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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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的季节了，唐铭媳妇儿终于临产，唐铭焦急地等在屋外，他的哥哥们安慰着他，母亲和嫂嫂们在无力帮忙。

钱小乙和唐悦也被邀请过来了，光嫂有意请钱小乙帮小孙子取个好名字。

钱小乙没有拒绝，他模糊的记忆中浮现出类似的经历来，他好像给那个孩子取名“钟鼎”，“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荣辱休惊”。

不过钱小乙并没有提前想好名字，光嫂等人也不急，反正在孩子懂事之前，有小名就足够了。

终于传出了新生命的啼哭，钱小乙不禁想到，人活一世，已然是哭着降生，死时，又能否真的开怀一笑呢？

唐铭整个人全靠哥哥们扶着，不等他进去，里面的人先出来了，神色竟有些失望。

还是见惯了的产婆告喜，“恭喜小哥，喜得爱女。”

唐铭脸色错愕，最后还是笑道，“有劳婆婆了。我去看看夫人。”

唐悦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不解地看向钱小乙，钱小乙无奈地笑笑，示意她保持安静。

唐悦好奇地凑了上去，越过妇人们瞧见了婴儿。

女婴似有察觉，竟露出了人生的第一个笑容，唐悦见状也笑，想去抱过孩子。

钱小乙正好也上前，对光嫂说道，“嫂子，能让我看看吗？”

光嫂也明白了自己等人的失态，她们一群女人，竟然对一个新生女子的降生感到不喜。光嫂也看到唐悦的欢喜，稍稍犹豫，却是把孩子交到唐悦的手里，示意唐悦抱给钱小乙看。

钱小乙见了，并未勾起他更多的回忆。

女婴的注意力也全然不在钱小乙，直愣愣地看着唐悦，两人竟像是久别重逢似的，可惜一个只是单纯地欣喜，另一个尚不知何为见之心喜。

“‘云月有殊，光影无别’，光大哥在春日里去，女娃在秋日里来，如果嫂子同意，我看以后就叫唐影吧。”

“唐影？唐影？”光嫂心虚地念着孙女的名字，看了看阴郁的一家人，“让小乙见笑了。实在是……”

光嫂稍作停顿，斩钉截铁道，“就叫唐影了。管他男孩女孩，活在这上，也就一个影儿。”

唐铭进屋便见到了虚弱的妻子，对方脸色苍白，可神色中尽是对丈夫的愧疚。

唐铭听见屋外钱小乙的话，恍然回过神来，惭愧地来到夫人身边，“没事儿的，男女都一样。若大家都只爱男孩，我哪有机会遇见你啊，我们的以后的儿子，又那有机会成家。”

安慰完妻子，唐铭立马出来，“多谢先生赐名。我会好好对待影儿的，给她选一个先生一样的郎君。”

钱小乙笑笑，“抱抱她吧，你的第一个孩子。”

唐悦不舍，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还给唐铭。

唐铭看着孩子，又是惭愧又是欢喜。

钱小乙二人被留着吃了一顿接生饭，唐悦总是想着孩子，好不容易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往后，钱小乙的重要性直线下降。

干活以外的时间，唐悦习惯性跑去唐铭家里，她害羞，去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就暗处躲着，仿佛只要看到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以前的唐悦作息规律，如今她为了观察孩子会错过做饭，有时候她被光嫂发现，叫着一起吃饭过后，甚至忘了饿着肚子的钱小乙。

光嫂笑着说，“没想到悦儿这么喜欢孩子。我那儿媳都说，不知道的恐怕以为她才是孩子的奶妈呢？”

钱小乙也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光嫂迟疑过后，看着钱小乙说道，“嫂子也明白过来了。你们二人是兄妹情居多。如果悦儿还是当初的哑女，我们也不觉得。可是，悦儿已经懂事了。老唐爷把她交给了你，在我们看来，你二人就是一对儿。你们的年纪不比我和光哥小多少，如今也都是老一辈人了。你看她对孩子的欢喜，就算是为老唐爷留个后，你们真就不考虑考虑吗？”

钱小乙摇头，“嫂子，我和悦儿，不合适的。”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当初你不就愿意？”

“唐爷把悦儿托付给了我，照顾她是应该的。那时候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如果做夫妻对她好，那就做夫妻。”

光嫂听出了意思，“那你现在？你的失忆好了？”

钱小乙摇头又点头，“谈不上好了。只是模棱两可的片段越来越多，大概老天慈悲，总要让我做个明白鬼的。”

“你以前有妻子吗？不对啊，光哥曾说过，当初送你来的人说你是孤身一人才对。”

钱小乙看着远方，“人总要有个憧憬不是吗？”

光嫂叹息，却说道，“可人总是活在现实里。你现在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悦儿是个好姑娘，以你现在的情况，又还能照顾她多久？村里的人平日里都和善，可真没了说话人，她一个女子，又该怎么过呢？”

钱小乙接过话，“正是因此。我又怎么能继续拖累她。果然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又该怎么过？”

光嫂坚毅地说道，“你是对的。可是你还是不明白，人不是靠着富裕和贫穷活下去的，靠的是念想。人如果落得个孤身孤念，饶是智慧通天，何须蠢笨如牛，又哪里有活下去的动力呢？”

光嫂走了，让钱小乙好好想想。

钱小乙的内心发生了地震，他好像看到了一心求死的自己，因为遇见了一个又一个人，许多人即使只是一面之缘，也都是他走到今天的恩师。

唐悦开心地回来了，兴奋地向钱小乙讲述孩子的事情。

“你喜欢孩子吗？”钱小乙问道。

唐悦毫不迟疑地点头。

“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吗？”钱小乙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唐悦很生气，她站起身比划道，“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直到和阿爷团圆。我不要嫁给别人，除非嫁给阿哥你，你别想赶我走，也别想一个人偷偷离开。”

嫁给别人？钱小乙笑了，当初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动过这样的念头，想为她寻个归宿，然后带着残躯离开，最后却演变成她想嫁给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余生。

钱小乙急忙道歉，不再继续这个他还不能面对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