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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秦勇只是单纯的迟钝,对于做生意没什么天赋,也就算了。可是他不但蠢还坏,嫉妒心极强。
不光经营战略昏招一个接一个,还任人唯亲。
加工厂里多了一批吃大锅饭的小干部,贵重材料频繁被偷,次品率上升、人员成本却一直上升。
要救加工厂,势必要开掉一大波人。
秦禹苍说得对,救厂子和救人,只能选一样。
秦勇兼任加工厂厂长,自他退出九霄经营后,加工厂一直都是暂时由副厂长在主持工作。
“夏总,束总,之前总公司下的董事长令,说要重新定制考核绩效,末位淘汰,清退约30%的员工。咱们加工厂的同事们都看过清退名单了。意见挺大的。”加工厂的副厂长说,“这两天好几个业务线都直接停工了,说干不下去。”
夏泽笙和束东贤对看了一眼。
果然是在预料之中的反弹。
束东贤对副厂长说:“厂子什么情况,您也清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清退也会按照《劳动法》给足补偿金……九霄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只是个私人企业。”
“那是那是……”副厂长又敷衍了一下,然后说,“只是我就是个副手,很多事情他们不听我的。秦勇又不管了……下面的人意见很大。今天听说夏总要来,都在厂区里等着呢。”
束东贤说:“这是要闹事?”
他问夏泽笙:“要不先回去。”
“见一见吧。”夏泽笙说,“今天我们不见,问题不能解决,下次来还是一样。”
“……”束东贤皱起眉头看他,“你是不是不清楚加工厂这批人什么态度,清退名单里有几十个跟秦勇关系不错,仗着自己父母是加工厂的老员工,就在厂里作威作福的,当了小组长、小干部,不做事干拿钱。叫我看,跟老赖没什么两样。”
“那也只能见。”夏泽笙说。
束东贤叹了口气:“行,那就见一见。副厂长,带个路。”
副厂长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对他来说,有上面人来顶着员工的怒火,总比自己面对收拾这个烂摊子来得强。
几个人进了厂区大门,往里面又走了片刻,就看见几百号人站在操场里,见他们来了,人一拥而上,把夏泽笙和束东贤团团围住。
“夏泽笙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突然开我们?!”
“九霄当年靠加工厂的时候,我们再辛苦再累也给公司打工,现在效益不好就要开我们了。”
一堆质问扑面而来。
夏泽笙和束东贤应接不暇。
左右看了看,厂区里有不少货运车摆着,夏泽笙便拉着束东贤挤到车边,爬到车发动机盖子上站着。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问题!”夏泽笙大声说,“有问题都会解决。”
“年前的奖金到现在还没发,现在开人是不是不打算发钱了?”有人大声问他。
“奖金今天就发。”夏泽笙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财务在打款!无论什么情况,去年的奖金和工资今天下班前都会补齐。”
“你现在这么说就是敷衍。这么巧我们一问今天就发了。”又有人质问。
“就是!”
“没错!”有不少人附和。
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货车被围得水泄不通,周围的人多少都带了情绪,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车子周围。
夏泽笙和束东贤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时候,其实只要有一个火星子,就能燃烧在场人所有的怒火。
让局势变得不可收拾。
束东贤擦了擦鬓角的汗。
他不认为夏泽笙现在的态度足够冷静理智。
夏泽笙这个时候的情绪,比束东贤稳定多了。他看着来的人,有很多熟面孔,是那个夏天他曾经在厂里短暂做了一些事的时候认识的人。
“你们问我为什么不早发。”夏泽笙扬声说,“很简单,九霄的账上没有钱!”
他最后一句话引得人们嗤之以鼻,可是他没有停止,继续大声说:“今天早晨,跟臻美合资后,臻美的第一笔款项才到九霄的账上,一共一千二百万,主要用于机构改组,人员安置。”
他拿出手机,打开九霄的财务后台。
“你们看,是不是在打工资款。”夏泽笙又扬声说,“我没有撒谎!”
近处的几个人看清了九霄后台财务明细,表示夏泽笙说得没错,钱,奖金,辛苦了一年,普通人就图个糊口,这极大地安抚了众多人的情绪,于是大家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们肯定奇怪,九霄不是个大公司吗?一千二百万拿不出来?还要等臻美给钱?”夏泽笙又说,“没错,九霄拿不出来了!这几年九霄的业绩太差,去年一整年,秦勇又花了好多钱在别的地方,九霄被掏空了。连加工厂里的翡翠原石都被秦勇拿去典当,你们不会不知道。再不改革,加工厂就干不下去。”
“那也是秦家的事!不能开我们!我们都是跟着秦家辛辛苦苦走到现在的人!凭什么?”
“但因为有些人没干事,干拿工资。他们占了认真做事的人的位置,分了认真做事的人的奖金,还要拖着九霄破产,让认真干事的人丢工作。你们同意?”夏泽笙反问。
他的反问让人们彻底安静了下来。
好些人若有所思。
是啊,夏泽笙说得没错,自己怎么就被煽动了呢?
另外那些在名单上的人急了,有个叫陈斌的大声嚷嚷道:“那你袒护自己人算怎么回事?”
“我袒护什么人?”
陈斌指着人群中刚刚被调回来的秦瑞:“呐!都知道秦瑞是你公公,他那么大年龄了,拿工具手抖,看钻石眼花。怎么不开他?”
“对啊!”
“就是!”
“说的比唱的好听,结果还是秦勇那一套嘛!”
夏泽笙道:“我公公秦瑞业绩完成好,又是厂里的老手艺人,经验丰富,不符合辞退标准。”
“我们不听!都是借口!不准开人!”
陈斌还喊着:“要想开人先把你亲戚开了,不然我们不服!”
“对对,不服!”
人们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一群人忙着推车子,车子被推得左右晃动,两个人站在上面差点摔倒。
束东贤拽着夏泽笙从上面跳下来,急促对他说:“今天怕是要出大乱子。我们得尽快离开,我已经报警了。”
夏泽笙一愣。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平日里笑眯眯的秦瑞已经冲到人群前,奋力把那些推车子的年轻人一个一个推开,拦在车前。
指着陈斌道:“阿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前些日子结婚,你妈还要邀请夏泽笙,是不是?”
他又指着陈斌母亲:“你都是厂里老人了,为了你个仔的工作,在这里闹事。”
“还有你,你,你们……”他挨个指过去,“都忘了吗?当年厂子里不是没有遇到过事,是阿笙花钱买了新设备,拉来新业务。现在装出为了厂子里好,我说实话,你们不如阿笙对加工厂有心。”
那些人被秦瑞说得惭愧,都不敢跟他对视。
秦瑞又对厂里的工人说:“你们不用争了。我走就是了。”
“爸!”夏泽笙喊他。
秦瑞这才回头看夏泽笙:“我拖累了你。”
“不是的……”
“没事啦。”秦瑞还安慰他,“阿苍让我退,我这把年纪确实该退了。你不用难过。”
一场轰轰烈烈的工闹因为秦瑞的原因,终于平息。
束东贤拿着名单坐在办公室里,依次跟要离开的人谈话。
好多人对秦瑞抱愧,道了歉都散了。
一直到当天下午,共计五十多个被末位淘汰的工人都谈完了,大部分人拿了合适的赔偿,便也妥协。
唯独没有找到陈斌。
天黑的时候几个人决定不再等下去,两个人便收拾了东西出了大楼,夏泽笙打了车,送秦瑞回家,上车的时候,秦瑞还对他说:“陈斌呢,高中辍学,好不容易让他妈弄到厂里来混口饭吃。最近又结了婚,离职了就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他肯定不服。只是加工厂这个样子,不可能吃大锅饭。我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爸。”夏泽笙说,“今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秦瑞大笑:“我轻松还来不及。过阵子和阿苍回来吃饭啊。我如今退休了,闲得很,给你们做佛跳墙。”
“好。”夏泽笙说。
两个人正在说话,秦瑞突然脸色变了:“小心!”
夏泽笙回头去看,就见陈斌拿着板砖,大步过来,喊着:“夏泽笙,你去死!”
陈斌速度很快。
没人料到他会这么做。
夏泽笙只来得及挡住眼睛。
下一刻,砖头猛地拍在了他的胳膊和头顶,剧痛之中,夏泽笙一下子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的时候,闻见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额头和胳膊有紧绷的束缚感。
视线很朦胧,开始他以为是刚醒来的原因,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太大的好转,他用能动的左手揉了揉眼睛,可是手还没碰到眼睛便被人握住。
“不用试了。”他听见了秦禹苍的声音,很低沉,“你眉骨被砸中,整个眼睛都充血。”
夏泽笙回头去看。
很奇怪。
朦胧的视线里,只有坐在床边的秦禹苍那么清晰和真实。
不是在欧洲吗,怎么会坐在自己的身边?
秦禹苍像是压抑着些愤怒的情绪在说这些话,表情也不怎么好。可即便如此……再见面时那种轻微的喜悦还是缓缓地注入了心头。
“你回来了。”夏泽笙陈述这个事实。
秦禹苍瞧着他,回答了一句:“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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