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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后,阿殷被盖上红盖头,由喜娘扶上喜轿。铜鼓唢呐奏响喜庆的乐曲,抬着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奔向穆阳候府。
今日永平是万人空巷。
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那万年不近女色的穆阳侯要娶妻喽!娶的还是永平的传奇人物!新帝护着这位太傅,命了羽林卫清出一条送亲的大道,庄严肃穆的铠甲银光森森,矗立在宽敞的街道两旁,四周是熙熙攘攘的百姓。
“怎么还没出现呢?”
“吉时没到吧?这位侯爷夫人怕是永平空前绝后的人物,瞧瞧她身上破了多少先例?我听说呀,少夫人的嫁妆不止十里呢。”
“什么少夫人!就算嫁进侯府,都是我们清辉楼的东家!”
“什么你们清辉楼的东家,她还是我们元氏私塾的先生!”
两人吵了起来。
就在此时,鞭炮声响起,烟雾散去,骑着高头大马的穆阳侯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人道:“啊,出现了!啊,好长的嫁妆!”
踮脚望去,绵延不止十里,完全看不到尽头,只能簇拥在红色中的八抬大轿。两旁有眉清目秀的侍婢挎着系着红绸的竹篮,天女散花状地给路人派发喜糖和样式精致的绢花。
平日里被称为活阎王的穆阳侯春风满面,四处拱手,偶然回首落在大红喜轿上,眉宇间掠过一片柔色。
真真是羡煞旁人。
也是此时,湛蓝的天空“咻”的一声,一股银光冲向天际,绽开了绚丽的烟火。紧接着,一朵接一朵,令人目不暇接。
原本热闹之极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连奏响的乐曲都停下,所有人都抬首看着天空的烟火。
阿殷是极其清楚大婚的各项事宜,里头并没有半路放烟火这一项。她掀开轿帘,姜璇着急,说道:“姐姐,新娘子不能自己掀开红盖头!”
话是这么说,可眨眼间又被天空的烟火吸引了过去。
不是没看过烟火,可头一回见到如此奇异的烟火,不是寻常的形状,每一次绽开都是特别的,仿佛有人得了一支神笔,以火光为墨,在空中画出绚丽耀眼的图案。
忽然,姜璇说:“咦,那是月亮?一座山?”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只听阿殷低声呢喃:“恭城初赠荷塘月色,高山流水遇知音,贺知音大喜之日,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话音落时,天空中展现出最后一炮烟火,正是同心结的图案。
姜璇问:“是……是少东家?”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天空转向地面,不知何时街道右边的人群中忽然冒出二十余人,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衫衣袍,高举形形色色的核雕,齐齐跪下,拜道:“绥州核雕技者携得意之作贺殷大师喜结良缘!”
话音未落,斜对面又有数十人高举核雕,齐声道:“西玄街核雕技者同携称心之作贺殷大师白首偕老!”
对面又有百来人道:“清辉楼贺东家与侯爷琴瑟和鸣!”
仿佛约好了一般,右边又有百来人跪拜:“元氏私塾贺先生与侯爷天长地久。”
……
众人高声齐呼!
阿殷望去,竟皆是熟面孔。
在绥州时的每一次打擂,还有永平西玄街,清辉楼的每一次授课,私塾上的每一个学生……他们汇聚于此,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阿殷红了眼眶。
她最初只是在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能让更多人学到祖父的核雕技艺,她心便足矣。而今日让她热泪盈眶,她渺小的付出得到了最无价的回报!
迎亲队伍逐渐远去。
四队人马仍然跪在地上,他们庄严肃穆,手中的核雕沐浴在阳光之下,耀眼得不可方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新娘子一被送走,穆阳侯的心便已经跟着离开。今日来喝喜酒的,有不少朝中官员,瞧见穆阳侯难得外露的猴急,皆不由在心中暗笑。
有人想去闹洞房,然而到底没这个胆量。
以至于穆阳侯成了整个永平史无前例的新郎官,几乎是新娘子前脚进了喜房,新郎官后脚就跟上。
沈夫人面不改色地招呼宾客。
“姐……姐夫。”
阿殷刚在喜床上坐下,喜房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姜璇诧异之极。沈长堂道:“你先出去。”姜璇总算反应过来,何为猴急,姐夫脸上就写满这两个字。
她憋住笑意,带着一众侍婢离开。
房门一关,阿殷头上的红盖头便被掀开。
阿殷也很是诧异,道:“你怎么不在外头招呼宾客?”
“有母亲在,傍晚时分我再出去露个面,几日未见你,忍不住了。”沈长堂取下她头顶的凤冠,自然而然地揉着她脖子。她拉下他的手,说:“凤冠不重,母亲特地让人把金凤做成镂空的。”
说着,脸却是一红,说:“我如今都嫁你了,你怎么还老这么盯着我看?”
他一本正经地道:“我也不明白,好像怎么看你都看不够,想要更认真地看你。”说话间,手已经抚上她的脸。两人在房事上已算是老夫老妻,阿殷很明白沈侯爷每次想行房时的暗示。
她瞅了眼外头,道:“不等洞房花烛?现在还是白天呢。”
沈长堂从未觉得两个时辰有这么长,然而此刻碰了她,前三天的等待和煎熬便浪费了,左思右想,遂倾前身子将她的红唇亲了个够,勉强饱腹。
之后,他也不愿出去面对满堂宾客。
都是糙汉子,哪有他的阿殷好看?
两人耳鬓厮磨,直至傍晚,沈长堂才匆匆出去露了个面,将被嫌弃的宾客打发走后,又把房外的侍婢也支开了,回房时手里多了个食盒。
阿殷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
她哭笑不得,哪里不知自家夫婿打的主意。她嗔了他好几眼,说道:“你这是想累坏我!”沈长堂面不改色地道:“娘子想多了,我只是怕你饿着了。”
阿殷不拆穿他,吃了个七八分饱。
他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喊了一声:“娘子。”
她应了声。
他又喊了声。
她再应。
他又喊。
……
直到第十次的时候,两人傻傻地笑了声。他拿帕子拭去她嘴角的油腻,声音又柔又软:“四年零两个月又二十天,我终于娶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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