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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往事,秦遇也笑笑,简单给妻女解释了一下当初入学考验的事。
言书面色微变,心里莫名一疼,她想到年少的夫君涉过千里万里到了金陵,除了一位友人四下无亲,好不容易进了书院还有诸多考验。
那个时候,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秦鸲也是瞳孔微缩,奶奶总说爹小时候过得极辛苦,可是爹从来不说这些,他们能想象到的太有限了。
设身处地,让她十几岁去千万里之外博一个不可知的未来,她有那样的勇气和魄力吗?答案是否定的,她没有。
她豁不出去。
秦遇说的轻描淡写,眉眼间是浅浅的笑意,还调侃道:“那晚的饭菜格外可口,倒应了那句好饭不怕晚。”
这话一语双关,众人微微一愣,随后皆会心一笑。
秦遇此话一出,顿时把后面的基调都定为了轻松,秦遇说起书院里的种种,不过关于张秀才的事,秦遇略过了。
他着重提了提青溪书院的奖励机制,对妻女笑道:“书院格外大气,奖励动辄都是几十上百两银子。我那时候最迫切的就想争第三名。”
秦鸲下意识想问“为什么是第三名”,但意识到她现在是“书童”,所以把话咽了回去。
桓先生揶揄:“随之谦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书院种种,秦遇听到有不少人花重金要住他曾经住过的屋子,忍不住嘴角抽抽。
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孩子都在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沾沾随之的文气了。”
一群人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回过神来天都黑了。
秦遇只好在书院里住下,晚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时,言书才问道:“夫君,你当初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跟桓先生住一起去了?”
秦遇:“呃……”
“当时出了点小意外。”秦遇想把这事带过去,但言书聪敏,抓住了漏洞。
秦遇叹气,最后只好把关于张秀才的事说了,母女俩又惊又怒。
她们下意识想斥责下毒之人,可随后想到那女子也是苦命人,最后只好把一股脑儿怨气都朝那商户和张家发泄。
言书想到什么,问:“夫君,娘知道这些吗?”
秦遇摇头:“我外出求学几年,娘本来就担心,哪里还敢跟她说那些。”
言书一点都不意外,秦遇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秦鸲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她偷偷呼出口气,然后道:“爹为什么只争第三名?”
“当然是爹最有希望做到了。青溪书院人才济济,爹不是最聪明的,争不到一二名。”
“爹争到了。”秦鸲反驳。虽然只有很少的一两次。
她抬眸,烛光下她的眼睛清澈黑亮:“爹不是最聪明的,可爹却是走的最远的,我不敬佩天才,但我永远敬佩爹。”
佩服她爹的毅力,佩服她爹的勇气和品性。哪怕念书没有绝佳的天赋,做其他事她爹也不会差的。
秦遇微怔,随后心里一热,朝女儿招招手,待女儿走近他本来想像女儿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可是女儿已经大了。
秦遇笑道:“在你心里,爹是这样良好的形象,让爹感到很骄傲。”
秦鸲鼻子一酸,忽然俯身抱了抱她爹,随后又飞快退开:“爹,娘,女儿回屋休息了。”
秦鸲走了,屋里只有夫妻二人,言书望着秦遇泪水滴落。
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后如何不心疼。越爱他越心疼。
秦遇抬手擦掉言书的泪,叹气:“所以我不愿意说过往。”
不是秦遇觉得过往不堪,他其实都还好。这一路走来,秦遇遇到了坎坷和刁难,但他更遇到了不少好友和先生,回忆过往时,秦遇还是觉得欢喜更多。
他若说起过往,也只是让身边人心疼。何苦呢。
言书起身抱住他,许久才松开:“很晚了,睡吧。”
秦遇在青溪书院停留了三日才离去,之后有当地大儒邀请他参加文会,秦遇也去了。
这等悠闲做派让观望的大商户傻了眼,这秦巡抚怎么回事,这般公然渎职?!
“果然还是文人本性,只知道读死书。”一间豪华包厢内,一名商户不屑道。
有人不赞同:“周老兄可别忘了当初浔阳府是什么光景,秦随之不过短短三年就令当地起死回生。”
“得了吧。”周姓商户嗤道:“浔阳府离江南千远万远,谁又真的看过了。不过都是道听途说。”
“他是浔阳知府,为了政绩这般夸自个儿也不害臊。”
“这……”其他人犹豫了。
“百闻不如一见。”周姓商户倨傲道:“你瞧瞧姓秦的来了咱江南这些日子了,干成过一件事没有。”
“他是官大,那又如何,底下一堆人还怕架空不了他。”
“可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商户道:“天子如此看重他,还特意派了精卫。”
“难道不是秦巡抚太废了,所以皇上不放心。”
其他人俱惊。这是他们没想到的思路。
周姓商户饮尽杯中酒:“行了,你们也别自个儿吓自己了,咱就把姓秦的好好供着,他要钱给钱,他说啥你们面上应着,给他个面子差不多得了,等到任满把姓秦的送走就算了事。”
其他人:好像也行。
另一边,韩五带着人回去,“大人,你吩咐的话术,属下都让人传出去了。”
第171章 票据
“……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注】
伶人绵软小意的歌声传来,叫人如踩在云间,歌声过半忽做急促,伴舞的娘子气势也跟着变换,水袖挥洒叫人好不留恋。
“公子,请吧。”
包厢门打开,门外的人瞳孔猛缩:“秦大人!”
秦遇笑笑:“许久不见了,纪兄。”
纪礼心情复杂,秦遇跟年少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更成熟了些,但是身份却发生了……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为过。
韩五识趣地关上门,守在外面。
纪礼上前几步,给秦遇行礼,却被秦遇扶住了:“私下不必多礼,纪兄坐。”
纪礼有点别扭,他最开始还欺负过秦遇来着,虽然后来两人关系缓和了,但中间又隔了十多年,纪礼现在臊得慌。
而且,他莫名其妙被带到秦遇面前,纪礼心里有点没底。
“纪兄喝茶。”
纪礼受宠若惊:“不敢劳烦秦大人。”
“纪兄见外了,你我本是同窗,唤我随之即可。”
纪礼:……
纪礼抿了口茶,刚要开口,就发现秦遇半眯着眼在听曲儿。
直到一曲完了,秦遇才睁开眼:“读书时候忙,不敢分心其他。如今听着曲子,难怪读书人这般推崇江南曲了。”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类似舒缓的音乐,能让人精神放松。
纪礼含糊应了一声。
秦遇笑道:“你如今拘谨了许多。”
纪礼抿了抿唇,垂眸:“年少不懂事,大了不好再妄为了。”
秦遇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身份变化带来的差别改变不了,于是不再绕圈子,直接道出来意。
秦遇希望纪家能站在他这边,硬碰硬是下下策,最好是借力打力。
当然,秦遇肯定不会白白让人付出,秦遇道:“皇上已经下旨在蜜州再开港口,市舶司我不能插手太多,但是一旦港口放开,海上安全就成了隐患,增添水师是必然趋势。”
纪礼心里一跳,歘的燃了一缕火苗。
如果说他听到秦遇让纪家站秦遇那边,纪礼还觉得秦遇的想法太天真,但这个诱惑出来…
纪礼不是读书的料,家里想尽办法,他也只上了乡试副榜,本地竞争太残酷了,他真的尽力了。
纪礼倒是想从武,但是纪家本地势力在金陵,其他地方够不着,而且太苦太危险。这些年他年少时的心思差不多都歇了。
然而如今听秦遇只浅浅说了一点儿,那些被压抑的想法就快要爆发。
纪礼死死忍住,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秦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纪兄一些天赋浪费了可惜。”顿了顿,秦遇又道:“纪兄,皇上的用意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一些,新法不会收回,端看手段强硬还是柔和了。”
纪礼眉头紧蹙:“秦大人这是在威胁我吗?”
秦遇呷了口茶,叹道:“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因为真正做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纪礼沉默,良久他道:“为什么找上我。”
秦遇笑笑:“大概是与纪兄更熟悉吧。少年古道热肠,在下至今没忘。”
闻言,纪礼心也软和了些,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冒犯了秦大人,对不住。”
秦遇揶揄:“别人都挑好的回忆记。你倒是反着来。”
两人说开了,气氛反而会和缓些,此时小二上菜,秦遇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以前都是你大方请我吃饭,如今我也回请你。”
酒过三巡,纪礼胆子大了些,主动靠近秦遇坐:“随之,你真的要增添水师?”
秦遇咽下食物,应了一声。
“那……”纪礼眼睛亮亮的望着秦遇。
秦遇莞尔:“我可以举荐你,但是最后能走到哪个位置要靠你自己。”
水师事关沿海安全,秦遇不可能乱来,如果纪礼立不住,秦遇只会给纪礼一个虚职,有份荣誉。
但如果纪礼确实有本事,秦遇不介意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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