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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颂年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竟然冒出了汗,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

果真是他冒失了啊!

江颂年带着“完了,要被她讨厌了”的心情,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本莎士比亚的书都没拿。

看着匆匆往外走去的江颂年,知春端着装着糕点的漆盘,心中纳闷。

江公子这是怎么了?糕点还没吃呢。

她疑惑归疑惑,还是端着糕点进了会客室,江公子不吃,小姐也要吃嘛。

江颂年有些丧气,耷拉着脸,走出了苏宅,刚走到大门口呢。

就瞧见一架马车停到了跟前,他一边往旁边走,一边想着应该是苏宅的访客。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刺绣长袍的男子。

两人目光相遇,都认出了彼此。

他怎么在这里?又来找眇眇?还不死心?赵海潮心中升起疑问。

就是这个人非要将密斯苏留在赵府?为她招致那么多流言蜚语。江颂年心里如是想。

赵海潮盯着他看了片刻,脚下步伐未停,霎时收回目光,径直进了苏宅大门。

跟在他身旁的叶侍卫则盯着江颂年看,大人曾经让他调查过此人,江家算是省内的一地主富户,家中颇有良田,他本人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人长得标致,品性也不坏,只是坏就坏在他竟然对夫人别有用心。

就算夫人同大人和离了,满城谁不知道夫人是由大人罩着的?

当初还有眼瞎的想跑去苏家说亲,都被他暗中处置了。

夫人不能嫁给大人以外的人。

希望这位气质甚佳的江公子不要自寻死路!

巡抚大人神色冷淡如常,倒是他的侍卫眼神锋利如刀,江颂年觉得自己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个侍卫的眼神饱含威胁。

怕什么?密斯苏现在又不是巡抚夫人。江颂年腹诽道。

下一秒才想起来,自己被密斯苏拒绝了。

她说把他当做一位很聊得来的朋友!

江颂年觉得汗颜,密斯苏算是有涵养,没有当即叫人将他打出去,而且她端详他时的眼神,那其中冷淡的光,和方才赵大人看他的眼光中的冷淡,一模一样。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非常冷淡,仿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江颂年有些沮丧,慢吞吞的走了,走之前又看了眼苏宅的大门和门口的大马车。

-

赵海潮走到屋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个味道不错。”她的声音里透着愉快。

“小姐,你别吃多了,免得到时晚饭又吃不下。”知春在旁边劝。

“是是是,我们的知春可以多吃一点。”苏惟眇笑眯眯的说。

“小姐,你不是还没写好那个什么什么书吗?去写吧,天黑了在灯下写的话,熬眼睛。”知春还是劝说。

“你这个管家婆!真是会安排嘛!”苏惟眇指着知春,揶揄的说。

赵海潮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一个丫鬟从廊下走了,朝他行礼:“大人。”

屋里的人的目光望过来,不惊喜也不讶然。

“小姐,我去备茶。”知春端着漆盘,小碎步的走掉了,经过门口时,又向赵海潮行礼。

他走进去,果然见到客座上放着一只茶杯,看来方才江颂年还在这里喝茶了,也不知停留了多场时间。

“怎么过来了?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重伤在身啊,还四处溜达?生怕旁人看不出你是装的?”苏惟眇此时的坐姿很是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话里话外都带着嘲弄。

她有时就爱用这个腔调说话,他知道。

“我不过来,你肯去看我?”赵海潮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她的茶杯,一碟糕点和一本合上的书。

她自是不肯的,好容易才离了赵府回到这个安乐窝,何况这才过了几天啊,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肯好好答话,他也不恼,径直伸手端起她面前的茶杯,仰着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

“这是我的杯子。”她望着他,幽幽怨怨的说。

“我不介意。”他在她幽怨目光的注视下,将杯里的茶水喝光了。

可是我介意!苏惟眇心里喊道,可是又什么用?人家都把茶水全部喝掉了。

她以前觉得赵海潮是一个挺讲理的人,就算他喜欢的是江瑜,那种可靠的气质完全没有因此受影响。毕竟他说一不二,一诺千金。

甚至全书都没见他说过一句算得上俏皮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时不时冒出几句勉强算俏皮的话,她都有种要去纠正他“剧本拿错了”的感觉。

全书最可靠的完美男配的人设崩得太彻底了。

“刚刚有客人来?”他放下茶杯,目光时不时瞟向客座,没有坐在他这个位置,不算近。也不知道知春等人是否一直在屋里。

“是江颂年,替学校的同学们来看我。”她点头。

说起江颂年,她心里冒出几分可笑的感觉,在国外读过几年书回来,又看她对外来事物接受度高,就敢冒昧邀请她去游申城。

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也说明他不是一个忠实可靠的人。

就算是朋友,也断然不是这种的。一男一女做朋友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眼里,不啻是私通苟且,他们才不会相信什么友情。

以前就看过“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吗”这样的帖子,网友们纷纷以自己的经历来回答,不论是个人觉得也好,还是自己经历或旁人经历,亦或是自己的杜撰之词,总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毫无定论。

她觉得不论是不是朋友,不论是男是女,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许女性友人没有那么忌讳,但对男性友人,还是有诸多顾忌。

她自问在与人相处中,基本算是保持了她心中的那个距离的。

至于别人怎么想之类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在想什么?”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双眼紧紧看着她,心里却在想那个江颂年到底和她谈了什么?他心中的妒忌之火又烧了起来。

“大人,你会和一个女子做朋友吗?可以一起喝酒谈天,畅谈理想的那种朋友。”她偏头,对上他的目光。

“不会,”他轻摇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我愿意和眇眇做朋友,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朋友。”

“那你当初和我接触?”她皱眉,眯起眼睛。

“为了回到你的身边。”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指、手掌。

所以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思,都是为了她?

不,准确的说,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娶她,她不见得就想要嫁他。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火气,起身就要走。

“怎么了?”他紧紧捉住她的手,她没能走脱。他也没明白她突然生气为哪般。

“你走吧。”她没有使蛮力挣脱,心情有些复杂,脸色变得沉静。

“为我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得到你生气?”他有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如果说一开始他没明白,须臾之间,心思变幻多端,他略一想,就明白了她心中的症结。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你把我当猴耍啊?”她撇开眼,不看他的眼睛。

“消消气,我是在追求你啊,哪里算处心积虑。”不知何时,他已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悄声说。

自从他明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停的想要靠近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尤其是自从他们有了亲密接触后,他更是一逮着机会,就想贴近她,就像此时这般的拥抱,甚至更进一步。

明明他以前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啊,现在怎么这般色//欲熏心啊?这个认知,令他不自在。

可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因为他喜爱怀中的女子,自然百般想要靠近她。

他紧拥着眼前人,将人吻得气喘吁吁,红唇潋滟,可心中的不餍足感更甚。

“眇眇。”他低低的叹息。

两人贴得很近,距离只有几层衣衫,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本来她被亲得意乱情迷,可是那种触感,令她回想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的商业计划书还没写完。”她挣开他的环抱,一溜烟跑去了书案处。

赵海潮动了动手臂,坐回圈椅,脸色不大好,欲念一起,难以平复。

坐在书案后的苏惟眇,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

-

闵城陈家。

“你这个逆子,还要和一个寡妇纠缠多久?你是非要气死你娘和我才罢休,对吧?”因为机器织布局的损失,陈茂则火气很大,又想起外面那些流言,随着古家嫁女儿,而愈演愈烈,搞得他都没脸出门了。

“爹,我们在说机器织布局的事情,你又扯旁人做什么?”陈长青很气啊,他爹总是只认准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劝都不济事。

“要我不扯也行,你赶紧给我成亲!”陈茂则气呼呼的。

“这事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陈长青沉着脸说。

“哎呦喂!我的儿子啊!你难不成还能娶苏家那个寡妇?”陈夫人捶胸顿足,眼泪就流了下来,“连古宁都嫁人了。”

“这事我心中自有主意,你们不要太担心。机器织布局的事,咱们该赔客商的定金就赔。”陈长青梗着脖子说。

“你有什么主意?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硬是半点也不着急。”陈夫人叹气。

“爹,不要和富隆商行搭伙,宋铭谦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每每都想占便宜……”陈长青劝道。

“这事我自有主意。咱们陈家虽然富裕,还可更进一步。”陈茂则说起这事,野心勃勃。

“爹,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呢?”陈长青颇为无语。

“对了,申城那边的生意,你抽空去看看,那边也不能荒废了,是你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陈茂则道,陈家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多做打算,方是上策。

江瑜的名字,在陈家,是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陈长青就跟个死心眼一样,认准了江瑜,其他女子一概不能入他的眼。

原本陈家父母也打算给儿子相看门亲事,肯定是希望结一门好亲事,可陈长青在闵城是出了名的——名声不好,先是和古家退亲,然后又和一个寡妇纠缠不清,好人家的哪个愿意把女儿嫁进陈家?

就算陈长青长得一表人才,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不嫖不赌,家世清白,但架不住那桃色流言。

陈夫人相看了不少,最后都不了了之。

-

关于机器织布局起火的调查,进行得不算顺利,因为烧得太干净,某些蛛丝马迹也没了。

有人着急,也有人看戏。

因为机器织布局起火,布匹啥的一烧而空,那些涌进闵城采购布匹的客商,都涌进了古家的布庄。

洋布没有了,土布也要买回去的,不然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一时之间,闵城乃至周边县城的布匹存货被一扫而空,客商们有些满载而归,有些空手而回。

京城派出的钦差大人,已经来到闵城,没去见督抚大人,而是在掩盖行踪,在闵城及周边县城打探消息。

而某一天,赵海潮和在戏园子听戏的钦差大人,撞了个正着。

“想不到,吴大人也爱听戏。”赵海潮笑着说。

“赵大人,幸会幸会!”吴大人拱手,笑呵呵的。

-

莱阳苏家。

平时安安静静的苏家大门,起了吵闹声。

“苏浩,你胆儿肥啊,看今天怎么收拾你!”一个穿绸缎衫的男子没好气的说。

“关你什么事啊?你给我放手!”被拧着耳朵的苏浩,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会让你知道,关不关我的事。”穿绸衣的男子道。

“去请二爷和四叔。”穿绸衣的正是苏骞,他抓着苏浩进了大门,吩咐看门的小厮。

“是的,二少爷。”小厮应了,飞快的跑走了。

“苏骞,你给我松手!别以为自己比我多念了两年书,就自以为了不起!倒管教起我来了。”苏浩挣脱不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不多时,苏家众人,齐聚苏家主屋。

苏二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来叫苏丹去主屋时,她以为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等她一进去,发现梅院、兰院、菊园的叔伯婶娘都在场,而一个人跪在地上。

先挨着叫了叔伯婶娘,才发现地上那人竟是她弟弟,她心里霎时觉得不好了。

“苏浩!你这是怎么了?”苏丹冲过去,急急的问道。

“苏浩,你做错了什么事,你自己说。”苏二爷气得不轻。

“我没做错!”苏浩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了什么事。

苏丹看了看苏浩,又看了看众人,正要开口。

苏浩倒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抱着苏丹的小腿,“姐姐,我想爹娘啊!我特别想他们!然后才去了酒楼喝酒,姐姐!我好想爹娘啊!”

“你那去的是正经酒楼吗?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敢上青楼喝花酒!”苏骞呵斥道。

其实苏骞知道这事,也是巧合,他在书院读书,放假时回家,怎么可能去外面喝花酒。

而是他的同窗,说现在那些小孩儿不学好,年纪轻轻就上青楼喝花酒,那人碰巧认识苏浩,回来就把事情给苏骞说了。

现在竹院没人,苏骞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苏浩不学好,就这么沉沦下去。虽然竹院做的事不地道,可做错事的不是苏浩和苏丹,他也不愿去怪罪两个弟弟妹妹。

“你竟然去青楼?!你哪里来的钱?啊?”苏丹那个气啊,她省吃俭用,想着他好好念书,以后有出息了就好。结果人好的不学,偏上什么青楼。

苏浩呐呐不言语。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苏丹只恨自己现在手里没有鸡毛掸子,她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冲出了门。

众人一惊,这苏家是出河东狮吗?前有苏惟眇对骂长辈,现有苏丹痛斥亲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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