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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允一手抱着璃儿,一手拿着那些街市买的小玩意,后头还用衣袖牵着一个姜瑜,回到别院时,已经很晚了。
一走到有灯火的地方,姜瑜就放开了苏清允的衣袖,不顾反对顺手替他分担了一些重量。
苏清允看着她,微微蹙眉,「你的手。」
「没事,你别说话了。」姜瑜指指他怀里的小姑娘,「别吵醒她。」
于是,苏清允只好安安静静地和姜瑜一起来到泠月的住所,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地,来应门的是泠月的侍女,一看见他们便马上将睡着的璃儿接过,笑着请他们进去。
姜瑜跟在苏清允身后小声道:「苏清允,你和泠月长老关係这么好的吗?」
「三年前,鮫族领地有海妖作乱,我去过一回海底,在泠月长老那待了大半年。」苏清允简短解释道,「璃儿也喜欢我,泠月长老便待我更亲厚些。」
姜瑜想起璃儿说的话,不由失笑道:「那你知道为什么璃儿喜欢你吗?」
见姜瑜忽然这么问,苏清允想了想却没个所以然,只好回眸看她:「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看唄。」
「……」
苏清允看了笑得眉眼弯弯的姜瑜一眼,扭头继续往前走,一声不吭,只有耳根微微发烫。
不久,两人被侍女带进了泠月的寝室,泠月正对镜坐着,摘耳上的珊瑚耳饰,听见开门的声响,便朝他们望过来。
这是姜瑜完全恢復眼力后,头一回见泠月,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样美。
泠月从内室款款走出,深蓝色的眼珠先是望向苏清允,淡淡笑了下,才转而将视线投向姜瑜,意有所指道:「我还想着,谁能让清允这么大夜里的带着来见我,原来是姜姑娘。」
喉间忽地乾涩,姜瑜小小地咳了一声:「长老,这么晚来叨扰您是我的不是,和苏清允没有关係,祭海那夜……都是误会。」
泠月眉梢轻挑,无所谓地笑了下,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也伸手示意他们坐,「听说璃儿今日给你们添了麻烦,若有什么事儘管说便好,在我力所能及之处,会帮你们的。」
「那我便直说了。」姜瑜和苏清允先后在泠月面前落座,将那枚令牌交到了女子手中,「长老,我们想请问您,认不认得这个东西?」
姜瑜话音才落,泠月的脸色瞬间大变,再也没有了如往常般的高雅从容,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惊喜而又慌乱,「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你用过它吗?令牌……令牌是否认了主?」
崩裂的伤口忽然被扯住,姜瑜吃痛,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苏清允倒比她着急,直接上去按住泠月的手,将她一把拉开。
也不知道长老记不记仇。姜瑜捂着开始渗血的手臂苦笑了下。
好不容易让泠月静下来,她的脸色仍旧很复杂,望着手里那枚令牌低声道:「这块令牌,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方才看见它,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她?」姜瑜皱眉问道,「她是谁?」
「这令牌,是一支鮫族内最隐秘、最强大的影卫专用的,人人身上皆有一枚,而所谓认主,便是决定谁为这支影卫将誓死效忠之人。」泠月翻过那枚令牌,指腹在那片纹路之上摩挲,「这上头刻的,是辉夜珠,我鮫族皇室至高的象徵,从来只有皇族血亲才有资格使用,我方才说的那个『她』,便是组建这支影卫最初的主人。」
「能用辉夜珠作令牌的纹样,皇族血亲……是鮫皇?」
泠月摇了摇头,目光一时间染上了几分苍凉,「是圣女殿下,我的主人。」
苏清允脸色忽然一变。
姜瑜沉默片刻,虽然觉得有些冒昧,可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道:「我听说,约莫十年前,鮫皇和圣女死在了同一场变故之中,外传是海妖进犯,皇族为权相残,这是真的吗?」
闻言,泠月微微一顿,深蓝的眸子直直望向她,长舒了一口气:「姜姑娘,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以来,鮫族不曾再立新皇,只让我以长老之身统领鮫族?」
姜瑜不解,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都在等待圣女归来。」泠月的眼底在瞬间滑过一丝光亮,像是在看着心底信奉的神明,「辉夜珠依然长明,圣女便还在这世间,除非她真正逝去,无后无遗,我们才会再重立新皇,振兴鮫族。」
「圣女……还活着?」姜瑜和苏清允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震惊的意思。
「这十年来,她一直都还活着。」泠月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低声喃喃道,「除了辉夜珠,这枚令牌,就是证据。」
「不过,也不排除有心之人以其他手法控制了这支影卫,让他们为之效力。」苏清允忽然出声,「若只单凭一块令牌便论断其主仍为圣女,不免草率。」
「清允,你不明白。」泠月抬起脸庞,深蓝的眼眸满是激动,将那枚令牌递至他们眼前,「从碰到这枚令牌的那一刻,我便能感受到……感受到圣女的血脉气息,还有灵力流转,除了鮫皇血亲一脉,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做到,只能是她!」
话音落下,苏清允只是淡淡地看了那枚令牌一眼,神情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有些阴寒,冷声道:「那若是圣女之子呢?」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泠月瞬间安静了下来。望着神色变幻的女子,苏清允忽然站起身,拉住了不明所以的姜瑜,轻声朝她道:「不问了,我们走。」
姜瑜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什么情况,只是很直觉地点点头,顺着苏清允的力道站起身。
「站住。」泠月的嗓音微沉,神色一寸寸冷了下去,「苏清允,你都知道些什么?这枚令牌的来处,又是哪儿?」
苏清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泠月最后一眼,淡淡地笑了下。
这一笑,美得出尘,却极尽冷意。
「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他顿了顿,「可我从何处得来这枚令牌,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说完最后这句话,苏清允没有再停留,直接拉着姜瑜就出了泠月的居所,一路疾行往别处院落去,可直到现在,姜瑜整个脑子还是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泠月和苏清允为什么忽然谈崩。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苏清允露出这样的表情,虽是笑着的,却比冷着脸时要更令人胆寒,像是要杀人一样。望着少年疾行的背影,姜瑜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手:「苏清允……你怎么了?」
苏清允的手微微顿了顿,却没有说话,很快地带姜瑜回到了她自己的小院房里,反手关上了门。
砰地一声,姜瑜的心跟着一颤。
事情或许比她想的严重。
良久,苏清允的手按在门板上,迟迟不回头,姜瑜迟疑着想靠近,却被他抬手制止。
「你……等我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哑,「就一小会儿。」
姜瑜站在原地,看着那隻紧抓着门框,青筋暴起的手,眉头轻蹙。
「这么下去,他会疯的。」
白凝风的话犹在耳边,姜瑜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泠月已经不再可信了,而且很危险。
所以,那日她满手是血,不省人事,苏清允也是这样的吗。
哪怕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姜瑜垂眸,止住复杂的心绪,语气尽量压得温和,轻得像蝴蝶展翅:「嗯,我等你。」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苏清允终于将手从门板上放下,好似累极一般,全身紧绷的肌肉在一瞬松了下来,转过身来和姜瑜对望,神情已经恢復了往常的冷静平和。
「坐下,先把伤处理了。」
苏清允一面说着,一面从旁的柜子上取来姜瑜的那瓶药膏,语气和步伐平稳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态度转变得很是突然,姜瑜只觉得一头雾水,心仍旧悬着。
好不容易换完药,纱布也重新换过,苏清允闭了闭眼,才终于叹了一口气,眼神顿时变得很疲惫,像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我吓着你了吗?」
姜瑜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苏清允敛眸沉默,整理下思绪后看着她定定道:「要杀你的人,是鮫族皇室一脉的人。」
「这我知道。」
「但泠月不知道那个人想杀你。」苏清允眼眸微动,「鮫人一族极重血脉,皇室便是信仰,若让她知道她奉以为尊的人想杀你,她会如何?」
话音才落,姜瑜心头一惊,喃喃道:「她会……杀我。」
苏清允轻点头,垂下眼睛揉了揉额角道:「若是普通权贵,泠月是个明白人,她会帮你,可事关鮫族皇室,其中份量就大不一样了。」
姜瑜眸光一凛,不发一语地望着他,苏清允又叹了一口气,几乎将脸藏进阴影里,「这样的结果,我没想过,对不起。」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良久良久,姜瑜才摇了摇头,目光很平静,语气却冷得可怕:「苏清允,你是该对不起。」
苏清允微微一愣。
「所以,这就是你忽然同泠月撕破脸的原因?明知道皇室是鮫族的信仰,还故意触这块逆鳞,扯出圣女之子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又说令牌是你得来的,让她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是因为你想让她针对你,而且只针对你。」姜瑜看着他,浅浅一笑,「至于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当然会平安无事,我说的对不对?」
少年抿着唇,敛眸躲开了那道灼热的视线,屋里的气氛转而沉闷。见苏清允不答,姜瑜眸光淡然如水,轻轻一笑:「苏清允,你很好。我出去一趟。」
正待转身,苏清允却赶忙拉住她皱着眉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姜瑜回过头,眼神很冷,挟着怒气和偏执,可声音仍旧是平静淡然:「杀了她。」
「姜瑜,你杀不了她。」苏清允拉着她的手,「哪怕是我,也远远不够。」
「那你为什么要找死?」
姜瑜眸光一闪,语气冷得像一弯寒刃,低沉而阴厉。如此对望半晌,她忽然闭上眼睛,隔绝了那道震惊的视线,一下挣开苏清允的手。
「我知道了,我不去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努力将声线维持如常,「都已经这样做了,没必要把两个人都搭进去,利弊得失我懂。只要她一天没发现你在扯谎,我们就是安全的,顶多被抓去问圣女之子的下落,在那之前,我会找出想杀我的那个圣女在哪的。」
「好,我说完了。」姜瑜终于抬眸看他,神情已然平静,「你可以走了。」
眼前人风轻云淡,苏清允却没有离开,反倒望着她摇了摇头,「姜瑜,我没有扯谎,圣女之子,确有其事。」他目光定定,又重复道:「我没有扯谎。」
姜瑜静默一瞬,语气轻缓:「你知道是谁。」
这是肯定,而非疑问。苏清允闻声点了点头,「苏淮君。」
哐啷一声。
姜瑜手里的茶盏一不注意落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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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鹅妹景啊!: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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