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新月（七）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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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空间。

一个穷山恶水的小山村，一个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的留守儿童，几间小平房，三面破土墙，两只老花鸡，一个小板凳。

“大宝，叫你爷爷吃饭。”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对坐在板凳上的孩子说：“你去找找他又在谁家晃悠呢？”

被称作大宝的孩子点了点头，小跑着出了院门。

刚刚下过雨的土地上满是泥泞，大宝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跳着，路过了一户又一户残破的房子。

“爷爷，奶奶叫你吃饭。”小宝朝老树下的爷爷喊着：“爷爷，奶吃饭啦！”

摇着破蒲扇的老人眯了眯眼，嘴唇翁动着嘟囔了几句，和几位老伙计摆了摆手。

“回吧。”老人拍了拍小宝的肩膀，慢悠悠的踏上了回家的路：“走旁边，别粘上泥。”

小宝的脚趾动了动，偷偷把鞋伸入小水坑里晃了晃，搅出了一摊黄水。

“别耍水！快点走！”

小宝甩了甩鞋子上的水，安安分分的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每家每户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平静而安逸。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每一代人都是这样慢慢的走着，跟着前人的步子活在这座大山里。

小饭桌上铺开了一块油布，皲裂的缝隙中还带着点黑。

“老货！天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耍！家里的事情都不管了！”奶奶一边盛着饭一边数落着：“家里就你一个男人，天天还耍！”

爷爷盘腿坐在炕上，在炕沿磕了磕烟灰。

小宝爬上了炕，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最中间。

人们总是爱在饭桌上说一些话，讨论着家常里短的事情。

“儿说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一趟，说是挣了不少钱。”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么大个人了，在外面也不想着再找一个，唉”

老头子夹起了一块豆腐，不耐烦的说着：“儿子大了，就由他！找媳妇可得看好了！咱们这条件，有几家愿意嫁的？”

“看你说的。”老太太夹起粉条，放到了小宝碗里：“小宝，你长大后娶媳妇不？”

“不娶。”小宝戳了戳碗里的馒头，回答道：“不娶，媳妇杀人嘞！”

老头老太太笑得喘不过气来，看着呆头呆脑的小宝一股劲的乐。

小宝吃完了饭就下地去看炉子，炉锥伸进去再拿出来就是耀眼的红色，特别漂亮。

“嗤”火红的炉锥被放到了小水洼里，蒸腾的水汽氤氲了一小块天地，掩映着小宝憨实的脸。

真漂亮，红色真漂亮。

几年后，小宝跟着父亲去了城里生活，一间十平米的小南房就是一个家。

小南房里有炉子，小宝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炉子弄旺，再热一锅水。

电磁炉上热着饭，小宝看了看墙上的表，从枕头下掏出了手机。

手机里的卡是和爸爸绑定的，每天也只能和爸爸通几分钟话，告诉他自己中午在家，吃上饭了。

午休的时间很长，小宝看了看电磁炉上的饭，打开了小说。

不好看，下一本。

不好看，下一本。

草草翻了几本后，小宝丢下了手机，起身去端饭。

每天都是同样的生活，每天都得过下去。

小宝机械的咀嚼着饭菜，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划着手机。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十月。

小宝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片火红。

晚上，小宝的父亲回来了。

“今年咱们就不回去了，我没有时间。”父亲一边吃饭一边吧唧着嘴：“最近学习还好吧？”

小宝皱了皱眉，低声回答道：“好。”

“明天你王阿姨要到家里来，你中午放学了稍微收拾一下。”

“嗯。”

小宝抬头看着对面正房里的暖黄色灯光，放下了碗筷。

该写作业了。

第二天中午，小宝回了家，今天大风一直在刮，火炉都被顶进来的风弄灭了。

小宝把没烧完的炭弄了出来，拿起打火机重新生了火。

广告纸被点燃了，秸秆也塞了进去，炉子里的火马上旺了起来，冒出了几缕青烟。

小宝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小小的房间中满是烟味。

屋外，烟囱上冒出了灰黑色的烟，笼罩了整个小巷。

小宝扣了扣光秃秃的指甲，慢慢扯着指甲旁的一根倒刺，眼里满是火光。

火红真是漂亮。

大门处响起了父亲爽朗的声音，小宝用嘴咬掉了那根倒刺，慢慢为炉子添了一点没烧尽的炭。

王阿姨是个四十来岁的长脸女子，长的不好也不坏，比之前那些人要好许多。

小宝一边吃着父亲带回来的小菜，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王阿姨脱下来的小薄披肩上的火红挂饰。

毛茸茸的，红红的，真好看。

小宝看了看和父亲相谈甚欢的王阿姨，伸出手去捏了一把。

火红色的毛从指尖溢出，手心滑滑的，还能感受到最中间的硬核。

小宝忍不住又捏了几把，方才收回了手，带出了几缕红色的毛，夹杂在指缝中，有点难受。

父亲和王阿姨依旧在说话，小宝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依旧刮着大风，烟囱里的烟已经变成了黑色，被大风刮到了四处。

小宝抬起头看着淡灰色的天空，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手中的火红被搓成了一小团绒毛，完全丧失了当初那种蓬松的感觉，小宝在指尖揉了揉，直接丢入了花坛内。

屋内一片温馨，屋外的人却不想参与进去。

“小宝，进来。”父亲在房中叫着：“你王阿姨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宝眨了眨眼，推开了南房的门。

“小宝，你大名叫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又忘了。”王阿姨亲切的问着。

“梁生。”

“现在在哪上学啊？初几了？”

“五中。初二”

“成绩怎么样？”

“就是个那。”

父亲笑着拍了拍小宝的肩膀，插话道：“他天天玩，不好好学习，不像小悦那样，能沉下心。”

王阿姨笑了笑：“男孩子，爱玩正常。”

“当初我爸我妈在村里惯着他，现在不好改啦！”

“说起这个来，你家里的老人呢？”

“都没了，我妈身体不好，一年四季都得烧火。我们那边大风天多，有天晚上被烟呛死了。这孩子大半夜的醒了，不然他也没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