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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师傅蹬着人力三蹦子车,带我出了车站,顺着县城的大马路骑过去。走了没多远,一条大河在眼前,大桥横跨其上,把整个县城一分为二。牛师傅特别健谈,跟我说,秃顶子县分为东西两块区域,东城区住的都是老百姓,是居民区;而西城区则不一样了,是商业区,开着很多家的堂口。
牛师傅侃侃而谈,告诉我堂口分武堂和稳堂两种,胡门的堂口大多是稳堂,本事又大,性情又内敛,所以天南海北很多苦主都来此地找胡堂问事。
我们要去的这家堂口主人姓丁,老头出堂能有几十年了,堂口的老仙儿赫赫有名。牛师傅问我,能不能猜出是谁?
我心中暗笑,这上哪猜去,随口说道,“难道是胡三太爷?”
牛师傅道:“小伙子,你还真别当说笑,丁老爷子堂口的老仙儿,名叫胡七,辈分上比胡三太爷小点,是我们这里头一把的老仙儿。他道行和修行都是秃顶子里堂口最高的,每天看事的人从门口能堵到步行街,你去了之后未必能有位置哩。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再想办法,我带你看别的堂口。”
我摇摇头:“牛师傅,要找就找最牛比的,其他堂口我不看。”
“呦,”牛师傅一边蹬车,一边回头看我:“小伙子行啊,不过他家堂口也贵,你做好思想准备。”
我笑了笑没说话。
能有二十来分钟,三轮车蹬到了一处宅院,大红的铁门半开着,里面有狗叫,门口蹲了一些人,正在抽烟唠嗑。车子停下来,牛师傅带我下来。我以为他要走了,谁知道他让我跟着,来到红色铁门前。
门里走出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薄夹克,“老牛啊,又拉客了?”
“你这话说得真难听,我带着客人来找丁师傅。”
男子笑了笑:“老丁师傅不在,只有小丁师傅在里面看事,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完。你让客人自己等吧,你出去该跑活跑活。”
牛师傅嘻嘻笑,也不反驳,就是说:“我带客人先等着。”
我在后面没有说话,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别看牛师傅把牛比吹出去,天花乱坠,其实他是往这里拉活儿,应该还有提成,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卖力。
我们两人进了院子,院子里乌烟瘴气,全都是黑烟,靠近墙那里竟然有一处火炉,此时熄着火,堆着黑灰,和一些没有烧干净的金山银山童男童女什么的。
牛师傅带我进了院子,有不少人在等着。穿过院子是正堂,里面一张大桌子,铺着红布,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正有模有样地给人掐着脉搏。
“你这个毛病好治,晚上不是做噩梦吗,这叫安神不稳,一会儿我给你烧点纸,再做个小仪式就好了。”那年轻人说。
“我梦见的是过世的爷爷,天天来找我索命……”苦主丧着脸说。
没等说完,年轻人打断他:“放心吧,我再给你个符咒,我家老仙儿开过光,粘在门梁上,保证什么脏东西都靠近不了。”
“多少钱?”看病的人问。
“仪式一百八,纸钱五十,符咒贵一点,三百。”年轻人说:“用着放心,老仙儿开过光,拿回去不好用可以再送回来,一分不少退钱。”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怎么听怎么像传销。
我看了看身边的牛师傅,这老伙计长得那么憨厚,我还是错看他了,原以为他带我来的是货真价实堂口,看里面这年轻人的架势,百分之九十是个骗子。
我叹口气,摸出一根烟叼上,转身要走,牛师傅一把拉住:“兄弟,你不是找堂口看事吗?”
我不耐烦:“算了,另外再找吧,麻烦你了。对了,车钱还没给你算,多少?”
牛师傅急了:“小兄弟,咱做人可不带这样的,我大老远把你拉来,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我被这句话差点气笑了,冷冷道:“怎么,你还想强留我在这儿,行骗不成改抢了吗?”
“我怎么骗你了……”牛师傅刚说到这儿,一个声音从门里传来:“有人说我们堂口骗人?”
只见那年轻人送苦主出来,正听到我的话,背着手戴着墨镜居高临下看我。我也戴着墨镜回看他。
我对这人没有好印象,呵呵笑了笑,对牛师傅低声说:“我有事先走了。”
牛师傅急得不行,我愈发肯定,他跟这个堂口之间肯定有业务往来,无利不起早嘛,看急得那个样,肯定提成不少。
我愈发反感,往外走,年轻人在后面喊着:“这位朋友,我们丁家在秃顶子这块你可以打听打听,不说数一数二也差不多了。你出了这道门,可别后悔。”
我笑笑,头都不回,径直来到门口。正要出去,有个老头从外面要进来。我赶忙让开位置,老头进来了,无意中瞥了我一眼,目光忽然就凝住了,锁定在我身上。
我被看得有点不舒服,侧身要从门出去,老头忽然道:“小哥留步。”
“老先生,有事?”我问。
老头道:“看小哥的面相,眼角微微上挑,眉骨带着媚意,是典型的狐眼。莫非你也是同道中人,信奉胡家?”
我心动了一下,下意识摸摸眼角。难道是胡门仙印的原因?我不知不觉面相都发生改变了?
老头笑:“请屋内一叙。”
我下意识跟着他走,进了院子不少人打招呼:“老爷子回来了。”
老头温和可亲,抱着拳:“见过,见过。”
这些人凑过来苦着脸开始讲自己的事,希望老头出手相助,老头道:“一门有一门的规矩,现在是我孙子当家,他定的规矩就按着他说的来。我也不能乱了章法。”
戴墨镜的年轻人走过来笑嘻嘻打招呼:“爷爷。”他一眼看到我,马上不高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请他的。”老头说:“你该看事看事,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马上大中午头的,别让大家这么干耗。出钱买点盒饭,屋里屋外这些人都要发到了。”
年轻人那么傲气,可见这老头愣是没脾气,赶紧答应下来。
牛师傅见我请进屋子里,缩头缩脑地问老头:“丁老爷子,你要亲自给他看事?”
老头乐了:“你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人是贵客,不是苦主。”
牛师傅睁大了眼珠子,张大了嘴看着我,被老头请进里屋。
老头带我顺楼梯上了二楼,进入一处包房,房间开着后窗,窗外是不远处的连绵山脉,绿色葱葱,景色宜人。
老头让我坐在客人的位置,桌上有一套茶具,他开始泡茶。
“小哥,先喝两口茶,都是当地出的野山茶,非常的好。”老头说:“等我那孙子忙活完了,咱爷仨一块吃口饭喝点酒。”
“老人家你太客气了。”我赶忙说道:“用不着这样。”
老头笑:“冲你手腕上的印记,我不客气也不行。”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左手上,手腕处有个隐隐发青的标记,正是胡雄留给我的元魂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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