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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收到周嘉荣的回礼后非常高兴,以为周嘉荣也好上了此道。
不过他这个高兴劲儿没持续几天,因为他很快便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周嘉荣还在大肆收购水银、朱砂、曾青、磁石等炼丹之物,而且要求品质高,越好的,价格越贵,来多少他收多少。
若只是这个便算了,可蜀王还打听到周嘉荣派了不少人出京,奔赴各名山大川,寻找修道的世外高人。
周嘉荣到底打算干什么?若是想炼丹,直接去永延殿与父皇和清风道人一块儿炼就是,又何必舍近求远,到处去寻找道士呢?
而且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若是周嘉荣迷恋上了金丹,自己送的那几颗他早该吃完了才是,可也不见他来问自己要,也不见他进宫求丹。因此他继续搜集这么多炼丹的原料,恐怕就不是为自己的准备的。
蜀王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连忙派人出打听周嘉荣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两日,下面的来报:“殿下,太子那边的人口风很紧,咱们怎么打听他们都不说。还是有一次,咱们的人扮作卖朱砂水银的商贩,以便宜的价格卖了一大批给他们,然后那伙计不小心说漏了嘴……”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蜀王不耐地打断了他。
那人这才停止了邀功,赶紧如实道来:“他们说收的这些,都是要炼做上好的金丹,献给皇上的。”
炼丹献药?这不就是走他走过的路吗?
蜀王以己度人,这太有可能了。周嘉荣虽然在人前风光,可父皇并没有那么待见他。
这回京都快一个月了,父皇也就见过周嘉荣两回。
但自己就不一样了,想见父皇,随时都可去永延殿,有时候还能在永延殿跟父皇、清风道人谈经论道。
三哥想扳回父皇的宠爱,那只能投其所好,而父皇现在最喜欢什么,满朝上下都一清二楚。
不行,这可是他唯一的优势。若是父皇的宠爱都被三哥给分走了,那他还有什么?
蜀王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思考了老半天,第二天进宫就去了永延殿,陪兴德帝炼丹修炼服丹,一副二十四孝好儿子的模样。
等兴德帝去茅房时,丹房中只剩了清风道人与蜀王。
蜀王悄声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父皇只服用你的丹药,拒绝其他人的?”
清风道人诧异地望着他:“殿下,发生了何事?”
蜀王怕兴德帝回来,长话短说:“太子派人遍寻天下隐士高人,想举荐给父皇。若是被其他人夺了宠,这宫中可就没你的立锥之地了,咱们也要完了。”
清风道人眼睛眯了起来,沉思半晌道:“我会想办法的。”
很快兴德帝回来了,两人也不好再多说。
但等第二日,清风道人就以炼废了为由,停止了这炉炼到一半的丹药,然后重启一炉,多加了好些材料,并对兴德帝说:“贫道观陛下修道已有小成,当换一种丹药增强药效,因此今日另起一炉,陛下也随贫道一起炼吧。”
兴德帝听说自己修炼有了成绩,高兴极了,大手一挥,赏清风道人黄金千两,京中三进的宅子一栋,自此更加沉迷于这长生之道。
兴德帝的变化,没两日便传入了周嘉荣的耳朵里。
周嘉荣将□□丢给了刘青,然后拿起帕子边擦汗边说:“老六这回可真沉不住气,不过是诈他一诈罢了,就生怕我派人抢了他的风头。”
刘青将□□放回了架子,感慨地说道:“尝过了权力的滋味,谁舍得放手呢?”
别说蜀王了,便是他这个太子亲卫,也没法看着太子跌落神坛。还有武亲王、常山王、中山王,莫不是削尖了脑袋,都想挤上权势的巅峰。陪着周嘉荣一路走来,刘青的心态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周嘉荣先是一怔,继而自嘲地笑道:“是啊,谁舍得呢?”
父皇年老体衰疾病缠身舍不得,就他自己也舍不得。
长长地叹了口气,周嘉荣有些惆怅地说:“盯紧了蜀王府和宫中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速来报告给我。”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宫中还没传来好消息,倒是陈康明从南方传了消息回京。
陈康明在江南东南中南一带推广土豆和红薯,最早的一批,已经有了收成。土豆和红薯的亩产量非常不错,都有两三千斤,便是土地比较贫瘠的地方,也有一千多斤。
今年种了这两种作物的农民家家户户都增收数千斤粮食,极大地缓解了粮食不足的问题。尤其是江南地区,因为土豆推广得早,这已经是种第二季,甚至还有个别开始种第三季了,不过新的问题也出现了,第三次耕种土豆的土地产量似乎有下滑的趋势。
但影响粮食产量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土壤、肥料、降雨等等。到底是什么影响了土豆的产量还不得而知,陈康明的意思是在相邻的两片土地上做对比,一个轮种,一个不轮种,这片土地是一样的,浇水和施肥除草都保持一致,以此来做对比。
哪怕周嘉荣不是很懂农事,看完这封信后也不得不感慨,陈康明在农事上真是个天才,他敏锐,而且想法颇多,还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样的人才长期埋没于民间,真是太可惜了。但没办法,哪怕是在朝廷六部,也是有鄙视链存在的,吏部、户部、兵部这样有实权又有油水的都是香饽饽,礼部刑部次之,最不受待见的便是工部,而工部最多的便是像陈康明这样专精某一项的人才。
自古以来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想要出人头地,为官一方还是得读书科举。但依周嘉荣说,陈康明、常林这类农事、工事的天才并不输于读书人,给朝廷带来的贡献甚至有时候还甚于读书人。
朝廷现在就缺乏这种有经验又踏实肯干之人,若是依他做主,这回就应该给陈康明记一功,往上提拔一两级。
可惜,现在他的折子也石沉大海。知道兴德帝不会批复,周嘉荣也不上奏了,直接给陈康明回了信,让人给其带了一万两银票过去供试验之用,此外,他还交给了陈康明一个重要的任务,那便是去西南地区推广种植土豆和红薯。
三月的时候,西南地区安排了一万降兵去开垦荒地,这快半年过去了,应该弄出了不少土地,西南多山,山上的坡地不是很适合种植水稻,种土豆和红薯可能相对更合适。这片土地又是降兵开垦出来的,即便下一季没多少收成,也不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正好用来一试。
若是可行,后年可以继续向北边推广这两种产量高,生长周期短的农作物。
周嘉荣随后又跟廖安修书一封,说明了情况,请他出面接待陈康明,全力配合陈康明的工作。
安排好这一切,中秋节也快到了。
兴德帝自从服了新的丹药后,果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整个人宛如枯树逢春,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其实以前的丹药,不知是吃得太久了还是其他缘故,效果已经没那么好了,兴德帝也有些懈怠,但这一换丹药,又让他重新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自此,兴德帝更加依赖丹药,对清风道人更是倍加推崇,用在修道炼丹的时间更多了,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不关注朝事。
此外,可能是觉得两个儿子还不够保险,加上吃了丹药重振了雄风,兴德帝宠幸年轻妃嫔的次数也在增多。可惜,不知怎么回事,大半年过去了后宫中一直没什么好消息传来,这让兴德帝倍受挫折,妃嫔们都那么年轻,正是生养的好时候,怎么一个都没怀上呢?
于是,他找清风道人询问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他生孩子的丹药。
帝王有所求,清风道人焉能不满足,不管行不行,他都在兴德帝面前一口保证:“陛下身体日益康健年轻,等陛下道法大成之日,一切便不在话下。”
听说只要修道,连他身为男人的能力都会跟着提高,兴德帝更来劲儿。
不过虽沉迷于修道,但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往年宫中都要举行宴席,群臣共乐。今年也不例外,而且因为战争的缘故去年春节、今年元宵和端午都没好好过,这算最近大半年来的第一次宫宴,宫里上下都极为重视。
徐皇后亲自操办这场宫宴,未免出差错,每一项比较重要的事她都会亲自过目。
终于,八月十五来了。
今年的中秋节,天气晴好,白天秋阳高照,晚上天空中皎皎玉盘高挂,正是赏月的好时机。
宫宴设置在了汀香阁,阁中有一池塘,塘中栽种了莲花,夜晚挂上宫灯,盈盈灯光打在皎洁的荷花上,风景美不胜收,更绝的是,清风徐来,带着荷塘的清香,让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荷塘中央有一舞台,专供伎子表演。
悠扬的歌声,曼妙的舞蹈,精妙的乐声,盛开的荷花,宛如人间仙境,让人目不暇接。
兴德帝坐于榻上,一边赏月,一边欣赏歌舞,与群臣共宴,推杯换盏,和乐融融。
朝臣们也很知趣,没在这个好日子惹兴德帝不高兴,只饮酒作乐,没旧事重提让兴德帝上朝。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谁料兴德帝忽地动了怒,一把推开了旁边伺候的宫女:“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拉下去杖责二十!”
那宫女浑身瑟缩,眼泪含在眼眶中,摇摇欲坠,人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打断了宴席上的欢乐,大家都望了过去,徐皇后含笑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啦?可是她伺候得不周到?”
不应该啊,今日来汀香阁伺候的宫人都是手脚灵活脑子聪慧的宫人。
兴德帝皱眉,怒道:“这婢子笨手笨脚的,倒酒的时候碰到朕袖子了!”
说着,还扯了一下他的左袖,很是不悦。
徐皇后的表情有些难言,她当是什么呢,宫女跪地倒酒不小心碰到衣服不是很寻常的事吗?陛下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但也不是如此斤斤计较之辈啊,更何况是今天这样大好的日子,陛下应心情畅快才是,怎么动辄发怒。
“原来如此,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教导无方,还是臣妾来给陛下斟酒吧。”徐皇后压下了心里的狐疑,给足了兴德帝面子。
兴德帝冷哼了一声,这才没计较。
周嘉荣坐在后方,若有所思地盯着兴德帝的脑袋。
性情暴躁易怒,跟弹幕上说的慢性中毒对上了,看来最近清风道人很卖力。
他垂下眼睑,没有说什么。
表演继续,大家继续喝酒赏月。
期间,还有好几个妃嫔公主为了博得兴德帝的欢心,主动要求上去表演,让兴德帝长了不少脸,晚宴的气氛重新恢复了正常。
大家继续喝酒,及至半夜,宴席快散时,兴德帝忽地身子一晃,突然栽倒在了案桌之上。
“陛下,陛下……”离得最近的徐皇后发出一声尖叫,打断了舞台上的丝竹之声。
大家连忙望过去,只见兴德帝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这可把大家都给吓坏了,徐皇后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又命人轻轻将兴德帝挪到了室内的榻上。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经过诊脉,也说不出兴德帝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都很疑惑,明明白天的时候,兴德帝精神还非常好,看起来比去年都还健康,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突然发病了?
宴上的吃食酒水都是有人专门验过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徐皇后还是下令将今晚伺候的宫人都关押起来,严查一遍,兴德帝沾过的酒水食物都拿给了仵作太医检查,但都没有问题。
好在到了后半夜,兴德帝总算是醒来了,只是精神状态极差,脸上老态尽显,仿佛一日之间,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
面对这样的转变,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兴德帝。
他好不容易才过了半年多正常的生活,变得年轻、体态强壮,一夕之间又被打回原型,这怎么能忍?
“来人啊,请清风道人过来,快,快……”兴德帝不顾半夜,直嚷着要见清风道人。
徐皇后连忙安抚他:“陛下莫急,臣妾这就让人去请清风道人。”
半个时辰后,清风道人赶来。哪怕是大半夜,他仍旧一身飘逸的道袍,言行举止有度,脸上的神情也从容不迫。他的态度感染了兴德帝,兴德帝总算稍微平静了下来,撑着坐起来,一把抓住清风道人的手,急切地说:“道长,道长,朕这是怎么啦?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清风道人看着兴德帝满脸的皱纹,浑浊的眼珠子,暗沉的皮肤,心不断地往下坠,但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先不急不缓地做了一个道礼,然后说道:“陛下莫急,您这是修道途中出了岔子,等贫道查明,便可想出应对之策。陛下这两日先好生休息,这里有一枚前两日贫道炼出的金丹,陛下先服用了安神。”
“好,朕服,朕服……”兴德帝连忙一把抓住了金丹,塞进嘴里,连水都没用就咽下去了。
清风道人见状,让宫人递来一杯水,给兴德帝喝了之后才起身道:“夜已深,贫道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陛下好好安寝,养精蓄锐,过几日便精神了。”
这话让兴德帝舒服了许多,点头道:“好,孙承罡替朕送送清风道人。”
清风道人出了勤政殿,回到永延殿后脸色便沉了下来,托腮思索许久,叫来一个小太监,让其捎了一封信出去。
这一晚,因为兴德帝的发病,京城又不得安宁,大臣们们都忧心忡忡,皇帝这半年多没犯病了,怎么又生病了。
蜀王回府后,担忧不已,站在书房中,一点睡意都没有。若是父皇出了什么岔子,先一步走了,那……肯定是周嘉荣继位,自己手中还没捂热的权力又要拱手让人。
谋划这么久,前功尽弃,他实在不甘。
而且就一步了,兄弟们死的死,废的废,如今就只剩他和周嘉荣,二分之一的选择,为什么不能落到他头上?若是前面还有一连串的哥哥,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那也就罢了,但现在就差这么一点点。
天不亮,蜀王就出了府,直奔宫门而去,来到勤政殿,兴德帝还在睡觉。
徐皇后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轻声道:“瑞安你有心了,陛下刚睡下没多久,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蜀王连忙点头:“是儿臣来太早了,母后昨晚照顾了父皇一夜,辛苦了。您快去休息吧,儿臣守在这里即可。”
徐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欣慰地笑道:“本宫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既如此,陛下这里便交给你了,本宫去偏殿歇一会儿。”
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蜀王松了口气,进了寝宫看着躺在龙床上脸色发青、憔悴的兴德帝,止不住的烦躁涌了上来。
呆坐了一会儿,蜀王也没什么好办法,见兴德帝迟迟不醒,他站起来对孙承罡说:“孙公公,我出去透口气,一会儿父皇醒了,你派人个来叫我。”
“好嘞。”孙承罡一口答应。
蜀王出去转了一会儿,很快便收到了一张纸条,悄悄看了一眼后,他将纸条撕得粉碎,丢进了偏殿的炉子中烧得干干净净。
及至中午,兴德帝才醒来,精神仍旧不济,不过比昨晚突然晕倒时看起来好了一些。
请太医看过之后,皇后以兴德帝要休养身体为由,将一众来探病的妃嫔皇子公主都给打发了。
蜀王出了勤政殿以要给兴德帝炼丹为由去了隔壁的永延殿。
永延殿因为是兴德帝的清修之地,人不是特别多,这会儿兴德帝不在,清风道人最大,见到蜀王,他当即站了起来:“蜀王殿下可是为了陛下而来?贫道这里有一卷经书能够安神助眠,殿下请随贫道来。”
一进入房间关上门后,清风道人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就再也保持不住了,焦躁地拉住蜀王,压低声音说:“陛下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他这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蜀王殿下你得想想办法,不然,贫道只有自己想办法出宫了!”
他要再留下去,万一兴德帝的身体有什么毛病,那可都算他的,他想跑都跑不了了。
蜀王甩开了他的手,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儿?镇定点,还没出事呢,你自己都先绷不住了。丹药呢?不能缓解父皇的症状吗?前阵子你不是炼了新丹,父皇的精神好多了吗?继续给他用这种丹药不行吗?”
清风道人皱眉道:“陛下的身体太虚了,这种丹药的效力在下降,已经没以前管用了,陛下这阵子已经出现了头痛、心悸、乏力的症状,服了丹药,就管那么两三个时辰,时间一久,又不顶用了。殿下,这不是个长久之计,你得想办法!”
他不想想办法吗?可谁让他生得晚了三年,外家又不给力,从小就被周嘉荣压一头呢!
如今只能兵行险着了。
蜀王琢磨了半晌,凑到清风道人耳朵边嘀咕道:“……等事情败露,父皇必然会震怒,废太子亦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届时,若父皇再次发病,那也只有我了,不选我,他们还能选谁?”
清风道人听完后,眼睛一亮,拍着胸口保证道:“殿下此计甚妙,若是除了拦路虎,便只有殿下了,此事便交由贫道吧。”
兴德帝在龙床上躺了两天,服用了好几剂药,又苦又涩又难闻,但还是不见什么成效。
一天中唯一有精神的便是服用了清风道人送来的金丹后那段时间,但过不了几个时辰,他又会陷入萎靡不振的状态,这儿痛,那儿不舒服的,只有继续服用丹药才能好些。
亲眼见证到兴德帝对丹药的依赖和服用丹药前后的变化,徐皇后心惊不已。这世上哪有如此奇效的药,这所谓的金丹倒更像是在透支兴德帝的精气神,每次服用药物几个时辰后,他的状态就会比服用丹药前还差。
不过知道如今兴德帝对清风道人深信不疑,不想惹他不痛快,徐皇后哪怕瞧出了不对,也没说什么。
休整了几天,状况不见好,兴德帝决定重新回永延殿继续跟着清风道人炼丹修道。肯定是他心不诚的缘故,道法才没修成。
他要去永延殿修道,徐皇后便回了坤宁宫。
一回去就听余嬷嬷说起了一桩稀奇事:“皇后娘娘,惠妃娘娘终于舍得出宫了,今日上午去了秋水宫做客,拉着贵妃娘娘说了好久的话。”
徐皇后听说后笑道:“这么久该想开了,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中,她能想开很好,一会儿将本宫库房里的燕窝给她送去。不过她怎么想起去秋水宫了?”
穆贵妃一直很受宠,这便注定了,她跟其他有儿子的妃嫔关系不会太好。因此穆贵妃和惠妃的关系也一直很平淡,大半年了,惠妃第一次踏出宓秀宫,竟是去拜访穆贵妃,这就有点奇怪了。
余嬷嬷一边给徐皇后捏肩,一边道:“许是娘娘在照顾陛下,宫里的老人只有贵妃娘娘有空吧。”
进宫最久的这些妃嫔,德妃已死,淑妃被儿子哥哥牵连,贬为了美人,去了庵里带发修行,还有几个妃嫔无宠无子,在宫里跟个透明人一样,惠妃跟其也没什么来往,至于最近几年进宫的年轻妃嫔,更是凑不到一块儿去。所以惠妃除了去找穆贵妃好像也没什么合适的人聊家常了。
徐皇后缓缓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主仆俩便略过了这一茬,提起了其他事。
永延殿内,兴德帝重新回来修道炼丹,寄希望于修道能让他的身体重新恢复活力和健康。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道法经书并不能让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好。
相反,他的头痛次数增加,情绪也越来越暴躁,动辄易怒,逮着人就骂,稍微不如意,便对宫人喊打喊杀。
仅仅一天时间,便发落了三个伺候的宫人。
这使得在永延殿当差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无不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即便这样,也防不住兴德帝什么时候就发火,惩罚宫人,他无端发脾气迁怒宫人的情况时常发生。
“师傅,这……陛下的脾气……您劝劝陛下吧……”孙承罡的徒弟小栓子小声求道。他是真的怕了,怕自己什么时候就不小心触怒了陛下,落个杖责而死的下场。
孙承罡叹了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办事仔细点,别惹到陛下。”
不是他不想劝,而是他也不敢劝。陛下如今对他也极不耐烦,他多说几句,陛下就要生气了。
几次碰壁后,孙承罡也学乖了,不敢再说兴德帝不喜欢听的,免得招兴德帝不待见。
小栓子只能失望地垂下脑袋,提醒自己以后小心些。
兴德帝修了两天道,仍不见好转,心情差到了极点,对清风道人都没那么客气了:“道长,为何朕这次修炼没用了?”
清风道人做了一个道礼,然后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陛下,这……有一事,贫道不知当不当说。”
兴德帝焦躁地说:“说啊,吞吞吐吐做什么?”
清风道人长叹一声,幽幽地说:“近日贫道夜观天象,发现了紫微星东南边有一星崛起,似在吸收紫微星的光芒,导致紫微星越来越暗淡!”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兴德帝抬头望向天空中的紫微星,星光确实越来越暗了。
紫微星代表的是帝星,紫微星的没落,莫非预示着不详?不,他可是天子,万岁!
兴德帝眼皮子狠狠一跳,病痛、死亡的恐惧袭来,他一把焦急地拉住清风道人:“道长,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清风道人做了一个道礼:“陛下,贫道算过,明日巳时整乃是吉时,届时贫道为陛下占一卜,可知吉凶和出路。”
“好,好……”兴德帝连连应声。
次日大清早,清风道人先便沐浴更衣,然后在永延殿中摆起了祭坛,上香祭拜,然后才拿出签筒,请兴德帝抽一支。
兴德帝随手抽了一支,递给清风道人。
清风道人拿起签文研读之后叹道:“陛下身体抱恙,乃是小人所为,而且此小人离陛下极近,签文上的东北二字乃是指小人出自东方方向,只有清除此后患,陛下今后修行方可一路坦途!”
东北方向?勤政殿和永延殿的东北有数座宫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穆贵妃的秋水宫。
兴德帝想起中秋节那晚,穆贵妃也是坐在他的东北方向,太巧了,莫非真是穆贵妃在克他?兴德帝的眉心当即拧了起来:“道长,可能再明确一些?”
清风道人捋了捋银色的胡须,轻轻一叹道:“陛下,那贫道再试……呕……”
他忽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红润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道童连忙紧张地扶着他。
兴德帝也担忧地看着他:“道长,道长……”
清风道人举起了手,气喘吁吁地说:“贫道没事,天机不可泄露,这是贫道窥探天机惹怒了上天,从而给与贫道的惩罚。陛下,贫道无能为力了……”
若说一开始兴德帝还对清风道人的话抱有疑虑的话,这会儿见他突然吐血,似乎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力量的惩罚,心头的怀疑全打消了。
兴德帝面色沉重地点头道:“朕信道长。道长说此事当如何?”
清风道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只要揪出了小人,消除后患,陛下以后修行便可一路坦途,日进千里!不过贫道乃方外之人,不懂庶务,这事怕是帮不上陛下。贫道身体不适,请陛下允许贫道打坐缓一缓。”
兴德帝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指了指蒲团,允了清风道人的要求。
清风道人赶紧蒲团上盘腿打坐,苍白如纸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不远处的孙承罡悄悄觊了一眼兴德帝难看的脸色,心里直叫不妙,清风道人这么一弄,本来平静的宫里只怕要掀起大浪了。只犹豫了片刻,他便给门口的小栓子使了一记眼色。
小栓子连忙轻轻退了出去,火速离开永延殿,直奔坤宁宫而去。
兴德帝知道了自己最近修道屡屡受挫的原因后,大怒,立即宣来皇城卫队:“陶治学、孔京,你二人速速带人进宫,包围了东北方向的所有宫殿,不许任何人进出!”
两人很震惊,但他们是忠诚于皇帝的亲卫,自是不敢质疑兴德帝的命令,当即带兵进入了后宫。
兴德帝又责令孙承罡,带领太监和宫女,随他去搜宫,东北方向的宫殿,但凡有人居住的,一座都不许落。
徐皇后正在宫里插画,逗七皇子说话。
兴德帝视这个儿子为耻辱,一直没管过他,任其自生自灭。徐皇后本就想收养这个孩子,以前怕得罪兴德帝,现在兴德帝都不怎么来坤宁宫了,她也没了这个忌讳,干脆时常让人将七皇子带到坤宁宫玩,有个小孩子,这宫里热闹许多。
七皇子正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字词,有时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有时候又很贴心,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总是逗得徐皇后展露笑颜。
徐皇后正逗孩子逗得开心,忽地看到余嬷嬷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当即让宫女将七皇子带到一边去玩,然后轻声问道:“怎么啦?”
余嬷嬷焦急地说:“皇后娘娘,刚才孙公公身边的小栓子过来,捎了个口信给您,今天……陛下特别生气,怕是要出大事了。”
“小人作祟,妨碍了陛下?荒唐,荒唐……”徐皇后气笑了,兴德帝的身体是如何一步一步衰败的,他身边伺候的人都看得见,太医院也有记录,现在全推到了小人身上,何其可笑!
坤宁宫在勤政殿的正北方向,这事还牵扯不到徐皇后头上。
但徐皇后到底是在宫中呆了二十多年的常青树,没有敏锐的意识和谨慎小心的性格,走不到今天。
她蹭地站了起来,抬头望像东北方向,那边有好些宫殿,挨个数过去……最显眼的莫过于穆贵妃的秋水宫。
清风道人是老六举荐给陛下的,近日他装神弄鬼一番,将陛下的病情都推到了小人身上,而且还是东北方向的小人,这指向未免太明确了。
徐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前两日惠妃去秋水宫呆了半天……糟了,快,派人去通知秋水宫,好好搜查一遍,尤其是惠妃那天去过的地方,还有她带来的那些人,务必要快……”
等小邓子前去秋水宫报信之后,徐皇后仍很担忧,又将出宫令牌给了余嬷嬷,对她说:“你马上出宫找到太子殿下,告知他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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