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中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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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夏远单位休假，他开车载着一家人回了一趟农村老家。

夏景行的爷爷奶奶都生活在农村，跟着当小学老师的大儿子一起生活。

老年人住不惯城里，夏远劝过几次都劝不动，也就听之任之了，只是每年都会回家看父母几次，给些钱，再买些营养品、电器家具之类的。

老家在蓉城郊县，距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

此时还没有水泥路村村通，下了高速后，乡村道路全是土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乘车体验。

幸亏天气还不错，没有下雨，不然道路泥泞不堪，运气背，汽车轮子就陷进去了，还要找人来抬车。

他为什么知道？

因为几年前他们回乡下就遇到过一次，那场面，简直了，滂沱大雨，一脚踩下去，小腿都不见了，全陷进了烂泥。

幸好，最后有一群热心村民来帮忙抬车。

当时他爸身上带的烟都散完了，还叫他去村口商店买了几包，接着又散。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买烟，走着走着，凉鞋就不见了，又回过头去烂泥里扒鞋……

根据这段故事，他还写了一篇叫《抬车》的作文，获得了全区作文大赛二等奖。

为什么没获得一等奖？

那会儿他还小，后来长大就知道了，因为他老爸的官职还不够高。

…………

…………

快到村口了，张玉琼叮嘱起自己老公：“待会儿要是你什么三姑六婆找上门来，要求帮忙，你可千万别随便答应。

你就芝麻绿豆大的官，能帮上什么忙？

当兵要找你，转业了还要找你，介绍工作、调动工作……什么都来找你，你帮得过来吗？”

夏远笑道，“都是亲戚，能力范围内，也不算多麻烦的事，能帮就帮一把呗。”

“帮了个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我看你有多少人情可以欠。”

“欠什么人情啊，就一句话的事。”

“帮了也落不到什么好，听大嫂说，还有人嚼舌根子，说你介绍的工作不好，帮忙不尽心……”

“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了，不需要他人来评说……”

…………

夏景行坐在后排，笑着看爸妈拌嘴。

他母亲也没什么坏心眼儿，只是帮了忙，还被人嫌帮得不够好，这确实有点让人心寒。

他老爸则是在这里生长大，每年都要回来好几次，亲戚邻居找到帮忙，面子上非常抹不开。

对错均不好评价，顺心而为就好。

桑塔纳开到一栋农家小院前，停下了，一家三口下了车。

一个精神抖擞，个头高大的老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笑道：“我还说是哪个，二娃回来了哦……”

“爸～”

“爸～”

“爷爷～”

一家三口笑着给老头打起了招呼。

夏世和看到一年没见的孙子，非常高兴，扭过头朝院子里喊道：“老太婆，你孙娃子回来了……”

“行行回来了啊！”

院子里走出一个风风火火的老太婆，步履轻快，边走还边喊，身子骨十分硬朗。

“奶奶～”

夏景行眼眶湿润，十多年后，他爷爷身体还非常好，可奶奶却离开他们近十年了。

孙秀英看到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的孙子，欣喜不已地拉着孙子的手，不停摩挲。

祖孙三代正在拉家常，周围不少邻居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群小孩儿围着汽车看个不停，还用手去摸，大人生怕刮花了，小声训斥着。

这会儿汽车相对十几年后少见很多，特别是在农村，还是个稀罕玩意儿。

张玉琼拿出买好的糖果，分发给这些小孩子，引来孩子们一片片欢声笑语。

在父母的引荐下，夏景行给人群中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问起了好。

周围邻居则对夏景行夸赞个不停，把所会不多的词汇全用了个遍。

夏景行爷爷奶奶拿出凳子，招呼看热闹的人进院子坐下。

张玉琼和几名同年龄的中年妇女围坐在一堆，聊起了天。

夏远则给在场的男人递了一圈烟，抽烟闲聊。

夏景行无聊，拿出手机玩起了贪吃蛇游戏，没一会儿，他身后就站满了一堆小孩儿。

知道兄弟一家回来后，正在镇上赶集的夏景行大伯、大伯母骑着摩托车匆忙赶了回来。

下车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食材。

大伯母是个非常勤劳、精明的农村女人，热情地招呼着夏景行一家及院子内的众人，一个都没落下。

大伯父性格比较木讷，虽然是个小学数学老师，但却不善言辞，和夏景行一家打了招呼后就和大伯母进屋做饭去了。

又是杀鸡、又是宰鸭的，很快院内就飘散起了做菜的香气。

来院子里凑热闹的人，笑着拒绝了“留饭”，各回各家了。

只有几位小朋友看着夏景行的手机，还依依不舍的，被大人一顿训，才老老实实地走了。

坐在饭桌上，一大家子人边吃菜，边聊起了天。

大伯母杨德芳给夏景行夹了一块青椒爆炒的鸡腿，笑着问道：“行行，去美国好不好耍？”

“哈哈，好耍肯定还是好耍的，学校附近有大城市，有海滩……”

夏世和冷哼一声，“娃儿，你一天不要就想到耍，我问你，你那个核武器学得咋个样了？”

夏景行一脸懵逼，核武器？？？

张玉琼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笑着说：“爸，这个不能着急，钱学森都学了二十年，你孙儿才去留学一年，慢慢学，迟早成为国家栋梁。”

听到母亲这么说，夏景行想起来了，他爷爷对美帝可是恨之入骨，死活不准他去美国留学。

最后是他母亲编了一个理由：去美国学习造核武器，以后回祖国，为国家做大贡献。

夏世和哪有这么好糊弄，原子弹和氢弹都造出来好几十年了，还需要再去美国学技术？

夏景行他爸及时的出现，给出一个新理由：造中子弹！

中国是1999年才宣布拥有中子弹的，并且名气没原子弹和氢弹大，还真的就把夏世和给唬住了，同意了孙子去美国留学。

“那个中子弹真的能把地球炸个一万多米深的洞？”

听到爷爷这么问，夏景行腮帮子的肌肉都在颤抖，强行忍住，才没笑出声来。

“是的，美国现在正在研发一种可以把地球炸十万米深的新型中子弹。

这个技术，封锁很严，我们国家目前还没掌握。”

顺着他爷爷的话题，夏景行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十万米啊？”

夏世和紧皱着眉头，换算了一下单位，问道：“那不是一百公里深？地球都要炸穿了？

狗曰的美国人太坏了，这种技术都搞得出来。”

夏景行瞟了一眼周围人，大伯母和他奶奶是真听不懂，爸妈和大伯父则装作一脸认真，表情严肃。

看着脸上写满了忧国忧民的爷爷，夏景行心中叹了口气，编，还得接着编！

“地球炸不穿，地球半径是六千三百多公里……”

听孙子这么讲，老爷子放下了心，只要地球不被炸穿，那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那……这个中子弹爆炸范围有好广呢？”

“一个省！”

夏世和的脸又严肃了起来，叹了口气：“那也不得了了，我们国家总共才三十多个省。”

“爷爷，你不用太担心，美国一共才只有十颗中子弹，造价非常高昂，全丢我们头上了，俄罗斯咋个办？”

夏世和点头，“对对，还有苏联。”

“苏联已经解体了。”

“哦，现在叫俄罗斯。”

夏世和突然想起一件事，担心起了孙子的安危：“以后你学到技术了，美国人会不会不放你回来？”

夏景行摇头失笑，“这个不好说，说不定哪天就被FBI以危害美国国家安全的罪名给逮捕了。”

“即使被捕了，你也不能够屈服。”

“这是肯定的，我是祖国的儿子，人民的儿子，怎么可能向美帝投降？”

夏世和这才满意的笑了，“对，你这个思想觉悟挺高！”

说完，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哎，这也是没办法啊，美国技术太领先了。

要是在朝鲜战场那会儿，有现在的技术，也不得牺牲那么多战友了……”

说着说着，夏世和想起了那段烽火岁月，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现。

“爸，就不说这个了，现在是爱好和平。”

夏远见自己老爹想起了伤心事，赶紧劝道。

“唉，不说了不说了。”

夏世和摆摆手，端起杯子，开始喝酒。

“爸，我看新闻说胡修道都去世了，你和妈年纪也都大了，一定要注意一下身体，干脆明天我带你们去省城做个全身体检。”

夏世和猛摇头，“用不着，浪费钱！我身体好得很，你说哪个死了啊？”

“胡修道啊，你们不是战友吗？小时候经常听你讲他的战斗故事。”

夏世和先楞了一下，然后想起了是谁，叹息了一口气，“他走了啊，可惜了，他是真正的英雄。”

“爷爷，你也是英雄！”

夏世和摇头，“我算不上，他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

夏景行自然知道***，但还真没怎么听说过胡修道，在爷爷口中居然能并列？

为此，他特地问了一下老爸。

夏远笑着给儿子讲起了“父亲从小给他们讲到大”的故事。

听完后，给震住了。

活着的特等功获得者、一级战斗英雄、在上甘岭战役一天之内打退美军41次进攻、独自歼敌280余人。

抗日神剧都不敢这么演！但现实就这样，往往比想象的更夸具传奇。

他爷爷和这位大英雄是同乡，也同属一个连队，听他爷爷说，两人在部队时关系还挺要好。

后来他爷爷退伍回农村务农，胡修道则留在了部队，一路升职成为集团军副参谋长。

一顿饭快吃完了，杨德芳看着夏远，欲言又止。

“大嫂，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夏远注意到嫂子似乎想说什么，干脆主动问起。

“唉，也没啥事，就是你哥那个代课老师的问题，夏远，你能不能托关系给你哥转正了啊？”

大伯夏平立马瞪了大伯母一眼，后者梗着脖子，“你就是个受气包，被人顶替了，都不知道找你兄弟说一声。

代课代了二十年了，比你后进学校的都转正了。”

大伯脸胀得通红，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裹烟卷的夏世和拿烟斗重重敲了敲桌子，“吵什么吵。”

震住场子后，老爷子又看向夏远：“二娃，这个事情得不得犯错误？

要是犯错误的话，就算了。不触犯原则问题的话，你就给老大落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