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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公、朱强、崔勇等人带着步兵营杀入了皇城。

他们人多,带头的几个又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很快就将阻拦的西北军打得落花流水,于子时前到达了午门外。

负责看守午门的车广远,他带着人跟步兵营展开了殊死搏杀,但双方兵力实在相差太远,而且皇宫内还有漏网的皇城侍卫结队偷袭,内外夹击,很快他便落于了下风,带的两千多人也死了近一半。

眼看这么下去,宫门要被攻破时,武亲王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住手!”喝止住了交战双方,武亲王大剌剌地走了过来。

护国公、朱强、崔勇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兴德帝:“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兴德帝双目含泪,激动得伸出双手,正要开口,就听旁边的武亲王轻飘飘地说:“父皇,该宣旨了!”

兴德帝颤颤地缩回了手,目光渴求地望着护国公等人,对武亲王的这个提议自是百般不情愿。

见他不吭声,武亲王微微一笑,冲后面的士兵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那把顶在兴德帝背后的尖刀往前推了推,一股刺痛从背心传来,兴德帝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武亲王伸手扶着他的胳膊,一副关心父亲的好儿子模样:“父皇,您小心些,若是摔着了,儿臣可是会心疼的!”

兴德帝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愤怒,紧抿着压低声音说:“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武亲王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父皇,儿臣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您就不一样了,只要过了今晚,你还是能锦衣玉食,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所以,你还是顺了儿臣吧,不然,我们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你……你疯了……”兴德帝不敢置信地看着武亲王,这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武亲王讥诮地勾起唇说:“那也是父皇您逼的。父皇,儿臣的耐心有限,你若再不从,儿臣就让你去陪惠妃吧,你不是心疼她吗?”

想起武亲王眼都不眨地砍下了惠妃的小指,兴德帝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这个逆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察觉到抵在背后的尖刀又往前推了推,兴德帝闷哼一声,不得不妥协:“孙承罡,传旨!”

已经吓傻了的孙承罡哆哆嗦嗦地接过士兵递来的圣旨,颤抖着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龙体不适,精力不济。朕之长子武亲王周平正乃是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堪为大任,今朕决意退位,命周平正继承大宝。卿等好好辅佐,共创大齐盛世,钦此!”

等孙承罡念完,车广远立即带头跪下高呼:“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观宫门外的护国公等人,一脸怒容,没一个下跪的,明显是不认可这份圣旨。

武亲王锋利的眉毛一扬,怒道:“护国公,朱尚书,你们是准备抗旨吗?”

穆广往前一站,重重地将手里的长矛杵在地上,喝道:“武亲王,你带兵闯入皇城,纵容士兵烧杀抢掠,这份圣旨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陛下乃是你的父亲,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你却带兵逼宫,威胁陛下退位,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想让我穆广效忠于你,你是做梦!”

武亲王冷冷一笑:“护国公,别扯什么大旗了,你认可朕,抗旨不尊,可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不过是看父皇立了朕,未立你的外孙荣亲王不甘心,故而无诏带兵杀入皇城。乱臣贼子,不忠不义之徒分明是你。谁今日若斩了这个乱臣贼子,奖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说普通士兵了,便是不少将领一辈子也没见过万两黄金。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粗气声,朱强心头一凛,当即带着亲信将护国公围在最中间。

“武亲王,你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匈奴人,杀良冒功,视天下黎民百姓为刍狗,置家国百姓于不顾,你这种不忠不义之徒,若是登位,怎么对得起西北枉死的数万百姓?”

他当着众多士兵的面,指出了武亲王干的好事。车广远大怒,咆哮道:“朱强,谁不知道你是穆家的走狗,为了维护穆家,竟血口喷人,往陛下泼脏水,污蔑陛下杀害西北百姓,当诛,谁若是杀了朱强,奖黄金千两,官升两级!”

“谁说没有证据的?我将武亲王通敌卖国的人证物证都带来了。”左侧街道上突然传来从一道清朗的声音。

大家循声望去,看到穆兆星带着朝中重臣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这些大臣有的衣冠整齐,穿着朝服,一脸肃穆,宛若是来上朝,还有一些可能是太匆忙,穿着中衣,连脚上的鞋子都穿错了,匆匆跟在队伍中,却一点都不乱。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脸上都一片严肃。

到了近前,大臣们纷纷行礼:“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让陛下受苦了。”

这些人明显是信了穆家,穆家这个小崽子如此坏事,早知道一并除了。

武亲王怒火攻心,瞥了一眼激动的兴德帝,阴阳怪气地说:“父皇,人都到齐了,您再说一遍您的意思吧,免得诸位大人被穆家给蒙蔽了。”

穆兆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侧身手一招,义正言辞地说:“武亲王,你通敌叛国,勾结匈奴人,杀良冒功的证人我带了。此人,你可认得!”

最先被推上前的是龚全。

龚全看到对面车广远吃人的目光,立即低下了头。

武亲王不认账:“朕不认识此人,穆兆星,你往朕身上泼污水,以下犯上,其罪当诛,来人,将他拿下!”

面对他的发难,穆兆星表现得异常沉稳,不急不徐地说:“武亲王不认识龚全,龚全倒是认识武亲王。龚全,告诉大家你的身份。”

龚全感受到对面武亲王恨不得撕了他的眼神,垂眸缓缓道:“小人,小人乃是武亲王麾下,西北固原卫的一名千户。兴德十四年参军,在固原卫当兵十一年。固原卫直面匈奴人,每到冬日时常遭受匈奴人的骚扰,苦不堪言,跟小人一同从军的,已消失近半,不是埋骨西北,便是受伤年老归家。小人惶惶不可终日,去年匈奴再度来袭,小人随军奉命与匈奴人作战。匈奴人却绕过了固原卫,南下烧杀抢掠,小人随大军去阻拦,期间屡次跟匈奴人擦肩而过,运气甚好。后来,大军奉命去了洛河,小人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闭嘴,你休得胡言,往陛下身上泼脏水……”车广远怒喝道。

龚全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在洛河,将军下令,让我们屠了福泉村等洛河附近的八个村落共计一万多人,将他们丢进了洛河边的万人窟里,上面丢了些匈奴人的尸体,还有些穿着匈奴服装的汉人尸体以及一些匈奴的刀具!当时,小人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回京,听说了洛河大捷,小人方才清楚这里面的含义。小人很后悔,无意中做了伤天害理,对不起良心的事,小人心中有愧!”

最后一句明显是他为自己洗白。他若是真的忏悔了,当初就不会想杀人灭口了。

穆兆星继续问道:“军中就没有反抗这道命令的人吗?”

龚全头垂得更低了:“有,但凡有不从者,都被杀了。余下的人,每一个手上都沾着血!”

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可饶恕的死罪,后来又有大量的封赏奖励赐下,即便个别人心里有愧,也不敢站出来揭露这一切。

问完了他,穆兆星又挥手。很快两个侍卫带着几个穿着破皮袄子,表情沉痛的百姓过来。

“跟大家说说你们的身份!”

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小人是福泉村人氏,因手比较巧,被父母送去了城里的张木匠家做学徒,等到快过年时,小人才返乡。小人用那几个月攒下来的钱,给父亲打了一壶他最喜欢的烧酒,给母亲买了一袋白面,给小妹买了一支绢花,给小弟做了一个木头玩偶,可是等小人带着东西回到家中时,却发现整个村子都空了,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小人拼命的呐喊寻找,却一个人都没找到,全村的人都死了,尸体也不见了。小人于是去了隔壁村打听,哪知隔壁村也一个人都没有……”

“小人找了许久,后来听说村子是被匈奴人给屠了。人被杀了,尸体去了哪儿?匈奴人南下是为了抢劫财物和女人,带走我父母弟妹的尸体做什么?小人找不到父母的尸体,心灰意冷,后来听说洛河边有个万人窟,不少失去了亲人的百姓去那里泄愤掘尸。小人也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的队伍中,准备将这些尸体刨出来挫骨扬灰,不料……却发现了小人母亲的一根木簪。那是小人做了学徒之后,亲手给母亲做的,上面还刻着母亲的姓氏。求求青天大老爷,替小人做主……”

说着,年轻人扑倒在了地上,对着黑暗的夜空,不停地磕头,哭喊。

在场不少官员都被其悲惨的遭遇所触动。

其他几个西北百姓也红着眼睛,不停地擦拭眼泪。

穆兆星死死盯着武亲王,怒斥道:“武亲王,圣上委你重任,你不思君恩,勾结匈奴,残害百姓,还不快束手就擒!”

“胡说八道,这是穆家污蔑朕,休得听他胡言。”武亲王当然是不肯承认的,“朕就知道,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是你们穆家搞出来的,你们穆家为了陷害朕,真是煞费苦心啊!”

穆兆星冷冷地盯着他:“武亲王,去年冬天,朝廷拨给你的十万军械,遗失了一万把大刀,两万把□□,都去哪儿了?你若说我们血口喷人,咱们可以让人去挖出洛河旁边万人窟中的尸骨衣服,请大家辨认辨认到底下面埋葬的是匈奴人,还是我大齐的老百姓!”

武亲王说不过穆兆星,而且对方很明显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连他倒卖武器给匈奴都知道了。武亲王知道,再这么说下去,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解决掉穆家,打掉这只领头羊,其他人……若是再不从,那便一起杀了就是。

“来人,去将穆贵妃拖出来!”武亲王对身边的亲卫说道。

两个亲卫很快就拖着一个披头散发,极其狼狈的女人出来,丢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护国公目眦欲裂,愤怒地吼道:“武亲王,男人之间的事,你将女人拉出来做什么?”

兴德帝也很愤怒:“逆子,朕已经如了你的愿,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武亲王讥诮一笑:“父皇,你让他们都放下武器,文武百官承认了朕的地位,朕就饶了你们,如何?”

兴德帝闭上了嘴。

武亲王哈哈大笑,他的父皇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什么老三,什么宠妃,全是假的,可笑,他小时候还那么嫉妒老三!

瞥向对面愤怒的穆家人,武亲王指着地上狼狈的穆贵妃说:“护国公,你若再不让他们住手,就别怪我底下的这些人不客气了。你也在西北呆过,西北苦寒之地,他们甚是辛苦啊,不若就让穆贵妃慰劳慰劳他们。护国公一片精忠报国之心,应该很赞同吧!”

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护国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混账东西……”

兴德帝也很恼:“逆子,她可是你的庶母!”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穆贵妃受辱,他这个皇帝也颜面无光。

他们越愤怒,武亲王越是高兴:“这就要看你们如何做了,朕手底下的这些好二郎可是憋了很久没发泄过了!”

“你……”护国公心疼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女儿,心如刀割。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带兵冲过去,但陛下在武亲王手中,他们投鼠忌器,闭上眼睛,护国公问道,“武亲王,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陛下和穆贵妃娘娘!”

武亲王得意地笑了起来:“让所有人都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放心,护国公为大齐留下过汗马功劳,朕一定会善待穆家的!在场诸位大人若是有疑虑,都可提出来,朕可赐大家一道免死金牌!”

丹书铁卷真的能免死吗?那可未必,古往今来多少持有免死金牌的家族被杀,连家人三族都不能幸免。有时候免死金牌不但不是一道保命符,反而是个催命符。

现在放下武器,那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呸,你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带兵逼宫,要臣认你这种贼子为主,老臣甘愿一头撞在宫墙之上!”孟御史站出来,打破了沉默,对着武亲王就是一顿臭骂。

武亲王脸色铁青,他最讨厌这些老不死的文臣了,又倔又爱倚老卖老,若非孟老头在宫外,他一定一刀解决了他。

不搭理孟御史的怒骂,武亲王看向穆广:“护国公、朱尚书、崔将军,你们怎么想的?”

穆广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拒绝:“不可能!”

“都说护国公爱女儿,朕看也未必。既然护国公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那朕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动手吧!”武亲王说这话时死死盯着穆广,分明是想看他难受。

穆广心如刀绞,恨恨地说:“武亲王,你要杀便杀,如此羞辱我等,算什么男人!”

兴德帝也是一脸难色,低低地骂道:“逆子,逆子……”

看着他们这副挣扎难受的样子,武亲王心里就高兴,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将穆贵妃拉了起来,当着穆家人的面羞辱,心情格外痛快。

士兵们很粗鲁,抓起穆贵妃,一把拽下了她身上的披风,扯着她的头发发出淫邪的笑声。

武亲王满意地看着一幕,但当女人抬起脸时,他突地脸色大变:“母后……”

正气得浑身发抖的兴德帝也吓了一跳:“皇后……”

护国公更是诧异:“皇后娘娘……住手,武亲王你疯了,那可是你的母亲!”

武亲王过继到皇后膝下,可是上告了祖宗的。如今他就是皇后的儿子,哪怕皇后不是他的生母,但以后史书记载也会记录其母子关系。

武亲王虽疯,但他想折磨的是穆家人,想看的是兴德帝的笑话,而不是将自己的名字刻到耻辱架上。

皇后受辱,以后天下人怎么看他?史官后人如何骂他?

最关键的是,皇后也威胁不到穆家人啊。这等于伤敌一百自损一千,这样赔本的买卖武亲王可不做。

“住手!”他一脚踹翻了几个正打算对皇后上下其手的士兵,然后脸色难看地盯着皇后,“母后,为何是你?”

他派出去的人明明是去秋水宫和宓秀宫捉拿穆贵妃与惠妃。将士都知道皇后是他的嫡母,怎么会抓皇后!

皇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将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脑后,双手紧贴于小腹,哪怕是浑身狼狈,也不减其半分母仪天下的风采。她痛心地看着武亲王说:“平正,回头是岸!”

武亲王脸色异常的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也背叛我!”

对于皇后,武亲王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相反,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有些隐秘的濡慕之情。因为丧母之后,兴德帝不怎么管他,反倒是皇后处事公正,对他,对几个弟弟都一样,甚至怜悯他自小失去了母亲,对他还比较照顾。他的生辰,每年皇后也会让宫人给他送一份礼物,让厨房给他做些好吃的,他去了西北,每年的节礼皇后都会差人送去。有时候是一些京城的特产,有时候是外邦的御赐之物,从不会因为他不在京城,就少了他这份。

有时候,武亲王都会想,他要是投胎于皇后的腹中该多好啊!

可今天,他的母后也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皇后看着武亲王指责愤怒的眼神,平静地说:“平正,你错了。你走到今天,母后没有教导好你,母后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住手吧,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哈哈哈,什么叫错,什么叫对?”武亲王不忿地质问道,“我是他的长子,我十五岁就去了西北,上阵杀敌。我做了这么多,他记住过我吗?他喜欢周建业那个伪君子,周洪宇那个废物,周瑞安那个小毛孩,就是没看到我。我若是不争,现在还在西北受苦呢!”

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果他还是老老实实驻守在西北,一年顶多等来他父皇一封不痛不痒的信,哪能回京,哪能享受无上的尊荣!

关于兴德帝对周平正的薄待,便是皇后也没办法辩解。

她只说:“那也不是你杀害百姓冒领军功的理由。他们都是大齐的子民,你的子民,平正,就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继承大宝!”

“我没资格,那谁有资格,老三吗?”武亲王讥诮一笑,“没想到母后你也偏向老三,老三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你们都喜欢他!”

皇后瞥了一眼兴德帝,干脆把话挑明了:“没错,你们兄弟几人中,本宫最欣赏的是老三。以前本宫最心疼你,最看好老二,可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埋怨遭遇了不公,心里不平,可老三受到的不公比你少吗?去玉泉行宫的路上,他坠马差点丢了小命,他也没有因此愤世嫉俗,反而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踏实做事,一心为民。就此一点,你就不如老三!”

武亲王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回京这么久,其实也察觉到了老三表面受宠实则很不受兴德帝的待见,比他好不了多少。

但这并不是皇后背叛他,背后捅他一刀的理由。

他赤红着双目吼道:“你们都不看好我,你们都不认我是吧!好,那咱们就一起毁灭吧,动……”

“住手!”一道大喝从后方传来,打断了武亲王的疯狂。

武亲王抬头,看着周嘉荣带着皇城卫队的认出现在后方,与门口的步兵营对他形成了包围。

除非这些认放下武器,不然,他现在手里仅仅只有两千多人,胜算微乎其微。

但周嘉荣出现了,穆贵妃又不在他手中,护国公和周嘉荣定然不会放下武器的。至于他好父皇的安危,只怕老三恨不得他将父皇一块儿带走!

抬头看着周嘉荣,武亲王眼神里的嫉恨一览无余:“好三弟,你也不管父皇母后的死活了吗?还是你巴不得我杀了他们,这样你就没阻碍了,能够顺理成章地捡个天大的便宜。”

周嘉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武亲王的情绪很不对,癫狂,像发了疯一样,完全是不管不顾了。

周嘉荣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是替他母妃受难,他不能不管皇后娘娘的死活。不管皇后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哪怕别有所图,但这份情周嘉荣都领了,他必须得想办法将皇后救回来。

沉吟片刻,周嘉荣冷静地说:“大哥,你我二人皆不服彼此,也不肯放下武器。打下去却是两败俱伤,未免伤及无辜,不若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失败的一方无条件投降,如何?”

这个提议对武亲王来说,还真有些诱人。

因为现在他明显居于劣势,人不够多,穆家又挑破了他在西北所做的事,朝臣中不少宁死都不服他的。若非父皇在他手中,这些人有所顾忌,护国公也不愿担上一个害死皇帝的罪名,不然早下令强攻了。

现在周嘉荣愿意与他比试,若他能在比武中杀了周嘉荣,就等于绝了穆家和皇后的希望。他父皇又死一个儿子,能选的就更少了,若是他留在外面的人能抓住杀了老六,父皇不立他还能立谁?

若是立老二老四,只怕贻笑大方!

父皇这么好面子的人定然不会,很可能会越过儿子选孙子。如今就他和老二有儿子,老二还活着,立他的儿子,说不定哪天老二就出来了。而且老二的儿子比他的小,更容易受人掌控。

父皇不想大齐的江山旁落,最好的便是选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皇长孙,又无父亲母族桎梏,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当不成皇帝,他的儿子当皇帝也不错!

而且老三没上过战场,即便习过武又怎么样?杀人可不单单只是在演武场练练就够的。

武亲王跟周嘉荣比过一次,当时他有意藏拙,让了周嘉荣三分,两人打了个平手。这次他全力以赴,定能将老三斩余刀下!

伸手接过亲卫递来的刀,武亲王眯眼盯着周嘉荣:“三弟这个承诺,你说了不算,父皇,护国公你们认吗?”

打从周嘉荣出现后,兴德帝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巴巴地望着这个儿子。这会儿听武亲王一说,连忙点头:“嘉荣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先拖一段时间。

武亲王满意地点头,又看向护国公:“护国公、朱尚书、崔将军,你们认吗?”

护国公的视线越过午门,落到周嘉荣身上,心里不禁有些担忧。殿下到底年轻一些,武亲王可是驻守西北九年,武艺不凡,刀枪无眼,殿下若是有个好歹……

见护国公不说话,武亲王讥诮一笑:“怎么,护国公是不相信荣亲王,不看好荣亲王?”

这时候护国公不能坠了气势,他声若洪钟:“谁说我不信的?我认!”

武亲王这下满意了,大笑道:“护国公真是个爽快人,既然此,三弟请!”

周嘉荣拿起□□,摆了摆手,身后皇城卫队的侍卫立即往后退,给他们空出一片地方。

武亲王对车广远说:“看好我父皇母后,但凡周嘉荣不守规矩,你知道怎么做!”

车广远点头:“殿下放心去,属下明白。”

交代清楚后,武亲王提刀上前,假惺惺地说:“三弟,你先!”

周嘉荣二话不说,提□□去,武亲王握住刀柄的手往上一抬,挡住了枪口,短兵相接,因为激烈的摩擦,刀上擦出点点火花。一击不中,周嘉荣迅速后退,拉开距离,武亲王趁势追了上去,周嘉荣□□一扫,借着武亲王躲避的姿势顺势往后一跃,重新落地。

第一回合双方只是试探,未曾尽全力。

“三弟,这下轮到为兄了!”武亲王迅速发动第二轮攻击,疾步上前,大刀一翻,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扑周嘉荣的面门。

贴身近战□□不若大刀好使,周嘉荣一边抬枪还击,一边后退。

两人你来我往,半刻钟的功夫,已经交手数十回。十月大半夜的,气温已经很低了,两人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兴德帝、皇后和护国公等人都紧张地盯着这一幕,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担心。

皇后紧紧抓住袖子,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嘉荣可不能输啊!

兴德帝也是面露紧张,如今两个儿子哪一个赢了,可是决定着他以后究竟是做皇帝还是做被人架空的吉祥物太上皇。他自是希望老三赢,将老大这个逆子斩于枪下。

穆广也一样担忧,但他更多的精力却放到了别的地方,趁着绝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都在周嘉荣与武亲王的决斗中,穆广悄无声息地给穆兆星使了一记眼色。

穆兆星站在人群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也没人留意,即便有个别大臣看到了,也聪明地没吱声,甚至故意挺起胸膛活是往前站两步帮穆兆星打掩护,让穆兆星顺利地退出了车广远等人的视线。

一刻钟后,两人还没分出胜负,武亲王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他的情绪本来就很不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而且从昨晚开始下了这个决定后,他就一直激动得睡不着,今天又一直在忙碌这事,已经十几个时辰没休息。这一通剧烈的打斗下来,身体不免有些吃力,眼看迟迟解决不了周嘉荣,他脸上露出了几分急色。

这人一急就容易出错,露出了一个破绽。

周嘉荣抓准时机,□□一扫,直接刺向武亲王没有任何防护的右腿。

见状,武亲王不但没担忧,反而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紧接着他一个鹞子翻身,扑向周嘉荣,手里的刀也重重地砍向他的背。

周嘉荣一时不防,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跟着随之落地,哐当一声滚到几尺外。

“嘉荣……”皇后焦急地咬住了下唇,面露担忧。

兴德帝的脸色也很不好。

没了武器,那就等于拔了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

武亲王一脚将□□踢到好几尺远,看着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周嘉荣,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三弟,不是为兄不想放过你,实在是你太多事了,非要逞英雄……”

说着他提刀砍了下去,准备结束掉周嘉荣的性命。

皇后看到这一幕,急得喊了出来:“平正,住手,那可是你弟弟……”

穆家一系的官员也惶恐地喊道:“荣亲王……”

听到背后焦急的叫声,武亲王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手起刀落,下一刻变故陡生,原本负伤失去了武器,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周嘉荣忽地翻身跃起,避开了武亲王这一刀,同时袖中挥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入武亲王的胸口。

武亲王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闪身躲开了要害。

这一出惊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兄弟二人的生死搏斗!等大家回过神时,空气中响起了武器刺穿布帛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痛呼。

武亲王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几个身着西北军兵服的人突然发难,一刀刺死了看守着兴德帝和皇后的士兵,抓着兴德帝和皇后就往午门外跑。车广远反应很快,知道这几名身穿西北军兵服的人并不是自己人,当即拔刀,喝令亲信上前杀了他们,将兴德帝和皇后给抢回来。

但已经迟了,午门的另一边忽地杀出一支队伍,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孔京带人拦截车广远。穆兆星则带人冲进了午门,接应兴德帝。

“殿下,我们着了他们的道……”意识到不妙,车广远急得大呼。

什么比试决定胜负都是荣亲王忽悠他们的。荣亲王早让人扒了死亡士兵的衣服,让这些人假扮西北军混进了他们的队伍中,藏了暗桩,又利用了比武的借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再动手,以救出兴德帝和皇后。

他们果然上当了。刚开始车广远的目光还紧紧盯着兴德帝,但随着武亲王和周嘉荣的比试进入了白热化,眼看武亲王就要解决掉周嘉荣这个心腹大患时,他也忍不住分了心,尤其是变故陡生,周嘉荣反扑那一刻,他更是忘记了自己最主要的责任是看着兴德帝。

就这片刻的疏忽却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痛失手中最重要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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