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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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丝吹拂到我面上,我惊骇地看着屋里一切，脚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我应该没有看错，林重檀手里的确抱的是人的尸骨。他像是还没有注意到我,只注视着怀中的白骨。

不知是我的错觉,或是什么，我竟觉得林重檀看白骨时的神态无比的温柔。

而接下来，我所目睹的一切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看到林重檀在白骨上落下一吻,其珍视程度如待此生最爱的情人。

见状,我止不住地往后退，脚不慎踢到了先前掉在地上的烛灯，发出哐当一声。恰巧这时又是一道雷光，轰隆雷声响起的时候,林重檀终是被动静吸引，转头看向这边。

些许是半夜起来的缘故,林重檀一改往态没有束发，鸦羽长发发尾泡在水里。雪的肤，赤的唇，乌眉下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我，眼珠如龙含骊珠一动不动。

光灭了，他的面容也随之蒙上一层暗色。

跑！

必须跑！

我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大字。

我转身往来处跑，顾不上拿灯。廊外花丛灯影幢幢，耳边纷乱的雨声仿佛也在催促我，再跑快些,不跑快点的话就会抓住。我的呼吸如雨声，乱不可数。

身后好像传来了脚步声，我不敢回头，只想速速回到房间,可偏偏在此刻我摔了一跤。

我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我连呼痛都不敢，咬紧牙，想赶紧爬起来，但一只手先握住我的肩膀。

搭在我肩上的手生得极漂亮，如上好的羊脂玉。此时这只手沾了水，水珠从指尖往下滴。

我盯着那只手看，身体微抖，下一瞬我即被翻了过去。林重檀低头看着我，慢慢俯身下来。那瞬间，我眼前似乎出现第二个林重檀，他站在华厅之中，高高在上冷漠地望着我。

我猛然摇摇头，第二个林重檀虚影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我眼前的林重檀。

我虽然想逃，可才往后挪了一点，就被林重檀扣住脚踝拖回来。

“小笛？”他呢喃出声。

我颤着声音，“檀生……”

是梦吗？

今夜所见的一定是梦吧。

林重檀像是听不到我说话，他反复低声念我的名字，冰冷的手指抚过我脸颊。我被吓得目瞠口哆，连挣扎也不敢。

“小笛。”他又念了一声我的名字，这次不再是疑问的语气，他好像认出我了。下一刻他将我从地上抱起来，口中还说：“别怕，别怕……”

我不知道林重檀是怎么了，当我发现他要抱我回的房间是先前我看到他在的房间后，我心中胆寒，抓紧林重檀的衣服，“檀生，我不要待在这里！檀生！”

他置若罔闻，将我放在榻上。我注意到我旁边摆着什么，转眸一看，差点被吓得尖叫。先前还被林重檀抱在怀里的白骨，现在整齐地放在我身旁的漆木盒。

漆盒上还用朱砂画了奇怪的符号，配着盒子里的东西，一切是那么的阴森且恐怖。

我怕极了这些东西，当即反抗要从榻上起来，但林重檀不许。他摁住了我，虽动作虽温柔，却不容我拒绝。他还柔声哄我，“小笛，别怕，我在这里，我能救你。”

林重檀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救我？

虽然我极力不去看漆盒，可我根本无法忽视我旁边放着人的骸骨。我不知道林重檀为什么要抱着人的骸骨，还如此珍重，我想离开这里，可是我走不掉，我只能求林重檀，“檀生你不要吓我了，求你……呜、檀生……我要回去睡觉。”

他像是完全听不到我说话，将我困在他怀里，我的双耳也被他捂住。我本以为是我发抖得厉害，过了一会才发现是林重檀身体在颤栗。

我越发控制不住恐惧，林重檀好像中邪了。

这时，我脑海里闪过许多句佛经，我不自觉将那些佛经念出。

林重檀似乎顿了一下，我心想有效，要继续，却蓦地对上林重檀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准确他此刻的眼神，长睫下的乌眸深幽晦涩，似含惊喜，又似没有。

我口中的佛经不禁断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方才念的佛经都想不起来了。我逼自己想起来，可再开口时，我说的却是——

“……密相者，莲花极紧，具暖相；莲宫丰盈、丰盈而凸出，善知……衔金刚杵……”

不对！

我要念的不是这个！

林重檀眼神骤变，变得森然，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蛇盯住，登时什么声音都不敢发了，可我没想到林重檀会来亲我。与他冰冷的手截然不同是他的唇瓣，滚烫得近乎能灼伤人，而我想起他刚刚才亲过白骨。

我猛地推开林重檀，可还没坐起来，我的手就被林重檀抓住。他重新压住我，但我实在不愿再继续跟骸骨共处一榻。挣扎间，我扯掉林重檀的右手手套。

怎么会……

他的手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眼前闪过很多杂乱画面，我仿佛看到素来琼秀风骨的林重檀浑身血污倒在地上，他手中握着什么东西，有人用锤子对着他的手高高落下。

我想叫那些人不要砸了！

可我发不出声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重檀的右手被砸得血肉模糊，不成形。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谁？谁在吟诗？

“我撑着一口气从尸堆里爬了出来，可小笛却一点都不想见我，只想我死，只想我早入轮回……”

外面一道惊雷落下，林重檀本是盯着自己的右手，听见雷声，就伸手来捂我的耳朵，可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我看着他将右手缩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

“密相者……”——莲花生大士《亥母甚深引导》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晏几道《鹧鸪天》

啊，好像写得太吓人了，那我改改。（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明天的更新可能延迟到周四下午五点之后，如果延迟，我会多写一点一起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