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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殊神色复杂,顾寒江却并不在意,取了杯子给他倒水:慢点吃,不够再去买就是。

够、够了够了

祁殊哪还敢让师尊再给他买,这败家程度,要让清澜仙尊知道了,指不定要如何的心痛欲绝。

师徒俩吃了会儿点心,过了一会儿,客栈里渐渐热闹起来。

来的是几个赶路的商队。

这客栈地处官道,是来往的交通要道,平日里往来车队就不少。一群人热热闹闹进了客栈大堂,吆喝着小二给上茶水。

祁殊等的也就是这个。

你们是要去陵阳城?没过多久,就有人闲聊起来,可别去了,还是绕道走的好。

陵阳城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呢,陵阳城最近出了怪事,失踪了十来名女子。现在官府全城戒严,尤其我们这种外来商队,进出城一趟麻烦得不得了。

这大堂里有好几个车队都是刚从陵阳城出来,一挑起话头,便有许多人附和。

是啊,我们也刚从陵阳城出来。我们车队原本只待三日,这一折腾,活活在城里被困了五日,耽误了多少事。

别提了,他们封城搜查这么久,还不是什么也没查到。听说,都去请修道的仙长了。

没用。今早我还听说呢,说官府请来那仙长昨晚在城里设下了什么天罗地网剑阵,要活捉妖邪,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昨儿一晚上丢了三名女子,住得还都离那剑阵不远。这打脸打得可是震山响。

听到这里,祁殊没忍住:噗。

顾寒江瞥了他一眼。

抱歉师尊,不是故意的。祁殊忍着笑,给他倒了杯茶,师尊你说,那官府请的什么人,这和迎头被扇了两耳光有什么区别?

顾寒江淡声道:那妖物修行百年,道法不低。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祁殊道,那位仙长多半是个半吊子,也不知是哪门哪派。如果是我,肯定当即自请离开师门,省得给师门丢人。

顾寒江:别胡说八道。

祁殊闭了嘴,正好楼下也有人问起那位仙长的师门。

最先提起这事的那名男子摸了摸下巴:听说叫什么昆仑剑派。

祁殊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们这些个仙门,各个自诩正统,教出来的弟子也不怎么样,还除妖呢。

祁殊啪地放下茶杯。

就在这时,客栈外忽然卷进一道狂风。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待回过神来,方才说话那人已被一把尚未出鞘的仙剑抵着脖颈,仰面按倒在桌上。

他面前,站了一名身着昆仑弟子服的青年人。

青年瞧着二十有几,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颇为英气。

他一脚踢翻长凳踩在上面,一手持剑,声音冰冷:昨日失手是我学艺不精,但你若再辱我师门,当心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大堂里原本人声鼎沸,此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受制于青年那人更是吓得面色煞白,忙哆嗦道:不不不不敢,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行了阿远,别吓唬人。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青年先是一怔,猝然回头。

通向二楼的楼梯拐角处,慢悠悠走下来一人。

祁殊脸上噙着笑,走到青年身边,轻轻将他的配剑拨开,把那吓破胆的车队商人扶起来:别见怪,我家师弟是与你开玩笑呢。

你、你们

那商人吓得话都说不明白,祁殊掌心凝起一点真气,帮他顺了顺气,神情语调依旧和善:在下昆仑剑派大弟子祁殊,此番奉了掌门之命下山调查陵阳城之事。阁下若对我们昆仑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上昆仑找我,我必然奉陪到底。至于现在么

那妖物多半还在附近,还请你尽早离开,以免受到波及。到时若只是受点轻伤丢点财物倒也罢,要是伤及了性命

我走,我这就走!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商人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大堂内其他人担心惹祸上身,也跟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待人走了个干净,祁殊才回过头来,悠悠地叹了口气:我说老二啊,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不知道改改?

眼前这人名叫陆承远,是清澜仙尊大弟子,在昆仑剑派弟子中排行第二。

其实陆承远年纪比祁殊还要大一岁,出身也比祁殊好得多。

陆承远的父母都是修真界的前辈高人,他从小跟着父母修炼,直到长大才被送来昆仑拜师。

据说,他原本是想拜凌霄仙尊为师,可顾寒江怎么说也不肯再收个徒弟,周旋再三,最后才拜到了清澜仙尊门下。又因为入门比祁殊晚了几个月,在派中只能排行老二。

陆承远从小被父母宠到大,少年心性,年轻气盛,不甘心屈居祁殊之下,还与他闹过几次矛盾。

最严重的一次,便是两人约在后山比武。

从小修行练剑的陆承远,却输给了祁殊这个半路出家的。

虽然那场比试过后,陆承远就被凌霄仙尊罚去关了半年禁闭,但从那时候开始,他对祁殊的态度总算好了些。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承远问他。

祁殊: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爹娘如何了?

陆承远这些时日没在昆仑山上,听闻是因为他母亲近来身体不大好,有些惦念这个唯一的儿子,陆承远便请求师门,准许他回家探望父母。

提起这事,陆承远似乎还有点不高兴:我爹嫌我碍着他和我娘独处,把我赶出来了。

祁殊:

陆承远:你笑个屁。

不笑不笑。祁殊勾着他肩膀,又问,那你怎么不回昆仑,怎么会来这里,还被官府请去除妖?

祁殊很体贴地没提他剑阵失败,被妖邪打脸的事。

陵阳城的知府和我父母有点渊源,出了事之后写信给他求助,被我爹直接丢给我了。

祁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到底和那妖邪打没打上照面?

当然有!陆承远不悦道,我和那妖邪斗法了有一个时辰,只不过

只不过被他跑了,还顺道掳走了三名无辜的女孩。祁殊接话道。

祁殊!

陆承远永远没法心平气和与这人聊天,刚想提剑揍人,身后传来脚步声。

凌霄仙尊?陆承远一怔,连忙单膝跪下,弟子见过仙尊!

顾寒江在二人面前站定,冷冰冰地道了声起来,视线又看向祁殊:在说什么?

他神情显然有些不悦。

祁殊眨了眨眼,只当是师尊方才听见有人说昆仑的坏话有些不悦。

弟子在与陆师弟说除妖的事。祁殊想了想,道,师尊放心,陆师弟昨晚与那妖邪交过手,我这就与他外出调查,一定能将妖邪诛杀,不会影响昆仑声誉。

顾寒江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淡声道:那为师

祁殊道:师尊就在客栈休息吧,弟子和师弟去就够了。

顾寒江:

陆承远跪在地上,平白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顾寒江:我剑呢?

11.第 11 章

祁殊不愿师尊跟着,是考虑到他身体尚未恢复,不能太过劳累。何况这本就是他的任务,哪能让师尊跟着操劳。

不过为何他说完这话之后,师尊好像显得不太高兴,他就想不明白了。

事实上,师尊这次出关之后,脾气变得比过去更加难以琢磨,很多时候祁殊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不想来就回去。看不惯祁殊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陆承远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祁殊稍回神:我听了你刚才在说什么?

许是两人从小到大打惯了,陆承远实在很难忍住和这人动武的欲望。他按住剑鞘,强忍了忍拔剑的冲动,才咬着牙道:我说,我昨日和那妖物交手时,在他身上放了追踪粉。

嗯嗯,听到了,所以追踪粉指向哪里?

可那追踪粉的味道到这里就消散了!陆承远恼道,你果然没有听!

二人此刻正站在大街上,陆承远这一嗓子,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祁殊默然片刻,抬眼看向远处:这里再往前就是雾影山,看样子那妖物果真躲在雾影山里,我昨日见到的那名女尸,的确是被掳走的陵阳城百姓。

陆承远:你转移话题的方法太生硬了。

祁殊假装没听见:所以我们还是得进山去找。

陆承远深吸一口气,果断选择不与他计较:可你昨晚进山后不是什么也没发现,反倒入了幻境么?贸然进山,恐怕只会重蹈覆辙。

祁殊:的确。

两人都陷入沉默。

清晨的集镇上有不少村民前来赶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祁殊和陆承远都算是长相出众的类型,往那街上一站,引来许多村妇的侧目。

祁殊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方才说,根据官府调查,那妖物只抓年轻貌美、尚未婚配的妙龄少女对吧?

是啊,口味挑剔得很。陵阳城中现在人心惶惶,尤其家中有女孩待字闺中的,全都闭门不出,就怕被盯上。陆承远抱着剑,叹了口气,可就算那样,也不能完全放心。昨晚被掳走那几个女子,就是在闺房失踪的。

祁殊煞有其事地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先下手为强。

你有办法了?

你与我来。

片刻后,客栈卧房内,祁殊将手中的布包一抖,哗啦抖出来一桌子胭脂水粉,绫罗衣裙。

陆承远难以置信:你把我的钱全部拿走,就为了买这些?

我买的全是镇上最好的,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陆承远质问,你买这些来做什么?

祁殊一样样挑拣着桌上的胭脂水粉:既然我们难以进山,又不能坐以待毙,不妨找个诱饵,将妖物引出来,到时你我师兄弟联手,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你不会想用这些去收买无辜女子,替你当诱饵吧?陆承远义正言辞,祁殊,你怎么能这样枉顾寻常百姓的性命?!

祁殊动作一顿,看向陆承远的眼神有些无奈。

他欲言又止片刻,收回目光,做出一副困扰的模样:你说得对,不能枉顾寻常百姓的性命,可我们又确实需要一名诱饵,那该怎么办?

反正不能用寻常百姓!

那不如就你来。

我来就我啊?

祁殊凑过去,笑嘻嘻道:老二,我观你容貌俊秀,又生了一双多情眼,只要稍微上那么一点脂粉,肯定能蒙混过去。

噌的一声。

陆承远终于忍不住拔剑了。

屋子里一阵乒铃乓啷,祁殊一面保护着自己千辛万苦买来的胭脂水粉,一面左躲右闪:我这法子有错吗,你布下罗网人家不上套,我们又没法进山,不把人引出来,你要怎么抓?

你别忘了,昨晚刚被抓走那三个女孩还生死未卜,你不该亲自把人救回来?

还有,是你在官府面前打了包票要亲手诛杀妖邪的,要是没成,不仅你没面子,你父母,还有我们昆仑,都要因为你而名誉扫地,这责任你付得起吗?

陆承远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咬牙:你怎么不扮?

祁殊:我没你好看啊。

陆承远动作停下来。

他的确长得不错,若非如此,也不会在那修真界万千男女修士梦中情人排行榜上,位列第二。当然,排第一还是面前这个混蛋玩意。

从小到大,陆承远在哪里都被祁殊压了一头,此时听见祁殊亲口承认自己比他长得好看,心里不由有点暗爽。

祁殊趁机继续劝:你想,如果这事成了,就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你昨晚丢的那些脸面不全找回来了?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有什么好考虑的?

陆承远神情松动了点,手中的配剑也稍稍落下。

那陆承远别开视线,梗着脖子道,那你画得好看点。

.

担心影响到顾寒江休息,祁殊用陆承远的银两另开了间客房,还特意挑了间远离原本那间客房的房间。

可这哪里瞒得过凌霄仙尊的耳力。

只要他想,哪怕祁殊远在千里之外,他一样能找到。

你别笑了,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抖了,噗哈哈哈

祁殊,你到底有完没完,不弄就给我松开!

弄弄弄

顾寒江从入定中睁开眼。

胸口因气息运转不顺仍有些闷痛,他轻轻咳了两声,眉宇微蹙。

屋子里静悄悄的,与那相隔不远的另一间屋子完全不同。

祁殊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乖顺礼貌的模样,说话做事也小心翼翼,对他有礼有节。作为弟子,祁殊做得甚至比大多数人要好。

可与同龄人在一起,肆意玩乐、说笑、打闹的模样,顾寒江却从没有见过。

从来没有。

落在床铺上的手掌用力攥紧,顾寒江眉宇紧蹙,没意识到自己眉心又泛起一道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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