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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开始按兵不动,等着敌军通过攻城器械爬上来的时候,才从碉楼里出来施展进攻。而这个时候飞在天空中的孔明灯自然不敢贸然投弹,怕误伤了自己人。
雍军攻城营推着新式的攻城梯车抵近了城墙,车梯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在车身内,可有效阻挡头上抛石的攻击。一部分在车外可折叠竖起,只需要兵卒们搅动辘轳就可以将梯子搭在城墙上。
唐军在克制这些攻城辎重上做了许多有效的准备,虽然他们不似雍军有大量的火药生产作坊,有完美的火药配比。但也搜寻了许多硫磺和油脂,他们将油桶从城墙上滚下去,在攻城梯上溅裂开来,黑色的油脂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紧接着有火把从城墙上投下,顿时攻城梯燃起了熊熊大火,车内还有趴在车上攻城的兵卒们变成了火人,惨叫着四处打滚。
李嗣业站在远处的瞭望台上观看城墙上的战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挥挥手道:“鸣金收兵!”
铜罄的声音铛铛铛地响起,被驱赶着上前的兵卒们仿佛在水中窒息的人儿浮到了水面,庆幸地大口吸气,他们今天算是活下来了,但明天,后天呢?这个襄阳城就是一座鬼门关,无数的尸体往里填都怕拿不下来。
夜色降临时分,雍军的营地里篝火噼啪作响,李嗣业把胡床搬在了露天里,坐在上面对诸位将领们问道:“你们可有什么良策?”
众人一声不吭,攻城这玩意儿就是死磕,哪有什么良策可言。
他揪着胡须问道:“孔明灯营参将何在?”
参将张尧上前叉手说道:“末将在。”
“今日有约百架孔明灯升空,为何敌军仍然能够肆无忌惮地在城墙上露头投石射箭?”
张尧跪地叉手道:“主公明鉴,敌军都躲在城墙后侧的甬道和碉楼中,他们不肯早早露头,只有等我军爬上攻城梯后,才冲出来杀敌。这个时候我们在头顶不敢乱投,生怕弹药落在自己人身上。
李嗣业揪着胡须思虑道:“无论是爆弹雷还是猛火雷都怕误伤,既然如此,那就去把弹药用纸卷包裹成长条形状捆缚在箭矢上,在军中选拔神射手登上孔明灯,居高临下射杀敌军,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抵挡。”
第二日上午,雍军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城,飞空的孔明灯增大批次和数量,弓弩手站在吊篮中对着下方发射箭矢,但手持弩和长弓的杀伤力实在有限,即使箭矢上的纸卷发生爆炸,损伤范围也只是一个人之内。
唐军硬着头皮冲出碉楼和甬道,开始对着城墙下抛掷檑木和抛石,又操纵着床弩对着城下潮水般的敌军进行射杀。头顶上孔明灯中的弓箭手的伤害被他们忽略不计,可一旦敌军撤退,他们稍微躲得迟一些,便会遭受头顶上孔明灯的无情投弹。
雍军连续攻城十三日,死亡兵卒超过万人,襄阳城依然如巨人般傲然屹立,城池不但没有被攻破的迹象,守城兵卒似乎还越来越勇。
郭子仪和张巡身先士卒,每日亲自到城墙上巡守,不曾有片刻的懈怠,想要攻克襄阳也变得遥遥无期。
正在双方煎熬的关头,李嗣业感觉火候到了,他认为应该打出亲情牌劝降郭张二人。
张巡的母亲和族人在营中好吃好喝供着,现在该是压榨他们油水的时候了,他命令亲卫将张母带到大帐中来。
片刻之后,亲卫们将一个被绳索捆缚的老妇人推入大帐,李嗣业一看顿时大怒:“混账东西,我叫你请张老夫人前来,没有叫你绑人!”
李嗣业亲自上前来给老夫人松绑,又命人给她搬来胡床,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养了一个好儿子啊,张巡之名天下闻名。”
妇人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李嗣业,兵卒们搬来的胡床也不坐。
李嗣业挥手命众兵卒退下,坐回到胡床上。他挥挥手命令两个嘴皮子比较厉害的幕僚出来,企图对老夫人进行洗脑劝说:“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巡的夫人,唉,儿子有出息,做老母亲的自然高兴,但夫人你心中最担忧的还是他的安危。老夫人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也应该能够看得清楚形势。大唐气数已尽,只剩下江东一隅苟延残息,如今我大军过处,摧枯拉朽,攻城拔寨,无人能阻挡威势。张巡此时助唐守城实乃弃明投暗,与我大军相抗最终只能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今天请老夫人前来就是想让你在两军阵前劝说儿子,劝他认清形势早日归降,还不失封公拜相之位,也可保张氏一门富贵百年,老夫人坐拥儿孙享受天伦之乐,总比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来得好吧。”
张巡之母冷眼寒芒朝他射过来,冷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大唐气数已尽,口口声声攻唐助逆,却不问问你们这位坐在主位上的雍王,他现在用的是谁的国号?他为什么没有自立?他在害怕什么?”
李嗣业睁圆了眼睛,他想不到一个妇道人家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幕僚顿时理屈词穷,抬手指着她你你你竟然说不出话来。
“大唐气数未尽,盛世距今不过数十载,尔等皆受大唐皇恩,尚不如我一个妇人。这贼人李嗣业岂不是与昔日之曹操一般,虽托名唐臣,实为唐贼,扶持伪帝,受皇恩而悖逆,将成为千古罪人!我儿自古读忠义文章,知晓礼仪廉耻,岂能如你们这般舍身事贼,留下千古骂名!”
她一个转身做出甩袖子的动作极其潇洒,把两个说客幕僚的脸激成了猪肝色。
李嗣业坐在一旁悠闲地鼓掌,幕僚们皆呆若木鸡,他没好气地摆手道:“都给我滚。”
他鼓着手掌来到张母身边,嘿然发笑道:“不愧是能够教出忠臣义子的母亲,连骂人都这么义正词严,看得出来老夫人爱美名胜过爱性命。可惜啊,可惜。”
老夫人并没有搭腔,但不妨碍李嗣业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惜你母子二人何其自私,为了区区的忠义美名,竟然要拉着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你放屁!”张母恼声骂道。
李嗣业伸手敲击木柱,兵卒们将大帐的幕布揭起,不远处跪着一排的张氏宗亲族人,面带惊惧哀嚎哭泣,他们的身后站着刽子手,手中提着行刑的横刀。
“老夫人,我军马上就要围城,襄阳也很快变成一座死城,城中的粮食能吃多少天,半年一年还是两年?都无所谓。没有粮食那位郭令公和你儿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人吃人,把自己的小妾杀了煮肉给百姓吃?让城中百姓相食?“
“就如眼下让你儿子做个所谓的忠臣,眼睁睁地看着张氏全族惨死在刀下。”
“哈哈,”张母悲声笑道:“你一个握刀的屠夫竟能指责我们这不肯做鱼肉的人,张氏族人的命就在你的手上,他们是生是死,全在你雍王的决定。难道说这个世道如此荒谬,不去指责挟持人命的施暴者,却要责怪不肯就范的好人?”
“没错,事实就是这样,我的标签就是恶人,我做任何事情他们都觉得理所应当,稍微做一件好事都能让人铭记。你的儿子是白璧无瑕的忠臣孝子,做一辈子好事都是理所应当,但稍微干点出格的,就会被人所诟病。到底是做忠臣孝子重要,还是你们全族的性命重要。来,先杀两个人让张老夫人开开眼!”
刽子手高举起了手中的刀锋,张氏族人悲惨的哀嚎声响起,妇人终究心肠不够硬,连连摇头道:“别杀人,明日老身就去城墙下劝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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