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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硬道:“做什么?”

他冲我晃了晃手机:“以后想吃什么提前跟你说。”

好了,他现在不仅吃白食,还学会点菜了。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他也一错不错看着我,一个站一个蹲,就这样僵持数十秒,我深吸一口气,终是妥协。

“手机给我。”我朝他伸出手。

“乖哦。”宋柏劳仰视着我,笑得眼都弯了起来,脸上满是得逞的狡黠。

自那以后,他单方面开启了我的短信点单服务。我们的交流仅限他明天要吃的点心种类,有时也会夹杂着一两句“明天翘课”或者“有事”,这样我就知道可以不用准备他的“贡品”了。

日子久了,从一开始的腹诽满满,到后来竟然生出巴甫洛夫效应,等不到他短信我还会主动发问号给他。

【没有消息就是我想不到要吃什么,你就准备马芬吧。】

然后我就得到了这样的答复。由此可以得出,马芬是更为安全的选择,也是他比较喜欢的品种。

我第一次打宋柏劳的电话,也是最后一次打通,是收到朱璃所谓“情书”的那一天。

摩挲着素雅的信封,耳边传来宋柏劳像是没睡醒的声音,我却嘴笨的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宁郁?”对面传来一阵窸窣声,他该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打我电话?”

“你……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嗫嚅着道。

“啪”,似乎是打火机点燃的响声,不一会儿,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明天?应该有空吧。”

“能来一次学校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过了会儿才出声:“重要的事?多重要?”

我想了想:“关乎一生……那样重要。”

那时候,我认为没人可以拒绝朱璃,宋柏劳也不例外。一个是万众瞩目的omega,一个是出类拔萃的alpha,我是牛郎织女的喜鹊,丘比特的那支箭,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有情人总能终成眷属。

我自觉肩负他人一生,万万没想到,最后也的确关乎一生。它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

在清脆的门铃声中,我缓缓睁开眼,拿掉鼻子里的纸巾条,发现血已经止住了。瞅了眼墙上的钟,才过去两个小时。

开了门,肖雨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想起今天原本是约了他一起去诊所的。他理疗,我拆线。

“打你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肖雨道。

“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我反手关了门,同他一道下楼。

他腿脚不便,撑着三角手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没事,反正咱们是邻居,找起来也方便。”

到了诊所,护士说诊室有别的病人,让我们先在一楼等一下。

候诊区只有我们两个和一个位老人家,悬在上方的电视里正播报着议员竞选的新闻。画面一转,转到了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孔上。

骆青禾以推动beta平权进行演讲拉票,扬言当选议员后,必定要为了abo体系下的人人平等这一目标而努力。主播似乎是他的支持者,说了他许多好话,盛赞他是个真正为了beta着想的alpha。

“让他当议员,说不准beta地位真的会变高哦。”一同等候的老人家抱着胳膊,牙齿有些漏风地做着点评。

肖雨看了眼对方,又将视线投到电视上,镜头在此时给了骆青禾一个脸部特写,清晰得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是吧……”

不知为何,我觉得肖雨的笑容有些复杂,甚至苦涩。或许,他打从心眼里不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alpha能为了beta做什么吧。

广播先后叫了我和肖雨的名字。如上次一般,进了二楼诊室,赵医生为肖雨拉上帘子做理疗,唐医生则为我拆线。

“你伤口长得不错,以后尽量多活动手指,坚持复健,一到两个月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拆完最后一根线,唐医生放下镊子道。

“谢谢。”握了握掌心,有些僵硬,看来重考烘焙师证的事只能先搁置了。

“好了,手的事先放一边。上次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将医疗盆挪到一旁,目光灼灼地盯住我。

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我想清楚该想的了。

我揉着掌心上的纱布,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欸你……”没等我说完,唐医生叹了口气,似乎是要劝我。

我急急打断他:“我知道很危险,所以一旦出现您说的那些状况,如果我的生育囊不能再承受孩子继续生长,就请您帮我剖腹。”

唐医生一怔,提醒我:“六个月以下孩子很难存活……”

“我知道。”我抬头朝对方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极限,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交流完孩子的事,我到诊室外面等肖雨结束。

过了半小时,他从里面出来,没有直接招呼我走,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

“刚刚你和唐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他说,“尽人事听天命,不要有压力。我也有个孩子,是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当初生他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你看最后不也好好的。你的运气一定和我一样好,可以撑到六个月,有惊无险生下孩子。”

最后他斟酌着问我:“你要不要和你前伴侣说下孩子的情况?毕竟咳,孩子也有他的份儿。他或许只是怕你身体出问题才不想要这个孩子,心里说不定很想要的。”

虽然和肖雨认识时间不长,但他给我的感觉,同师父给我的是一样的。温暖而亲切,让人忍不住就想倾诉。

以前我还会和师父说说心里话,可师父去世后,唯一的倾诉对象也没了,我便不曾和谁再这样说过自己心里的事了。

“现在不光是他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我摇头苦笑,“我曾经觉得我和他……我们两个很相似。我们的母亲都是beta,我们的家庭都有各自的问题,我们在所属的环境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他并没有将我视作同类,甚至吝啬于自己的信任。”

我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当初选择信任我,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会不同。我知道我们间的事不能完全怪罪于他,他和我一样都是朱璃诡计的受害者,可就像心生了魔障,钻了牛角尖,越不去想越要想。我这一生从不曾恨过谁,可只有宋柏劳,只有他……让我时不时会生出“怨恨”的情绪。

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对我那么绝情,为什么要认为我是那么不堪的人?

我没有办法不怨他,也没有办法不恨他……

“认清事实后,他的信息素都成了一种禁忌,一想到他我就会感到害怕。”并非惧怕他本身,而是恐惧想到这个人后,随之而来的痛苦,“后来这种状况虽然有所缓解,但我们仍然矛盾重重,不能静下来好好说话。我又开始怕他,不过这次是怕他再说些让我难过的话,怕他再让我失望。我们两个,并不是只要他点头,我就能开心的接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那样的关系。”

肖雨握住我的手,显得有些难过:“小郁……”

这些话我从未对他人说过,一下子说出来,果然心里爽快很多。

我拍拍他的手,带笑道:“而且他爸爸也不喜欢我,这次的离婚协议还是他爸爸拟了送到我手上的,我和他该是真的没可能了。”

他表情一僵:“他爸爸不喜欢你?”

“他爸爸比较强势,估计现在他字也签了吧。”我认真道,“毕竟如果不和我离婚,他可能会挨他爸的鞭子。”

听完我的话,肖雨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第五十章

【你这样闹腾,一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好孩子。】

听了我的话,肖雨似乎突然对宋柏劳的成长环境产生了兴趣,回去一路都在追问我关于他的事。

“他和他爸爸关系不好吗?”

“他经常挨鞭子吗?”

“他这么大了他爸爸还会打他吗?”

问得多了,不免就有些奇怪,毕竟他和宋柏劳素未谋面,不该这样好奇。

肖雨可能也看出我的疑惑,讪讪解释:“我是想到自己的儿子了。”他语气低落道,“我将他留给他爸爸,是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走,四处漂泊。如果他因此反而过得不好,我……”

他没有说下去,但哀痛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来是我的话让他产生了共情。

“你和孩子没有联系了吗?”我问。

“我和我爱人离婚后,他的家人警告我不要再靠近他们父子,说只要我还和他们有联系,他们就不可能真正开始新生活,这样对谁都不好。为此我搬了家,换了手机号,拼命投入到工作里。”他长叹一口气,“原本我想过个几年再回去看看的,结果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等彻底好了,腿也瘸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我这样,试着写了几封信回去,但都没有回音。”

我想起宋柏劳写给他妈妈的那几封信,道:“会不会是当中出了什么问题信没有送到他手里?”

肖雨摇了摇头:“可能他也责怪我抛弃他们父子,不想再认我了吧。”

宋柏劳与骆青禾关系紧张,很少说起父母,唯一一次提到他妈妈,还是上次宋墨荡秋千的时候。

如果是他,他会怪宋霄不辞而别抛弃他吗?这么多年,他又是否已经释然了呢?

我曾经也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充满好奇,缠着宁诗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宁诗起初只是满脸不耐地说“不知道”,被问得烦了,一拍桌子,让我再问就滚出去自己找爹,不要再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我立时不敢多问,瑟缩着靠在墙角,伤心地直掉眼泪。

宁诗瞪着我,片刻后像是拿我没有办法,丢了团纸巾过来。

“哭什么哭?把眼泪擦干净。”她蹙着眉道,“你的父亲就跟只负责播种的公狗差不多,他的孩子不止你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更是多了去了。如果你是alpha,现在我们的境况兴许会大不一样,可你只是个beta,给了我一笔钱后,你就和他彻底没关系了。就算你现在去找他,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你是他的孩子。”

我抽泣着将纸巾按到眼下,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我只是想要远远看一看他,不承认我也没关系,让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好,这样,这样也不行吗?”

那时候我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她竟然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说什么“你爸只是一只公狗”,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知道了,你就会有期待,有向往,然后开始怨恨,嫉妒,心生不甘。”她说,“没有益处的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宁诗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母亲,可她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对我抱有纯粹的恶意,总是在想着怎么利用我。有时她也会做一些自以为为我好的,在她看来符合“母亲”身份的事,比如让我就读尚善,再比如对我的父亲二十多年来始终守口如瓶,不提一个字。

以前我不理解她的做法,觉得她剥夺了我的知情权,身为孩子,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哪怕那是个混蛋。

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母亲的差劲,让我对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的“父亲”充满了期待。说着只是远远看一眼,不承认也没关系,可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个声音小声说“万一他认我了呢”、“万一他是个好父亲呢”。

一如宁诗所言,如果这份期待得不到回应,甚至给予我沉重的打击,对幼小的我并没有益处。永远怀着对对方的期待,在心中保留一个美丽的梦,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睡到半夜,逐渐感到身体火烫,热得出汗,每根骨头都酸痛难忍。于蒙昧中艰难睁开双眼,盯着黑暗愣了好半晌,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咽了口唾沫,喉咙口瞬间泛起刺痛。我坐起身,打算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床头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分,还要几个小时才会天亮。

扶着墙走出房门,刚要摩挲着去开灯,大半夜的门铃竟然响了。

这诡异的一幕直接让我整个人定在原地,望着那道门不知所措起来。

很简单的排除法,我在芒水只有肖雨这一个熟人,若门外的不是肖雨,无论是谁大半夜的来按门铃,带来的绝对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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