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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没让他失望,只要有利她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南郊庄子的事是个意外,他虽对南郊庄子里人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也起了利用她麻痹那些人耳目的心思。

但他早就后悔了,所以当时他才极力来相救,好在她无大碍。

他自问这半年多以来,他没有任何地方亏欠她,就算有他也在极尽所能补偿。

如今协定将至,自当银货两讫互不相干,可他却有些不愿了。

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大约就像是这毛头小子所说,他不肯。

见他的神情有所凝重,杨阿离突然笑了。

他将匕首收了回去,眼中很是得意,“既然你不肯放过她,我自有法子让她走,眼下她应该早就不在公主府了。”

霍桑眯了眯眼,近前揪住他的衣襟,那双深邃的眼竟有些猩红,“她是你阿姊!你要对她做什么!”

怪不得这小子一路走来这么老实,而在刚刚他突然扯住自己说有事相商,他原本要拒绝,谁想这小子突然发了狂。

原来另有目的。

杨阿离任由他拽着,就是不肯让他走,“我只是让本该回归的人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已。”

霍桑猛地举起手,正要往他脸上打,可手停在半空时,他突然顿住了。

杨阿离巴不得他揍自己,这样他在杨幼娘面前也多了好些说辞,可谁想霍桑却停住了。

他诧异地看过去,那猩红的眼忽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霍桑那愈发深邃的黑眸。

霍桑邪魅一笑,带着一丝玩弄掌控之意,“也罢,只要你在,她便不会走。”

这一句狠狠掐住了阿离的咽喉,这回换成他要离开,谁想却被霍桑叫住,“欧阳将军有你这样冲动无脑的孙子,也不知九泉之下可还能瞑目否。”

果不其然,转过身的杨阿离突然身形一震,面上震惊之色一览无余。

他缓缓转过身,用他震惊的双眸瞪着霍桑,“你说什么?”

“想必你应该知道,六年前京都发生内乱,欧阳将军遭东海人报复,被灭了满门。”

他淡淡道,“可无人知晓,早在八年前,欧阳将军家便已经遭了报复,欧阳大郎生有一子一女,于上元节被人掳走,虽欧阳大郎警觉救下了爱女,可年仅六岁的儿子自此下落不明。”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纸上正画着一只黑色的狗,而那条狗被一个圈子圈了起来。

这正是当日刘嫣给杨阿离看的画,只是这一张更加精致一些,那条黑狗也更加凶猛一些。

“欧家军以迅猛著称,这是一只象征迅猛的黑豹,也是欧阳家的军徽,每个欧阳家的男儿自出生之后都会在身上烙下这个徽印。”

霍桑浅声一笑,“你当真以为,我让你以杨阿离的名字考入太学只是想让你多识几个字?”

关于当年内乱的真相,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欧阳将军一家为何惨遭报复,东海人又是如何无声无息潜入大瑞?

晋王临死之前为何会喊冤?霍驸马又为何要去毒杀先太子刘擎?随后他又为何会与长公主殿下在狱中一道服毒自尽?

这一切他必须要调查清楚,而寻到杨阿离确实也是意外的收获。

所以他除了要利用杨幼娘稳住刘牧,好让柔儿在宫中好好的,也要利用她稳住杨阿离。

思及此他的心又一次被什么东西堵了堵,他竟又一次迷失对自己感觉的认知。

当霍桑说出这东西的意义时,杨阿离的气势彻底没了。

他身上确实有这么一个烙印,那时杨幼娘见着也慌得不行,以为他是在哪儿贪玩烫着了,于是四处寻医给他治伤。

虽没治好,但却也消退了些,如今虽看不大清烙的是什么,但大体轮廓与这只黑豹很像。

他鄙夷道:“不过是个太学生,谁稀罕?”

他当初决定听霍桑的话去学字,也不过是杨幼娘从前那一句,她没能力供他读书,实在抱歉。

所以他才想通过考太学院来告诉她,他眼下不用她供也能学字了。

“你既已知晓自己的身世,为了她的安全,我劝你还是远离她为妙。”

霍桑依旧是一副阴冷的模样,深邃的眸中倒映出杨阿离那张感到十分惊诧的脸。

“潜入大瑞的东海人数不胜数,你敢保证他们不知晓你的身世?你敢保证他们不会因此而去为难她?”

杨阿离原本还有一丝抗拒,可霍桑最后的话犹如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生在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些东海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京都杀了欧阳将军满门,他身上又有欧家军的徽记,就算他不是欧阳家的人,那些人也难免会对此起疑。

杨阿离沉默了。

良久,霍桑一声令下,霍一霍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将杨阿离牢牢控制住。

杨阿离突然反应过来,他狠狠瞪着霍桑,“姓霍的!最该远离她的人应该是你!自从入了霍府,她受了多少罪?你真的懂她吗?你当真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吗?”

霍桑被他气得呵呵一笑,“那又与你何干?”

彼时后院的一座偏僻的耳房外站着三个人,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人被另外两人挟持着。

红芷紧咬着牙,对其中一个侍婢道,“红荆,你放肆!”

被唤作红荆的侍婢却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在看着一个刁奴,哪里就放肆了?你说是不是啊莫七娘子?”

莫七娘正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她眼中的柔弱也瞬间不在了,与从前那个噙着泪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莫七娘简直判若两人。

“刁奴自当要治。”她淡淡道,“红荆,她太吵了,莫要让她吵着你们娘子说话。”

红荆唇角微勾,也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团麻布,狠狠地往红芷的嘴巴里一塞。

相比于门外的热闹,门内却安静好些。

屋子里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身华丽,一身琉璃绸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耀眼绚烂;

而另一人则是一身素白衣裳,头发亦是简单地用一枚簪子挽了一个侧髻,未施粉黛,楚楚可怜,虽然穿着朴素,但丝毫抵挡不住她精致的五官以及淡雅可怜的气质给人带来的冲击。

同样是一张脸,竟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呈现出不同的样子。

杨幼娘有些气恼,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害得她身陷囹圄,每日与那阴沉的霍桑斗智斗勇,还时不时地担忧自己的身份被泄露。

也正是眼前这个女子害得她此刻心力交瘁。

她与霍桑的一年之约还有一个多月就快结束了,她居然还敢出现?她想干什么?求她继续留在霍府替她吗?

当真是笑话!

杨幼娘冷笑一声,“林幼情,你也别假惺惺地说什么话求我了,我当初应了你,也不过是因为阿离在你们手上,如今阿离已经有名有姓有自己的出路,你还想拿什么威胁我?”

林幼情未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脑袋上的那些光鲜亮丽的首饰上游离。

最终噗嗤一笑,“看来草包就是草包,就算裹上一层金箔,终究还是个草包。”

杨幼娘眯了眯眼,哟?这是想同她吵架?她杨幼娘吵架可从来没输过,无论是荤的还是素的,就看她端的是哪个盘儿!

她也暗暗一笑,几乎是对答如流,“是啊,长着一张草包脸,不做些草包事,还真对不起那草包爹。”

林幼情眸光一顿,“你!”

“我什么我?一副平康坊小娘子的模样,装什么落落大方?”杨幼娘瞥了她一眼,“穿得再怎么素净就能洗干净你的心吗?”

正等着她回应,谁想林幼情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啪嗒啪嗒说来就来,看得杨幼娘顿时惊住了。

怎么回事?方才她不是还好好的?

林幼情苍白着脸,用力捂着胸口,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眼眶因为落泪而慢慢变红。

杨幼娘吓得连忙后退好几步,她这是要作甚?

过了许久,林幼情才低声笑了起来,她笑得低沉,笑得让人脊背发凉,“原是我刚开始就错了。”

她突然地认错让杨幼娘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林幼情这是脑子里进水了?她刚刚还在骂人的兴头上呢!

林幼情歪坐在地上,满脸无助与辛酸,再加上方才又哭过,乍一眼看着,她就像是一只稍微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杨幼娘下意识地再往后退了几步,她可没碰她!出了事可别赖她!

“你还记得当初我同你说过,我心系一人不嫁霍桑?”

杨幼娘不语,但林幼情确实这么说过,而且也是这么求她的。

当时阿离在他们手里,而她哭得实在太可怜了,所以她才心一软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临了临了的,她又来给她来这一出?

杨幼娘怒火再起。

“可谁想,我寻寻觅觅多年最终寻而不得,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寻不见他,谁想那日阿娘生祭,在福恩寺竟被我遇上了。”

杨幼娘恍然大悟,怪不得长生殿的牌位被人擦拭过,怪不得妙英与小莲斥她没回应她们,怪不得魏四娘会怒气冲冲寻她并来那么一出。

“没错,那日在福恩寺,是我推的魏四娘。”林幼情阴笑着,“因为她挡了我的路。”

她抬起眉,用一道极其阴冷的目光看向杨幼娘,“现在,是你挡了我的路。”

杨幼娘被她这道眼神吓得又退了几步,天地良心,到底是谁在挡谁的路?

她好端端一个清清白白小百姓,只想继承梁师父的丝织坊,做点小本生意,招谁惹谁了?

平白替她嫁人不说,现在快要熬出头了,她又来掺和一脚,还阴测测地指着她说她挡了她的路?

林幼情阴邪地勾着嘴唇,“杨幼娘,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你我现在换回来,他会不会认出你来?”

“什么?”

“不。”林幼情笑道,“就算他认出你,他也不会认你。”

杨幼娘:???林幼情这是在闹哪一出?

她难道不是嗅到她要离开霍府,所以这才特地出现警告她的吗?怎么又要跟她换回来?

“等一等。”杨幼娘止住她的阴笑,“你那朝思暮想此生非他不嫁的心上人莫不是……”

“没错。”林幼情也不否认,直接道,“正是他,霍桑。”

只因当时她根本不知霍桑身份,这才会有接下来的这么一些事,求林尚书、绑阿离、威胁杨幼娘,再到求杨幼娘。

当成功将杨幼娘送进霍府之后,她便立刻去了道观躲了一阵子,若非阿娘生祭恰好让她看见瞧见了霍桑,她想她这辈子都要与他擦肩而过。

那日见他与杨幼娘如此恩爱,她心如刀割,明明原本站在他身边被他维护的人是她!杨幼娘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还恬不知耻地给他做衣裳做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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