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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无子嗣,不忍江山旁落,无奈选了父母皆亡的熙和帝,却又不甘心如此,楞生生选了三位辅国大臣出来。
若当年萧珒(文忠皇帝)顺利继位,他们这一支何故如此憋屈,小心翼翼至此,生怕招了几代皇帝的眼。
熙和帝对郑荀有几分兮兮相惜,移情的味道。
“若这位郑会元堪大用,陛下倒是可以稍稍安心了。”高自恩道。
郑荀一人去了延康坊南边的西明寺,据说那儿的签文最是灵验。
寺中善成大师乃儒玄佛兼通的高僧,常开坛论经,于士族高门间颇有几分名气。
郑荀不大信这些,却只为图个心安而来,近来两天他莫名心慌得厉害,明明会元已是囊中之物。
“施主,我家师傅善成大师邀您一见。”忽有小僧侣双手合十立于他身侧。
西明寺占地极广,僧侣在前面引路,带着郑荀穿过几间寮房井亭方才停下:“施主,请进。”
善成看着刚至不惑之年,他身着僧伽梨衣正坐于禅榻间,右手执壶将滚水倒入茶盅内:“却是唐突,刚才你进寺时我见了你一面,觉得有缘,这才让人去请你。”
郑荀接住茶盏谢过:“无妨。”
“可否让我替你算上一卦?”善成递了纸笔来。
郑荀几乎未加思索,只在纸上落下“六”字。
善成抿着唇盯着那字久久不说话,低垂着头静默片刻才开口道:“竟是正反象。”
正卦与反卦同现。
“施主日后必定位极人臣,只是这子嗣姻缘有些怪异。”
什么子孙满堂,亦或是茕茕孑立,郑荀笑笑,并不当回事。
郑荀出了寺门,至半山腰时忽地降起雨。
春雨易病,果然郑荀回去夜里就发了高烧。
何璟跟王义第二日见他久久不出现,这才破门而入,人都已经烧糊涂了,直胡言乱语。
三日后便是殿试,二人不敢耽搁,忙寻了个出诊的大夫来,那大夫药用了,甚至加重一剂,只人稍微有些好转,却又很快复烧
起来。
换了两三个大夫,还是如此。
何璟与王义轮流守了一夜,眼看着人都要烧没了,二人对看眼,几乎同时喟叹了口气。
“白日里我们同去鸿胪寺说明情况罢。”
这事可瞒不得。
荒诞梦境
四月初六殿试。
鸿胪寺官员将设置御座,再由光禄寺官员排定位次,会元乃案首,缺席的需鸿胪寺向御前说明,重新钦定。
谁知道等到天亮,郑荀这边竟苏醒了过来,只一直坐着不说话,样子表情有些怪异。
郑荀两天未曾进食,先就伏在榻间吐了,腹内苦水都让他给呕出来。
“什么日子了?”
见他开口,何璟与王义总算松懈下来。
“四月初五,明日殿试可有碍?”王义问道。
郑荀已能下榻,身子还有些虚弱,慢慢踱步至窗棂前,哑声道了句:“无碍。”
他看向两人,记得自己去西明寺回来的路上淋了雨,回来后头昏沉得厉害,记得自己如今乃头名案首。
只那梦却太过真实,真实得令人心生恐惧。
郑荀未再多说什么,望着四周长吁了口气。
次日便是殿试。
天刚破晓,三百贡生在大明宫前的丹陛上站着,由宫人赏赐宫饼,不过为了避免殿前失仪,这饼几乎没人会吃。
熙和帝示意鸿胪寺官员发放黄卷,考生一一跪着接受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熙和帝先前对郑荀有七分满意,此刻看了真人,见郑荀面如冠玉,更是中意几分。
郑荀却身颤了下。
尤其当熙和帝说道:“……不贪为宝,神物自还……”
郑荀脸色骤变,只死死撑着案板才不至于摔倒。
郑荀自幼记忆过人,此时心头一颤,弓着身不由踉跄两步,熙和帝这话,竟与昨日梦中分毫不差。
考生两侧聚着不少王公大臣,郑荀站在前排,本就受众人注目,这会儿其他考生已展卷答题,只他愣怔在原地。
连熙和帝也侧目过来。
郑荀定了定心神,方浑浑噩噩,如默背般执笔写道:“伏惟陛下,臣闻骊龙之珠……臣谨对。”
熙和帝两年前亲政,这是他亲政后首次开科举,题由他亲自拟定,有携私的嫌疑,说是谈论美德,却又涉及帝王之心。
该是你的终究还是会是你的,神物除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又会是哪个?
日落之前,郑荀终于停笔。三百贡士依次离开大明宫。
又次日殿试放榜,传胪唱名。
巷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郑荀连中三元,被赐予“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
周围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郑荀看着与梦中无异的场景,面上没有半点喜色,勉强将报喜人打发走,自己一个人回去屋子。
那边王义与何璟的报喜人随后至,谁也顾不上他。
大概没有人能猜到,那位新晋的状元公,却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哭了。
他知道那只是梦,可哪个梦能这样真实,似预兆般,一次又一次印证着将发生的一切。
梦里的庞六儿可是横死的。
他没有如约回去,只在院子里见到被吓傻,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冯商,还有那悬吊在树桠间,尸身早腐烂发臭的庞六儿。
生得那样美,会扭着臀儿向他求欢,那么爱干净,长在乡间胆子极大的庞六儿。
地上玉镯被人摔成碎片。
庞六儿终究还是因他而死,梦中的郑荀怕庞六儿死不瞑目,将她葬进了庞家的墓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注:不贪为宝,神物自还,唐德宗李适,贞元七年殿试题。
归程
本来刘氏听着刘大的话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直至她亲自去了西平乐镇,见到刘大口中的小娘们。
六儿早梳起妇人髻,原就粗糙的葛布衫裙,她还在腰间覆了块粗麻布,因常时间泡在水里,指腹及老茧微微泛白。
若略过她的脸,庞六儿似乎跟那些在底层挣扎的乡下村妇并没太大区别。
身上甚至有股难闻的鱼腥味,刘氏皱着眉,用丝绢掩住口鼻。
“夫人,您看看,今天的鳊鱼、鲫鱼都不错,若您要……”小妇人搓了搓手,对着刘氏谄媚地笑。
刘氏却未说话,只对着她身后的人微颔首,往边退了退。
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径自上前,一言不发直接将六儿摊子给掀了,鱼乍离了水,被甩在地上扑腾跳。
周围人不认识刘氏,可一看她这架势,就不是小老百姓会有的,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阻止。
庞六儿哪里肯依。
她欲上前争论,可那些仆从可不是乡里只会动嘴的无知妇人,几下就将庞六儿推倒在地,庞六儿忙护住肚子。
恶仆见状,不知是谁,竟抬脚往六儿腹部踩去。
六儿已是准备跟对方拼命,却见着那冯商光裸着上身,抡把大铁锤冲过来,牢牢将六儿挡在了身后:“滚,都给我滚!”
黄损在此处当官数载,刘氏何曾受过这种屈辱,瞧着不屑一顾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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