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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她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成了这个刚满13岁的汉军旗少女。
“我病了一场,病好后就撒谎说自己失忆了,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这么糊弄了过去。”
时年点评:“那你虽然没看过穿越小说,套路却挺懂的啊,这也是八成的穿越女主选择的办法。”
谷雨微没搭理她,继续说:“我病好后,就开始思考自己的出路,也想过要不要脱离年家自己逃走,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先不说跑不跑得掉,就算跑得掉,在这个陌生的大清朝,我什么都不懂,一旦失去家族的庇护,连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所以,当丫头告诉她,现在之所以每天压着她和嬷嬷学规矩,是因为再过两年她就要入宫选秀时,她也只能在经过一晚的崩溃后,默默接受。
时年想象了一下,一个人在异时空孤苦无依,还要去皇宫里选秀,也不知会不会被皇上看中,或者又会被指给谁,确实挺值得崩溃的。换了她也得崩。
谷雨微却摇摇头,“不,我那时候已经知道我会嫁给谁了。”
年家当时已经拜到了四王爷门下,也定下了要把她嫁到王爷府上,入宫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也是她越来越不敢逃走的原因,定给皇子的女人,逃走了会是什么后果,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时年注意到,在说到“四王爷”时,谷雨微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她揣摩了一下,问:“那你知道自己要嫁给四王爷,是什么心情啊?你愿意吗?”
“我愿不愿意又能怎样,一切都已成定局,难道逼着父亲和哥哥去毁皇子的婚吗?他们没那个胆子,也绝不会为我这么做。”
也是。而且谷雨微没说的时年也能想到,就算推掉和四爷的婚事,她总是要嫁人的,像她这种官家出身的八旗女子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是必须进宫选秀然后由皇上统一指婚的。四爷如果不要她,也不知道皇上会把她配给谁,但无论是谁,肯定是比不上嫁给皇子。
所以,她就这么嫁了?
亲眼见到一桩包办婚姻、盲婚哑嫁,当事人还是自己的前室友,时年内心受到了冲击,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谷雨微说:“别这么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可怜。”
时年连忙收敛表情。真是大意了,谷雨微这么傲慢的人,她跑来同情她不是找死嘛!
她找补道:“也对哈,虽然婚前没感情,但现在四爷一看就很喜欢你。你们这是先婚后爱剧本!”
她又想起一点,“不过,你喜欢四爷吗?”
她现在看出了四爷对谷雨微确实很宠爱,可谷雨微对四爷是什么感情呢?
谷雨微不说话。
好一会儿,才问:“你谈过恋爱吗?”
时年摇头。虽然自从进了7处,她招惹了那么多事,但严格意义上的恋爱她确实没有谈过。
“我谈过。”谷雨微说,“高中一个,大学两个,后来工作了,公司里也有好几个追我的人。但四爷,他不是任何一个我主动选择的男朋友,他是……我必须要嫁的人。”
谷雨微高中学的理科,大学读的金融,个性争强好胜的同时也严谨务实,在确定自己在这个时代是无法逃脱嫁给四爷的命运后,就说服了自己接受。
她甚至给开始罗列嫁给四爷的好处,他是皇亲贵胄,自己嫁给他也就成了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虽然在现代她对婚姻没什么兴趣,可如今到了古代,既然必须嫁人,当然要嫁最好的。
她打定主意,到了四爷府就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工作,把四爷当老板伺候。这对她来说没什么难的,从前上司一个电话她可以半夜三点横跨整个北京城去给她送文件,都是小意思。而且哥哥告诉了她,因为他们家和四爷的关系,她不用像别的女人那样去王府从最卑微的格格做起,她是圣旨赐婚的侧福晋,比福晋也只低了一头。
只要她小心谨慎,未来的日子应该很不错。
当然,她也不是全无担忧,比如要和陌生男人睡觉这一点就挑战了一点,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可有些事,终不是她能控制的。
谷雨微自嘲一笑,“我拿他当老板,但他到底不是我的老板。而是我的丈夫。”
所以,她是在长久的相处中渐渐对四爷产生感情了吗?
时年咬唇,想到自己最开始的问题。四爷喜欢她,她也喜欢四爷,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要吵架呢?
脑海里闪过四福晋端庄雍容的脸,还有钮祜禄氏清秀安静的脸,她慢慢道:“你和四爷置气,是因为你受不了他还有别的女人吗?四福晋,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还有耿格……”
“闭嘴!”谷雨微打断她,手猛地攥紧了帕子。
有些事,换做从前,她想都没想过会发生在她身上。
大学时,男友劈腿被她逮个正着,对方哭得稀里哗啦,就差跟她下跪道歉,她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当晚就把他出轨劈腿、交往期间多次找她借钱不还、甚至让她帮他代写作业的事发到朋友圈,对方气得要命,也在朋友圈挂她,两人隔空对线三天,最后以男生惨败告终。
她眼里从来都揉不得沙子,工作是,感情更是,却没想到有一天,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不爱四爷时,她可以本本分分把他当领导,可当她爱上他后,却发现,每一次看到他和别人相处,就如鲠在喉、心气难平。
谷雨微说:“你知道最可笑的什么吗?我忍受不了那些女人,可对她们来说,我才是来得最迟的那个。我既不是正妻,也不是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却在进了王府后,渐渐霸占了王爷。对她们来说,我才是那个最可恨、最不占理的人。”
时年说不出话。
很多事情即使一开始没想到,但在听完她的讲述后,也一切都清晰了。
她怎么会觉得她在这里会活得很开心呢?
就谷雨微那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完全适应古代的生活,更不可能跟人共侍一夫十几年还毫无怨气!
“好了,故事讲完了。”谷雨微拍拍手,故作洒脱,“我说这些,不是单纯给你倾诉自己的感情经历,而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我知道你还想着回去,我刚过来时也每天都在幻想,都在祈祷,希望哪天一觉醒来我又回去了。但十四年过去了,我依然在这里。而我也终于学会了不再做梦。
“就像你说的,我们能在这里遇到是缘分,所以,我说这些是为了你好。之前我让你给我请安行礼,也不是故意想为难你、占你便宜——可能有一点点吧,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我希望你明白,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在这里,过去的一切都被打碎、被颠覆,如果你想要好好活着,就趁早认清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认清自己在这里的位置。”
她说完就想离开,时年却抓住了她的手。
她盯着她的眼睛,问出那句忍了很久的话,“你让我打消回去的念头,因为你觉得不可能还能再回去。那如果,真的有办法呢?你……愿意回去吗?”
第107章 打赌 如果换了是你,会怎么选呢?
谷雨微没有回答时年。
准确地说。她根本没把时年的话当回事,以为她还是不死心在那里异想天开。
时年也没有过多解释,在她离开后。独自坐在屋内沉思。直到一个声音传来,“你觉得她会回去吗?”
时年立刻抬头。瞪着倚在墙边的杨广三秒,才问:“你……怎么进来的?”
旁边的窗户关得死死的,刚才也没听到开窗的声音啊!
杨广走过来。在谷雨微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还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他一副在自己家的从容自在,时年默了一瞬,也镇定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那晚两人不欢而散。她就在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找她。
“是你不希望我再来吧?”杨广讽刺道,“你自己都说了。你现在做的事可关系到我的死活。我当然得时常来看看了。”
嘴上这么说。可也没见真他有多担心自己的死活。
时年腹诽着。又听到他问:“那个女人,你认识?”
“谁?你说谷雨微吗?”
“听起来,她和你是一个地方的人?”
“嗯。我们以前就认识,后来她出了一点事,误打误撞来到这儿了。”时年试探道,“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还听到你问她,是否愿意回去。”
这话题有点危险,时年理智地没接茬。
杨广却不放过她。“既然如此,我也问问你,如果换了是你会怎么选呢?留下来,还是丢下相伴十几年的夫君,回去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时年抿紧双唇,在杨广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深吸口气,刚想回答,他却又抬手打断,“算了,知道你又要说‘如果她不回去,大家都得死’这种话了。那我换一个问法,你觉得她最后会怎么选呢?没有你那么多的顾虑,只是单纯在留下和回去之间选择,她会怎么选?”
谷雨微会怎么选吗?其实在经过今晚和她的谈话,时年心中觉得她选回去的概率很大了。
无论她有多爱四爷,她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里有太多的东西是她身为一个现代人接受不了的。
“看起来,你好像是认为她会回去了。”杨广露出一点笑,“为什么?因为她刚才和你说的那番话?”
他说:“我不知道你们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和这里又有什么不同,但听起来,她在你们的那个时代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却是堂堂亲王的侧妃,未来更是天子的女人,不比在原来的地方好吗?更不要说,她还和那位亲王互相钟情了。”
时年终于开口:“这不一样。你不明白。”
杨广眼神一寒,唇边笑意却越深,“是吗,我不明白?我看是你不明白吧。”
他忽然抓住时年的手,“你想不想看看,她在你来之前的样子?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不待时年反应,周遭忽然景色变幻,两人跌入一团黑暗中。
像是跌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连声音也没有。
耳畔是那样安静,唯有身下是一片黑色的水面,平滑如镜。她站在那里,像站在海上。
以她为圆心,是一圈又一圈水波似的亮光,像纠结的琴弦,冲刷着它。
这一幕很熟悉,时年想起来了,含元殿前那一夜,当那把名叫绿夭的琵琶落入她怀中时,她曾短暂看到过这一幕。
她有点慌乱地看向身前的杨广,他和她一样站在水面上,脚下是不断波动、冲刷的时空之弦。
不止脚下,随着他们的动作,就连四周也浮现了许多雪白锃亮的弦丝,仿佛电影里的红外线密室,纵横穿插,将两人环绕在中间。
时年:“这是什么地方?”
杨广抬眼看着上方的时空之弦,慢慢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上一次,当你消除我的记忆离开后的某一天,我忽然就能够来到这里。然后,还能够通过这里,去到很多别的地方。”
时年其实已经隐约猜出来了,那次她跌入这个空间后,很快就看到了在博物馆初遇聂城的那幕,她的身体也随之在大唐短暂消失。后来聂城告诉她,那是因为那一刻,她确实离开了大唐,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因为她对弦的感知和操纵比他们更敏锐、更强大,所以即使并不满足平时穿越的必要条件,但因为那一刻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她也离开了身处的时空。
只是她并不能稳定掌控这个能力,以至于后来会被困在汉朝那么久也走不了。
但看起来,杨广是能够稳定掌控的……
果然,下一秒,杨广抬手就轻轻碰了碰侧前方的某条弦。
时年发现和周围的弦比起来,那条弦动得更加剧烈,一直在不断震颤。和它情况相似的还有不少,分布在四周和脚下,她快速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13条。
难道这些就是这次波动的弦吗?
不容她想清楚,杨广忽然一把握住那条弦。他另一只手还和时年牵在一起,时年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牵引,仿佛一头从黑夜扎入白天,周围瞬间天光大亮,等她清醒过来,已经置身一处院落中。
“这里是……”她不由道。
“是雍王府。”杨广在旁边道,“至于时间,是康熙五十五年夏。”
她想起刚才杨广的话,要带她见见在她来之前的谷雨微。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我觉得你的一些想法不够全面。你好像认为你们住的地方很好,好到能让那个女人放弃在这大清朝至高无上的地位。你认为她接受不了这里,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也许只是接受不了不好的那一部分?”
伴随着他的话,前方传来哭喊声,还有棍棒重击肉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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