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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将军……”啪啪啪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刚睡下没多久的廖安。
他迅速从床上翻了起来,上前拉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副将站在门口,焦急地说:“将军,匈奴人东边的营地忽然亮起了火把。”
廖安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三更的敲梆子声刚过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匈奴人不睡觉要干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廖安迅速取下挂在墙上的铠甲,边穿边往外走。
匆匆来到城楼之上,廖安发现程前和穆恒已经在了。
看到他,穆恒说:“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怎么不休息?”
廖安甩了甩胳膊说:“没什么大碍了。匈奴人又要搞什么?”
穆恒轻轻摇头,面色肃穆:“不大清楚,两刻钟前,他们的营地中突然亮起了火把,似乎很多人在走动,我与程将军在这里观察了两刻钟,也摸不清楚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廖安站在城楼上,迎着猎猎寒风,极目远眺,但因为距离比较远,加上晚上视线不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大片的火光,期间还有人影在走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西边的大营可有动静?”廖安又问。
程前说道:“没有,我们已经派人严密盯紧了其他四门,以防匈奴人夜袭!”
因为摸不清楚匈奴人在打什么主意,三人在城楼守了一夜,到天明匈奴那边也没任何的动静,似乎只是半夜睡不着,起来折腾折腾。
脾气暴躁又跟着一夜没怎么睡的穆恒气得想骂娘:“这些匈奴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搞什么啊?”
他们不睡就算了,还连累城中守军也跟着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程前和廖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长期的熬夜、焦虑,让二人神经绷得紧紧的。
廖安轻轻拍了拍穆恒的肩,安慰他:“往好处想,匈奴人没有攻城总归是一件好事。”
这话让程前和穆恒的心情都低落了下来,又憋屈又难受又无处可发泄。
现在城中缺粮少药,一万多名伤员无药可用,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军中士气极低。大家也就是拼着一口气在坚持,谁也说不准哪天这股气就一下子散了,兴许是饿到了极致,兴许是某个同乡的惨死,兴许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朝廷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穆恒咬了咬牙问道。
在匈奴人第一次攻城时,防守还不是很严密,他们便派了好几路士兵乔装打扮出了城给京城送信,请求朝廷支援,如今已过去十一天了,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程前长长地叹口气说:“还没有,许是消息半路被匈奴人拦截了,朝廷没收到消息吧。”
穆恒当即反驳:“不可能,就算送信的士兵都被截杀了,那附近的城池呢?固州、易州、赵州等距宣化不过几十百里里,他们不可能不向朝廷通禀此事。”
程前没吭声,只是脸色越发的难看。
廖安轻轻按住穆恒的肩,低声道:“别说了。”
穆恒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发涩。
情绪很是低落,尤其是三人下了城楼,看着一脸疲态靠在冰冷的城墙边上就睡着了的士兵时,这种难受达到了顶点。这么冷的天,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还能睡着,得是多困。
“换防,该休息的回营房中睡觉!”程前大声说道。
几个士兵猛地被惊醒,惶恐地看着三人:“程将军、穆将军、廖将军……”
守城门的小将闻讯赶来,连忙说道:“程将军,白天匈奴人随时都可能发起袭击,城门口必须留下足够的守军……”
程前往前一指,道:“吩咐下去,将这条街,还有前面那两条,这几条街全部征用了,你派人挨家挨户通知百姓,让他们收拾东西住到城中,这些临近城楼的房子通通给士兵住,该睡就睡,让城门上的人盯紧了就是,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叫他们!”
“是,多谢将军体恤。”小将连忙感激地说。
程前没说什么,三人继续往城中走去,以往热热闹闹的宣化府如今一片死寂,百姓都闭门不出,街上一个摆摊的人都没有。但他知道,每座房子的后面很可能都藏着无数双眼睛在惶恐惊惧地望着他们。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回了大营,程前道:“廖将军伤还没好,穆小将军一夜未歇,你们休息吧,我负责上午的巡逻,你们下午接替我。”
本来今天白日安排的是廖安,只是他昨晚听到动静赶去了城楼上,也没休息。
廖安举起胳膊说:“我没事了,程将军休息吧,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上午我来负责,不要打乱了时间!”
程前没跟他争,吩咐副将有什么事报到廖安那,便回房休息了。
廖安处理了一些军务,然后在城中巡逻,查看四个城门,以安抚军心民心,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这一天跟过去几天没什么不同,只是城中的粮食更少了。他们已经将城中所有能找到的粮食都收集了起来,统一供应,将士每天两餐,城中居民一日一餐,每餐每个人仅仅是比拳头略大一些的馒头,还有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
哪怕这样省,城中的粮食也顶多只能再撑五天了。
更糟糕的是因为缺乏药物,医药院里的伤兵没有药物治疗,只能生生忍受,忍不过去的,就死了,廖安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几个士兵抬着尸体出来,他们的脸上一片木然,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也没丝毫的生气。
这样的麻木、不安、恐惧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悄悄的发酵,若不能加以控制,恐怕过不了多久,不用匈奴人攻城,他们自己内部就会乱起来。
廖安心情很是沉重,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按部就班的巡逻,处理各种紧急情况。
好在这一天,匈奴人仍旧没有攻城。
但到了半夜,西边的大营又热闹了起来,火把通明,人影攒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熬到后半夜,灯火突然熄了,西边的大营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到了第四天晚上,更诡异的是,两边大营半夜突然都热闹了起来,亮起了火把,而且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城中的守军很担忧,唯恐这是匈奴人准备夜袭,可提心吊胆了大半夜,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危机暂时解除,几个将领坐在一起讨论匈奴人最近的反常举止,就连受了重伤坐在轮椅上的穆慎也来了。
“匈奴人天天半夜不睡觉,到底要干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打就痛快点!”穆恒打了个哈欠,暴躁地说,因为这事,他好几天没睡好了。
穆慎看了一眼弟弟眼睛下面两只非常明显的黑眼圈,若有所思:“咱们提心吊胆睡不好,大晚上这么闹,匈奴人还扎营在城外,会更睡不好。依我看,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不若派些斥候出城打探消息。”
程前赞同:“穆将军所言有理,匈奴人的军营中很可能发生了一些咱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不若今晚悄悄派出两支斥候前去他们的营地周围打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说不定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几人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天未亮,两队斥候回城,汇报了情况。
“将军,匈奴人西边的大营巡逻圈扩大了许多,小人不敢凑近,只能远远打探,昨晚西边大营无事发生。”
另一队斥候报道:“将军,东边的大营巡逻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而且到了午夜,在营地以东的地方忽地燃烧了起来,发生了小规模的躁动,但巡逻的士兵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并没有特意去管此事。”
听完后,程前若有所思问道:“巡逻的范围扩大了多少,能估算出大概吗?”
两队斥候合计了一下,估出了个大概的数字:“约莫有近百米。”
无端端的,匈奴人将营地巡逻范围扩大这么多,说不过去啊。他们固守城中,又没出去偷袭匈奴……
廖安脑子中灵光一闪,激动地说:“会不会是有人在偷袭,所以匈奴人才会半夜突然亮起了火把不睡觉,还增加了巡逻的范围?”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莫非是朝廷的援军来了?”穆恒欣喜地说。
穆慎比较沉稳,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说:“也可能是附近城池的驻军,对方既然没直接对匈奴人发起进攻,说明对方对上匈奴并不占据绝对的优势。”
这话让大家的喜悦减了不少。
程前振奋地说:“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希望,我提议,派几队斥候出城,绕过匈奴人跟对方接洽上,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
被围困了半个多月,如今的宣化城已是一座孤岛,而且是即将粮绝的孤岛,他们急需找到能够提振城中将士、百姓信心的希望!
所以哪怕这个计划很冒险,大家还是同意了。
周嘉荣发现匈奴人变得更狡猾了。
他们扩大了巡逻的范围,让夜晚巡逻站岗的队伍往营地外扩了三十丈左右,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不惊动巡逻也守夜的士兵,就没法将挂着火油的竹筒射进营地中。
但若是硬闯,惊动了守卫,派去负责骚扰的士兵风险又会很大。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邱良才惊喜地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穿着大齐士兵服饰的人进来:“殿下,我们的人今早巡逻时在五里沟发现了一名斥候,此人受了伤,已经让军医包扎过了,他急于见您,末将就把他带了过来。”
周嘉荣点头,打量着这个约莫二十多岁的斥候,问道:“你是何人?”
斥候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殿下,小人乃是廖将军麾下斥候营一名斥候,叫伏牛,昨晚小人等奉将军之名出城越过匈奴人的防线来找援军,不幸遇到了匈奴人的巡逻队,只有小人一人有幸逃了出来!”
总算见到了一名城中出来的人,周嘉荣几人极为振奋,连忙问道:“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斥候边哭边说:“城里粮快绝了,还有不少负伤的士兵,情况很不好,殿下,请您速速发兵,去救他们啊,求求你了……”
“不要哭了,你说仔细点。”丁正初皱眉提醒。
斥候详细地将城中的情况一一道来。
听完后,邱良才让人将其带下去养伤,然后叹道:“宣化城中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殿下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了。”
周嘉荣看向丁正初和崔勇:“两位将军怎么看?”
崔勇蹙眉问道:“邱将军,能否说说你们发现此人时的情况?”
邱良才当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崔将军是怀疑此人的身份?发现他时,他腹部中了一刀,很是凶险,再深两寸就会刺破他的内脏。此人身上有我军的佩章,而且说起城内的情况也如数家珍,而且他说话还带着西南口音,我这才信了他。”
“邱将军,城内是什么情况,咱们也无从考证,至于西南口音,雷庆生、屠锐达、俞凯峰当初带兵投敌,他们麾下有说西南口音的士兵也完全有可能,上次穆慎将军便是中了对方的奸计。我也不是怀疑这个人,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城中不可能只派出他一人,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脱了,需得小心谨慎,未免中了敌人的奸计。”崔勇说道。
邱良才点头:“崔将军提醒得对,我会派人悄悄盯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接触了什么人。”
丁正初叹气:“若是此人完全不可信,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嘉荣琢磨了一会儿,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道:“今日天气晴朗,能够看到很远,不若派一支队伍去给城里的将士报个信吧。”
无论伏牛所言真假,有一点可以确认,城内的情况肯定很不好,他们得想办法将援军已到,朝廷并未放弃他们的消息传递进城,给守城的将士和百姓增加信心,这样他们才能坚持得更久。
邱良才麾下的守军对当地的地形最熟,便由他们执行。
一队一千人的骑兵扬着大旗,直奔匈奴守卫最弱的南边而去。
宣化南门外是一条大河,虽然河面结了冰,但这么多大军踩在上面也可能将冰块踩踏,若是冰块裂开,人掉进水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有这道天堑,南门不是攻城的好地方,匈奴人只是派人守在了南门。
午后,阳光正烈,碧空万里,视线很好。
远远的一队骑兵急速飞来,马蹄声整齐划一,震得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守城的匈奴将领吓了一跳:“快,去通知大王子,须卜庄,你带一队精兵迎敌!”
城楼上的大齐军队也看到了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骑兵,连忙让人去通知将军。
但这队骑兵却并未跟匈奴人直面交锋,而是在距匈奴人还有四五百米的时候,骑兵忽地掉头,像来时那么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
等得到消息的廖安、程前和穆恒跑到城楼上时,这支骑兵已经化为了一个小点,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人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穆恒懊恼地一拍拳头。
程前询问城楼上的士兵:“你们可看清楚了这支骑兵的规模?他们有什么特征?”
“大概……有几千人吧,特征……哦,对了,他们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非常大的‘周’字。”小将激动地说道。
旁边一个小将跟着补充:“没错,而且好几种颜色,有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还有一个金色的‘周’字。”
“他们这支骑兵带了很多旗帜?”廖安追问道。
小将点头:“将军所说没错,约有上百面吧!”
一队不过上千人的队伍竟然带了这么多面旗帜,而且还是颜色不一的,都写着一个极大的“周”字,这说明了什么?
廖安大喜:“朝廷的援军来了,就是不知道领军的是哪位。朝中可有哪位姓周的名将?”
程前想了想摇头:“没有,南边许安的驻军统帅倒是姓周,但其恐怕还不够担此大任。”
“会不会是皇室中人来了?”穆恒说道。
廖安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些意外:“若是皇室中人,陛下会派哪位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穆恒。
穆恒虽是暴脾气但不是没脑子,他也想到是谁了。
陛下不可能派郡王出征,给他们造势做大的机会,最有可能的便是派皇子,如今只有两个皇子,六皇子年纪小,都还没正式当差,陛下不可能派他过来,那只能是三殿下。
可事情到底没确定,穆恒也不好胡言,大剌剌地说:“管他来的是谁呢!朝廷派了援军过来支援咱们这就是好事,通知下去,让全城的将士和百姓也都高兴高兴,朝廷没有放弃咱们,派援军来了,只要我们再坚持坚持,一定能打退匈奴!”
“援军来了,打退匈奴!”士兵们跟着欢呼起来。
在几个将军的有意纵容下,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已经快绝望的将士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苦苦煎熬的百姓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城里颓废、沮丧、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士气空前的高涨!
同一时间,周嘉荣等人也在商议对策。
他们已经骚扰了匈奴人的两个大营和粮仓整整八天了,匈奴人已经开始习惯,甚至是麻木了,如今半夜听到躁动,该睡觉的都睡觉,除了守卫和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不会起来了。毕竟这大冬天的,太冷了,睡到一半起来折腾一阵再躺进被窝里,冰冷冰冷的,半夜都捂不热被窝,根本睡不着。谁愿意起来遭这个罪呢?
“匈奴人对晚上的突袭反应越来越习以为常了,而我们的骑兵也熟悉了这片地区,咱们可以动手了。”丁正初提议,他指着地图说,“今晚,由崔将军带领五千骑兵悄悄穿过曹家庄,突袭敌军粮仓。而我们佯装从正面攻击,吸引匈奴军的注意力,给崔将军他们创造撤退的时间。”
顿了一下,他问邱良才:“前几天来的那个伏牛如今状况怎么样?”
邱良才一直派人盯着,回道:“他腹部的伤不深,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他一直呆在房间中,很老实,鲜少外出。”
丁正初说:“我有个提议,派他回去通知城中守军,就说我们明晚打算攻打匈奴,让他们里应外合配合咱们!若是此人真是城内斥候,定然会将这个消息传回城中,届时程前将军他们可以派出一部分士兵来声援我们,给匈奴军造成更大的压力。若他心怀不轨,定然会将这个消息传给匈奴人,到时候匈奴人会提前防备我们,将重兵抽调来对付,甚至是伏击我们,从而给崔将军创造更有利的机会!”
邱良才闻言沉默了,丁正初的这个提议,看似是两个选择,其实只有一个。伏牛一人,哪怕他真是宣化府派出来斥候,恐怕也没办法逃过匈奴人的眼睛,这次去,十有八九会落入匈奴人的手中。
丁正初这是让伏牛自投罗网,然后用最真实的反应将“情报”透露给匈奴人。这样匈奴人就会对他们要攻打大营一事深信不疑,进而调兵遣将阻击他们。
若伏牛是自己人,这未免对他太残忍了,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但从大局来看,丁正初的这个计策非常好,伏牛这环能给计划增加不少的成功率,所以哪怕不忍,他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周嘉荣也明白,但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没把匈奴人拖死,倒要把宣化府中四十多万人拖垮。
“事不宜迟,就这么办吧!”
邱良才单独召见了伏牛,先问了问他的身体,又问了他的家里情况和家人。
伏牛似乎是第一次直面这样大的将军,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将自家的情况交代了一遍。
邱良才走到他面前说:“如今我们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你能办到吗?”
伏牛用力点头:“将军请讲。”
邱良才将大军准备攻打匈奴,解宣化之困一事说了出来:“……宣化城中将士已经是弹尽粮绝,我们必须行动了,传递消息一事就交给你了,此外我还会派几名斥候从不同的方向,试着潜入宣化城中,无论你们谁成功了,务必将这个消息告诉程前将军,伏牛,你能接下这个任务吗?”
伏牛激动地保证:“将军放心,伏牛定不负使命!”
“好,你今晚就出发,需要什么尽管提!”邱良才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正月十五元宵节,本是阖家团圆共赏花灯的好日子。
但在宣化府和固州,却无半点过节的气氛,街上一片萧条。
匈奴人也没过元宵节的习俗,一片冷冷清清的。
下午,用过了元宵,丁正初和邱良才各领了两万人马,准备夜袭匈奴军营。
周嘉荣本来也想去的,但被丁正初和邱良才劝阻了。两人担心周嘉荣的安危,不愿他去冒险,因为周嘉荣若是有个好歹,将会对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而且这次,他们只是去骚扰,佯攻,并不是真的打算跟匈奴人决一死战。
未时两刻,四万大军从固州出发,前往宣化府。
走到距宣化城还有十几里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军停下来,吃了点东西稍作休息,戌时整,大军继续出发,半个时辰后,斥候回来报告:“丁将军,前面发现了可疑痕迹,可能有埋伏!”
丁正初当即让大军停了下来,跟邱良才商量此事。
邱良才听后大卫错愕:“是我看走了眼,幸亏你们谨慎……”
不然这是绝密消息,连副将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匈奴人若没提前听到风声又怎么会提前设下埋伏?这只有一个解释,伏牛的来历有问题。难怪那么多斥候都没有逃出来,唯独他那么巧刚好逃到了固州城外,还“凑巧”地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带了回去。
丁正初又派了斥候前去打探消息,然后安慰邱良才道:“将军无需自责,此事咱们早有防范,如今距宣化城还有十来里左右便遇上了匈奴人的埋伏,这说明咱们的计划很成功,咱们只要拖住他们即可!”
不一会儿,几个斥候回来报告,又发现了不少可疑的痕迹。前面的路上有一些踩踏过的脚印,很新鲜,对方可能以为这是晚上,他们不会发现,因此并没有特意消除这些痕迹。
确认了埋伏,大军不能继续向前了,因为前面有一座山,若是到了山脚下,他们很可能被匈奴人瓮中捉鳖。因为大军悄悄往后撤,准备退守到几百米外的一座几十米高的浅丘上。
但大军才撤退了一半的人上浅丘,匈奴那边就发现了大齐军队在后撤。
他们仗着人多,当即对大齐军队主动发起了攻击,试图拦截住齐军。
双方迎战,大齐人少,又在空旷的地带,并不占据优势,只能且战且退,损失了上千人后才退守到浅丘上,占据了地利优势。
弓箭手开始不停地拉弓放箭,密密麻麻地箭雨飞射出去,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匈奴军队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很快连人带马被射翻,滚落下去,又压到后面的人,造成踩踏。
见势不妙,匈奴军改变了模式,由持盾牌的士兵挡在前面,继续发动攻击,齐军一面射击,一面派军前去阻击冲上来的士兵。
匈奴人更擅长骑马作战,双方一个占据了地利优势,一个占据了人多的优势,打得不可开交,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且大齐这边,箭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撒,但凡他们的攻势强一些,大齐这边的箭就会变密,初初估计,这一晚上得射出去好几十万支箭。
打了半个时辰,都还未攻下这座土丘,呼衍卫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他可是在大王子面前夸下了海口,一定会把齐军打他个落花流水的。
“冲,冲上去,今晚一定要拿下齐军,咱们明早在固州府中吃早饭!你们不是想女人了吗?固州府中多的是,只要打赢了,通通都是你们的!”呼衍卫为了鼓舞士气,允诺只要打下固州,让其任抢三天,女人财物,抢到多少都是他们的。
这极大地提高了匈奴军的士气,他们攻击更猛了。
丁正初和邱良才带的三万多人很快便有些坚持不住,眼看对方要冲上来了,丁正初下达了命令:“烧!”
声音一落,齐军立即将火折子掏了出来,打燃丢在地上。原本枯败的地面上忽地窜起老高的大火,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马儿吃惊,不肯再前进,就是士兵也不敢直接跨过这样的大火。只能想办法快速灭火,好在这是冬季,山上到处都是石头还有些未融化的冰雪,因此很快就将火给弄灭了。
可山上已经没有了齐军。
呼衍卫立即让人追。
匈奴人在后面不停地追,齐军在前面奋力跑。
每当匈奴人快要追上齐军时,齐军就会解下挂在身上的竹筒,将火油淋在地上,然后放火阻止匈奴大军,不然就是发冷箭。
几次下来,匈奴军被激起了火气,但面对齐军打不过就跑的无奈打法却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他们都是骑兵,齐军大多是步兵,他们占了速度优势,等不了多久就能拉近距离。
这一晚上,他们便耗在了你追我赶之中。
快到天明时,匈奴军还没追上齐军,而这时候后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很快几匹骏马奔至跟前,告诉了呼衍卫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咱们中了大齐的调虎离山之计,粮仓被烧了,不要再被大齐人溜着玩了,大王子让你速速回去!”
呼衍卫大为吃惊也顾不得追击齐军了,赶紧掉头,带着骑兵飞速地赶回了大营。
他掀开大帐进去,军中将领都在,每个脸色都很沉。
呼衍卫焦急地问道:“粮仓完全被烧了吗?”
大王子没说话,旁边的乌兰道:“只抢救下了少许,仅够大军两天的消耗,两日之后,我们将面临断粮的危险。”
呼衍卫气得骂娘,阴恻恻地盯着俞凯峰:“我没记错的话,可是你们汉人看着粮仓,这粮仓到底怎么烧的,可不好说!”
驻守粮仓的屠锐达,不过士兵有匈奴人也有叛军。
雷庆生不悦地说:“呼衍将军,你昨晚杀了大齐多少人?”
提起这个呼衍卫有些心虚,但他不喜欢在汉人面前落了脸,强撑着说:“哼,我昨晚杀了一万多齐军,只损失了数百人!”
“但大王子可是派了五万精锐骑兵给你,杀一群酒囊饭袋的齐军都如此吃力,呼衍将军当好好反思反思了。若非你自告奋勇要带着骑兵去伏击齐军,将军中精锐的骑兵都带走了,又何至于咱们的人没追上齐军的骑兵?”雷庆生冷哼道。
“够了!”大王子赤金不耐地打断了他们,“我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如今粮仓已毁,大家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俞凯峰说:“若是能攻下固州,粮草兵器药材都不愁了。朝廷这次肯定让周嘉荣带了不少补给,如今就在固州城中等我们去取!”
乌兰不是很赞同:“固州城高墙后,齐军粮草齐全,若是固守城中不出,我们很难在一两日之内攻下固州。而且若是将大军都调去攻打固州,宣传城之困也就自动解了,咱们前面半个多月白围城了不提,宣化城中的齐军还可能在背后偷袭咱们,让我们腹背受敌!”
他们现在打不起消耗战,要打必须速战速决。
俞凯峰也不说话了,乌兰所言也有道理。
呼衍卫受不了这种沉闷压抑地气氛,嚷嚷道:“打不了固州就打宣化,咱们若是将宣化城占为己有,与后方占领的池连成一片,从后方搜刮粮食运过来便是,大不了,今年就打到宣化府,只要守住宣化府,西北的大片领土都是咱们的,咱们也不亏!”
宣化府是北方的军事重镇,易守难攻,若是将其攻下,作为屏障,当能阻挡住齐军。
雷庆生和俞凯峰对视一眼,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俞凯峰站出来道:“大王子,呼衍将军所言甚是有理,攻下宣化府后,末将愿在此驻守,与宣化城共存亡!”
他们这些投靠匈奴的叛军地位很尴尬,而且也不适应草原的生活,若能占据要地,慢慢壮大,可比跟匈奴回草原强太多了。
“大王子,宣化城中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可攻,即便不能长久占领宣化府,但若能打进城中也能灭掉十余万大军,给大齐造成重创!”乌兰支持打宣化。
赤金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下了决定:“传令下去,准备一下,午时攻城,事不宜迟,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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