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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醒,抓住姜亚捷的手,一把把她推开。
姜亚捷被推坐到了地上,还不忘指着韩允执骂他:“韩允执,你混蛋!我就知道你算计我!你把熙熙弄到新加坡去了,嫁祸给我说我弄丢了她!你怎么这么卑鄙!”
韩允执看了她一眼:“对你,没办法高尚。”
“你不让我和熙熙见面,你这是违法的!”
韩允执懒得和她继续纠缠,手指一滑,调出了沈萱的手机号,按下拨通键,才瞥了姜亚捷一眼:“那就下周,法庭上见。”
他把手机贴到耳边,那边却是关机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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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沈萱起早去了机场,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直接飞昆明。
到了昆明转火车,火车再转大巴。
一路往山里走,信号越来越差,沈萱给阿留发了个短信,索性关了手机。
她坐在大巴上,透过玻璃抬头望天,一片湛蓝,比北京明澈得多。她打开车窗,深吸了一口气,这里还没有到冬天,空气还是暖的。
大巴傍晚的时候到了滇镇,阿留在出口等她,一眼就看见了沈萱。
她穿得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都裹得像个灰头土脸的馒头,只有她样子潇洒,一身黑色的呢子长大衣,露出一节小腿肚,下边还踩了浅色的双细跟尖头高跟鞋,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阿留认出她了,但没朝她招手,就在远处站着,看着沈萱东张西望,直到她自己找到了方向。
沈萱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只背了个随身的小包,她走过来,冲阿留笑笑:“等很久了?”
阿留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化妆,脸色有点苍白,但样子比上次在mo见到时要平和得多。
“还好。”阿留不用帮她拿行李,便伸手指了指那边,“快走吧,老师等着呢。”
阿留开了辆电动三轮车过来,载着沈萱直奔医院。
三轮车像是运货的,只有个浅浅的围栏,沈萱坐在上边有点紧张,伸手握住围栏,深怕阿留一个转弯把她甩到外边去。
三轮车颠了十多分钟,终于颠簸到了滇镇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很简陋,只有两栋三层楼的小房子,一个是门诊,一个是住院部。
沈萱跟着阿留走进住院部,往走廊的最里边去。
她的高跟鞋敲打在住院部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傍晚时分尤为响亮。
阿留回头白了她一眼。
沈萱明白他的意思,进屋前把高跟鞋脱了,扔在门外。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沈萱跟着阿留进去,心里有点紧张。二十多年了……
病床上趟了个男人,头发花白,皮肤却是黑黑的,两边面颊凹陷下去,显得十分苍老。
阿姐在边上照顾着沈父,看见阿留进来,手抵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扭头看见沈萱,又朝她笑了笑。
沈萱也点点头,还没开口,病床上的沈父呢喃了一声,悠悠转醒。
他的视力已经开始下降,看东西都是糊的,但眼前多了个影子还是可以分辨的。沈父有些激动,嘴唇颤抖着,开口问:“萱萱?是萱萱吗?”
沈萱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沈父,沉默不语。
她脑海里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沈父的生活,也曾经设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种结果,她站在他病床前,近在咫尺,他却认不出她,也看不到她。
阿留见沈萱不回应,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沈萱回过神,轻声说:“是。”
沈父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垂在床边的手抬了抬,在空中挥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抓到。
沈父放下手,还是笑:“萱萱,我是爸爸……”
爸爸……
这个称呼沈萱很少喊出口,感觉十分陌生。她犹豫了一下,手往前伸了伸,沈父的手却放下了,父女两人的手在空中错过。
沈萱收回手,插在大衣兜里,淡淡回了声:“嗯。”
沉默、尴尬取代了二十年未见面的空白。
阿留看得直皱眉,阿姐急忙打圆场:“沈萱一路过来累了吧?先休息吧,明天再来看老师。”
没人说话。
阿姐朝阿留使了使眼色:“阿留,带沈萱回去休息。”
阿留不动窝,揣着手在衣兜里:“我留下陪老师。阿姐你带她走。”
阿姐瞪了他一眼,还没话说,沈父开口了:“你们都回吧。”
“老师……”阿留还要争辩,沈父挥了挥手,“回吧。”
三个人出了医院,阿留开了电动三轮车载着沈萱和阿姐回到家。
家是砖房,有些破旧。进了门,阿姐才发现:“沈萱,你没带行李吗?”
“人家没想住久。”阿留说。
阿姐嫌他口无遮拦,瞪了他一眼,阿留也没好气,扭头回屋了。
“别怪阿留,他是个直肠子。”
沈萱摇头笑笑:“早上走得急,什么都没带。”
阿姐心肠热,知道沈萱一路奔波,便给她下了面条,她看见吃的,肚子叫了两声,才想起来快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沈萱吃着面条,阿姐给她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又帮她铺了床:“家里地方小,你跟我挤挤吧?”
沈萱把面条吸溜到嘴里,看着阿姐点了点头。
夜里,沈萱失眠了,望着窗外月光发呆,想起了千里之外的人和事。
现在,郭励扬应该已经告诉事情的经过了知道了肯定气得想把她杀死。沈萱想着,轻笑了一下。韩允执,他一定接到了法律顾问的电话,也一定猜到了她想要一走了之。他一定拨了无数次她的手机,懊恼自己昨晚没有发现她离去的动机……
沈萱想着韩允执焦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又笑了笑,嘴角一咧,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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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沈萱醒来,破砖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转了一圈,洗漱完了,阿留正好背着竹筐回家了。
“早。”沈萱和他打招呼。
阿留看了她一眼,去灶房盛了碗米粥端给她,“我一会儿去看老师。”
沈萱端过米粥,喝了两口,说:“我一起去。”
吃了早饭两人出门,走着去了医院。
滇镇的路大多是石板路,坑坑洼洼的。沈萱穿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非常不好走。
阿留在前边走,也不等她,只是走到一个地方才停下了和路边摊的老板聊上两句,等沈萱赶上来了,这才继续往前走。
沈萱脚腕很疼,干脆停下来,看到路边有卖布鞋的,走过去找了一双换上试了试。
穿上布鞋,整个人轻快多了,沈萱三两步就赶上了阿留。
阿留看她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换了布鞋,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低了许多,布鞋配上黑色大衣,显得不伦不类。
阿留问她:“你自己的鞋呢?”
“换给他了。”沈萱指了指那边的小商贩。
“换了?”
沈萱点头。刚才买布鞋的时候没有零钱,小贩找不开便要换她脚上的那双高跟鞋。
小贩不懂,事实上那双高跟鞋上千块,和他摊子上的布鞋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萱倒是没犹豫,脱了高跟鞋直接换上布鞋。
既然消受不起,又何必强求呢?
阿留去过大城市,知道沈萱脚上的鞋一定价值不菲。他看了眼沈萱,没说话,往医院走。
“阿姐呢?”两人路上无话,沈萱觉得气氛冷,便开口说话。
“去上班了,餐馆里端盘子的。”阿留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地。
沈萱点点头,又问:“那你呢?不上班?”
“我采药的,不用上班。”
沈萱“哦”了一声,想到什么,问他:“你们叫他老师,他教过你?”
阿留一愣,意识到她说的是沈父。他站住脚,扭头看沈萱:“沈老师不仅教过我,这镇子上一半的人都是他的学生!”
阿留的反应很激烈,沈萱有点被吓到了。
“老师他不是滇镇人,但一辈子都给了滇镇!多少次县里、市里调他离开,他都不愿意走。”阿留有点气,“我知道你怪老师,但不是他欠你的。他老是和我们说他有个女儿,聪明又漂亮,三、四岁就会查字典了,认识好多字……老师他以你为荣,可你呢……”阿留说得有点哽咽,“老师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是他真的不欠你的,欠你的是整个滇镇!你不能怪他,要怪你就怪整个滇镇!”
阿留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胳膊肘捂住了脸。
沈萱没说话,从包里摸出餐巾纸,递给了他。
阿留接过来,闷头擦了擦。
“走吧,不早了。”见他擦完眼泪,沈萱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到了医院,沈父正在输液,恍惚间看见了一个黑影,沈父一下子精神起来,问:“萱萱?”
“是我。”沈萱走过去,到了床边,停住了脚步。
阿留在病房里看了一眼,提了水瓶出去打热水。
父女两人无话,病房里显得有些静,好像能听到点滴滴落的声音。
沈萱看了眼床头,一塑料袋的水果,恐怕是哪个学生拿来的。她捡了一个,问沈父:“吃苹果吗?我帮你削一个。”
沈父客气:“你别忙。”
沈萱低头笑了,明明是父女,却如此生疏。她拉过板凳,坐在边上开始削苹果。
水果刀划过果皮,发出沙沙的声响,削了一半,沈父突然开口:“我没想到你会来,不耽误你工作吧?”
“没有,我正好休假。”沈萱削好苹果,下意识抬手递给沈父,送到他面前,才想起来他看不见。
沈父没察觉到异样,睁着眼望着前方,问她:“你妈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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