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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夏泽笙从进入这间会议室开始便一言不发,直到现在。

秦禹苍坐到他身边,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才似乎惊醒过来,用晦涩难明的眼神看向秦禹苍。

“阿笙,大家都在等你。”秦禹苍柔声说,将申请资料又往他面前放了放。

……大家都在等他。

秦骥的商业帝国也在等他。

夏泽笙在这一刻才有了实感。

从他一无所有地离开二沙岛,到坐到这张桌子旁面对即将继承的大笔遗产。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天地翻转,荒诞得像是梦。

明明是众人难以企及的巨额财富,却像是大山一般,压迫得他难以呼吸。

他真是不知好歹。

“我……”他张开嘴,才发现嗓子干涩难耐,连说话都有些吃力,然后他看了看身边的秦禹苍,接着是站在桌边的何甄,以及坐在远处的钟文彬。

翻了翻那份需要填写的材料,还在犹豫的时候,秦禹苍已经把圆珠笔塞入了他的手心。

他掌心冰冷,都是汗水。

笔从他手中滑落。

“抱歉……”他说,“这份遗产来的太突然了,我……想考虑一下。”

说完这话,他站了起来,没敢看秦禹苍,又说了一声“抱歉”,逃一样地离开了会议室。

第68章 患得患失

秦禹苍设想过夏泽笙许多可能的反应,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对于算无遗策的他来说,这是鲜少发生、屈指可数的几次超出掌控范围之外的事。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夏泽笙离开。

等夏泽笙离开了现场好一会儿,何甄已经把桌上的材料收起来,问秦禹苍:“他不接受,你打算怎么办?”

“他会想通的。”秦禹苍回神,站起来也准备离开。

“站住。”何甄对他说。

秦禹苍回头看他。

“我想问一下,秦骥为什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在死前邮寄给你而不是我,毕竟我才是他的律师?”他问秦禹苍。

“你可以去问秦骥。”

何甄表情晦涩:“之前夏泽笙被舆论影响,你为什么会清楚骐骥集团的舆论安全放在我这边负责。”

秦禹苍耸了耸肩膀:“无可奉告。”

然后他转身离开。

“之前还能敷衍个理由,现在连这些原因都不解释了是吗?”何甄气笑了,回头去看钟文彬,“你刚才怎么不开口?”

钟文彬叹了口气,也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对何甄道:“你让我说什么?”

“秦骥不是你的好兄弟?这些事情,在他秦禹苍的手上不反常?”何甄说。

“反常。”钟文彬道,“可是我收到过另外一封信,来自秦骥的,就在同一天。”

“你也?”

“是的,秦骥让我配合秦禹苍做一些安排。”钟文彬说,“我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你让我怎么办。”

“要不是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够多,我都快以为是秦骥的私生子了。”

钟文彬沉默好一会儿:“你可真幽默。”

“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太奇怪了。”何甄说,“为什么是秦禹苍?”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搞不清为什么,但是我知道秦骥信任他,那么我就信任他。这就足够了。”钟文彬道,“我不知道这样的解释你是否能够接受。”

何甄皱眉。

钟文彬只说:“我回集团了,有事联系我。”

下雨了。

不算大。

但是这样延绵不绝的阴雨最让人烦恼。

下楼后的夏泽笙在雨帘里快走了几步,慢慢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前路,一时有些迷茫。他爱上秦骥许多年,好不容易想要往前走的时候,又一次被拉了回来。

广州这几日已经暖和,却不知道为何,夏泽笙感觉到了寒冷刺骨。

人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并不清楚。

可是秦禹苍突兀的结婚,突兀地去了欧洲,又突兀地回国说要认真做夫妻。

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秦禹苍追下楼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了夏泽笙。

他没有走远,站在屋檐下发呆,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迷茫的气质。秦禹苍快走两步,站在他的身边。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夏泽笙干涩地开口。

“你说。”

“你是……”夏泽笙顿了顿,“你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知道我就是那封信上的收件人吗?”

“我知道。”

夏泽笙回头看他:“禹苍,我想问的是,你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吗?”

他的眼神像是这场阴雨,那么平静,又荡漾着秦禹苍看不懂的冷清。

“我猜到了。”秦禹苍谨慎地换了一个措辞。

“什么时候猜到的?”夏泽笙问。

“遇见你不久后,也许是秦骥死亡确认……”秦禹苍犹豫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其实是最近才猜到。”

夏泽笙笑了:“这不像你,禹苍。你从来不给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夏泽笙的眼神如此坦诚,似乎洞悉一切。

秦禹苍想要否认,却无从说起。

他可以对任何人计谋百出,可是看着夏泽笙的眼神,他竟无法说出任何谎言。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秦禹苍最后回答,“我一开始就知道这封信是什么内容,也知道受益人是你。”

夏泽笙听到这里,似乎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很合理。”

秦禹苍皱眉:“夏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夏泽笙开口,“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感兴趣,最开始是出于同情。后来又好几次帮助我,最后娶我都是有原因的。之前我以为是你想借势夏家,但是这个理由其实很薄弱。你这样有商业头脑,何必看重夏家。三五个月你就已经有了几十亿身家,放眼未来,你能得到的更多。你需要的……也更多。以前,你不愿意和我签婚前协议,是不是也是基于这个考虑?”

这一刻,秦禹苍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把所有问题都当作自己的问题处理。

那么大一笔遗产,夏泽笙接收理所当然。

也当然会欣喜若狂。

于是财富成了馈赠,成了他爱夏泽笙的切实铁证。

可是他忘了……他在犹豫了几个月后,将这封信拿出来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夏泽笙并不看重这笔钱。

因此他值得。

对于不在乎金钱的人来说,用财富来佐证爱情,是不是个笑话?

他从未乱过的呼吸节奏,停了一下,有些乱。

“夏夏,你听我解释。”秦禹苍对他讲。

“好。”夏泽笙认真地说。

“我……”秦禹苍开口。

夏泽笙耐心地看着他。

“我其实……”

那双眸子中,映衬着他秦禹苍的倒影,像是一面镜子,照亮了他的卑劣。

他能说什么呢?

他不能告诉夏泽笙,这封信是他自己写的。

不能说当时别无选择,于是夏泽笙成了不好不坏的唯一选项。不是因为秦骥与夏泽笙伉俪情深,而是因为夏泽笙乖巧听话,好操控。

更不能说,他只是单纯地想把这笔钱给到夏泽笙,不是为了通过夫妻关系来间接地获得巨额财富。

面对夏泽笙,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夏,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没办法解释。”秦禹苍最后无奈道,“也许我们开始得很糟糕,但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很好。你能不能信我?我很珍惜你,也珍惜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夏泽笙点了点头:“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通,我会接受这笔遗产,不让你失望。”

他如此深明大义,秦禹苍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危机感又略微松懈了一点,甚至没有琢磨夏泽笙话中的含义。

“好,那我们……”他话说到这里,看着夏泽笙,停下了后面的话。

“怎么了?”夏泽笙问。

“你……哭了。”他说。

夏泽笙这才似乎回过神来,他擦了擦脸颊,那里已经湿润成一片,他勉强笑了笑:“对不起啊,你看我这个人真的太情绪化。”

秦禹苍从怀中掏出手帕,想要帮他擦拭,可是这一次,夏泽笙却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秦禹苍落空了。

秦禹苍看着站在雨地里的夏泽笙,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那块手帕,柔软的布料被揉成了一团,跟他的精神状态一样皱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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