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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一把精致的匕首从红荆的腰间掉落了下来,她微微一愣,明显是没想到自己竟连匕首都握不住。
见她如此笨拙的模样,杨幼娘双手环胸,面带着笑意,“小娘子大概是头一回用匕首吧,这玩意儿放在腰间可实在硌得慌。”
说着她躬身将那匕首捡了起来,观察了一番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匕首还挺锋利,削水果倒是不错。
红荆虽动弹不得,但依旧冲着她叫嚣,“贱人!将匕首还我!”
杨幼娘却是看着匕首微微出了神,好半晌才道,“没想到你们家娘子竟这般容不下我。”
突然砰地一声,她将手里的匕首猛地往红荆面前的几子上一扎。
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叫红荆脊背一凉。
怎么回事?杨幼娘不是给出身市井的草包吗?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又是从何而来?
杨幼娘冷笑一声,那张怒极的脸缓缓靠近,带着一丝怒意与嘲讽,“小娘子,你这种绑人的方式实在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毕竟在被绑这件事上,她实在太有话语权了!
红荆惊恐万分,杨幼娘却淡淡地叹了口气,“这满院子浸了油的柴火,你是当我鼻子坏了,还是你脑子坏了?”
还扯什么慌说林幼情喜欢闻这种味道,当真当她没见过世面不成?
啧啧,实在是又蠢又天真。
其实刚下马车她便有所怀疑了,这座院子方圆几里独独一栋,实在太适合毁尸灭迹了。
更搞笑的是,她还说明日再送她去想去的地方。
刚上车时她还说莫要轻举妄动,莫要到处乱跑,这么这一下车就前后完全不搭?
她啧啧几声,“你家主子是不是让你先杀了我再烧了我,来个毁尸灭迹?我只不过是个市井区区小百姓,至于花这么大功夫吗?”
说着,她猛地想起一件事,突然对她上下其手,若非红荆现在四肢不能动弹,怕是早就打过去了。
“贱人,你要作甚!”
杨幼娘才不理会她,在她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只荷包。
轻轻掂量了一番,倒是有不少钱。
可她却有些不高兴,“我的命就值这么点?”
她好歹也和林幼情长了一样的脸,按照行情估计,她少说也值个上千两!
这荷包中的银两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几两,连个零头都没沾上!
她虽然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将荷包往怀里一塞,随后拍怕屁股起身,冲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毁了你家娘子的计划的。”
她的笑突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若是她敢动我的人,我会让她万箭穿心,五马分尸,尸首分离,死无葬生之地!”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对,这些词儿都是她从说书的那儿听来的,大意应该是对方不得好死。
红荆眼底的惊恐直接给了她答案,杨幼娘笑笑,顺手披上一件大氅,又燃了一根木柴,开了门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红荆大约是想速战速决,所以只是拴住了马,并未将马车卸下。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会因为吃了杨幼娘的蒙汗药,被困在屋子里好几日吧。
杨幼娘轻叹一声,举着柴火坐上车辕后,点亮了车前的那盏油灯。
眼下霍府的确不能去,林幼情与她有本质的区别,就算霍桑认不出来,阿离也会认出来。
一旦林幼情身份暴露,霍桑得知她又与林幼情一道将他耍得团团转,他必定恼羞成怒,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即便她是被迫的。
就算没有恼羞成怒,要是再被抓回去关在霍府,那又如何?
妙英那里她也不能去,到底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是被他撞见了那还了得?
她对着车前摇曳的油灯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自嘲一笑,“杨幼娘啊杨幼娘,不敢回去你就直说!整这些有的没的丢不丢人!”
的确,她很怂,说得好听那是能屈能伸,但说到底依旧是怂。
白日里见他那般温柔地将林幼情扶起来,她的心仿佛在匕首上碾压过一般。
她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是酸的疼的。
他是不是最终都没认出她?
应该是的吧。
那她还回去作甚?
她摸了一把怀里的银两,又在脑海中盘算着去汝州的路线,好在有马车,一路上吃喝玩乐走走停停,两个月应该能到吧。
她将手里那块多余的木柴往地上一扔,打算摸着缰绳连夜启程,东郊相对南郊与西郊,晚上相对算是太平的。
而且眼前这院子也选的其妙,再往东大约再走五六里,便能走上南下的官道了。
她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记图和方向的本事是一绝。
她长吁一口气,美好的走商生活即将开始了。
可谁想她刚握紧缰绳准备喊出她那中气十足的“驾”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的马饿了。”
杨幼娘浑身一颤,险些从车辕上滚落下去。
此时从车里缓缓冒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在油灯的照耀下,他的脸看着很干净。
“杨幼娘?”他刚钻出来就没头没脑地问道。
刚在地上站定却惊魂未定的杨幼娘一脸懵地点了点头,随后一脸堆笑,“郎君要是看上小女的马车了,尽管驾走,小女不坐马车其实也可以的。”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走下马车,顺手还将车上的油灯拿了下来。
路过她时,微微低头冲她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杨幼娘:???他在说什么醉话?
男人刚说完,便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正当杨幼娘怀疑他与红荆是不是一伙的时,谁想他竟是高举手中油灯直接往院子里那些吃了油的柴火砸了过去。
油灯里那微弱的火种遇上了吃了油的柴火,仿佛是饿了很多天的人终于吃上了一口食物。
只是一瞬,火种变成了火舌,又从火舌变成了火云,一下子将院子包裹得严严密密,紧紧实实。
火光一下子将这铺天的黑暗全都照亮了。
杨幼娘顿时反应过来,心头一颤,红荆还晕在屋子里呢!这人是要作甚?
她想去救红荆,可刚迈出几步那男人便砸完油灯回来了。
他冲着她笑笑,虽然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笑容,但她的脊背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凉。
“这会子才叫永无后患。”
“敢问郎君这是要……?”
男人微微一笑,“我是来绑你的。”
杨幼娘扯了扯嘴角,又往后退了好几步,“郎君说笑呢?”
男人并不觉得自己在说笑,而是直接近前搂起她的腰,三两步一跃,便又重新跃到了一辆马车上。
这是一辆新马车。
马车里燃着好几盏小油灯,还燃着一股子好闻的檀香。
他指着车子角落里摆放着的一排颜色各异的麻袋以及款式各不相同的绳子道,“喜欢哪一个?自己挑。”
他顺势在马车里坐了下来,也不知何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依旧微微笑着,“要是不满意,路过市集时我再给你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人喜怒无常,比霍桑还要危险几分,心不由得暗自颤抖着。
甚至脚底也在开始冒冷汗。
刚从他火烧院子甚至火烧人的惊恐中反应过来,她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可想,于是她祭出了她行走江湖最有效的法子,同他屈了起来。
“看来郎君要白忙活了,小女听话的很,不需要这些东西。”
“哦?”男人倒是有些诧异,但依旧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还真是个识时务的。”
杨幼娘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一句肯定,说明有人在他面前说过她识时务,会是谁?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楚舟。”
“郎君要将小女绑去哪儿?”
“霸天寨。”
“小女不曾听说过呢。”
马车不知怎么得自己开始动了起来,楚舟邪邪一笑,“无妨,今后你便见识了。”
彼时的公主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霍桑正小心翼翼极尽温柔地将林幼情扶上马车。
今日宴会,林夫人在后院不慎扭伤了脚,霍相听闻后便立即赶到,那着急又温柔的模样,当真是羡煞旁人。
不是说他是个生人勿进的活阎王吗?不是说他好男风娶林夫人不过只是遵从圣旨吗?
今日见他这般对林夫人,根本与传言中判若两人啊!
林夫人今日也十分腼腆,大约是扭伤了脚,就连说话都细声细语了起来,就仿佛是个刚从贵器里钻出来顶顶矜贵的小娘子。
两人此番排排一站,当称得上是天生一对,简直羡煞旁人!
然则霍桑刚钻进马车,脸上挂着的温柔神色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如地狱一般的阴沉。
林幼情被他突然的转变吓着了,明明方才他不是这样的,难不成他认出来了吗?
这一通竟是让她不敢说话,她从未见过一个这般有压迫感的男子,她的心也跟着这股子压迫感微微颤抖了起来。
霍桑如往常一样双手环胸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可他将将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那个拎着裙摆急匆匆跑向侧门的那个身影。
她就这么厌恶留在霍府吗?竟跑得这般毫无保留,脚步连半分停顿都没有。
为了稳住林幼情也为了稳住大局,他只得忍住追出去的冲动,极尽温柔地将林幼情扶起来。
可每每与林幼情接触,他的心总是莫名地有些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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