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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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少年时

“与清风寨勾结,乃我一人所为,我夫人什么也不知道。若是可以，请不要牵连于她。”

“你做下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牵连到自己的夫人？”傅清颜有些鼻酸,她忍不住别开头。

文远靠着墙：“小娘子,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傅清颜深吸一口气：“你做的事，尚且够不上株连。”

她说完，转身离开。

轻轻的脚步声在暗处回荡,傅清颜从腰间荷包里摸出梅子放进嘴里。

糖糕唔汪一声,舔去她下巴上的眼泪。

姜浩在门口等着她，看见她沉郁的脸色，终究什么也没说。

左右人都要死了，无论什么曲折都不重要了。

“走吧，回去了。”姜浩摸了摸她的头。

傅清颜躲开他的手，瞪了姜浩一眼，她可是师姐,不许无礼！

回县衙的路上，姜浩问她：“小师姐，你们救回来的那人真是俞大将军？”

“不知道。”傅清颜干脆道。“我又没见过他。”

她看了姜浩一眼：“你很敬仰他？”

“那是自然！”姜浩神采飞扬，“天下有谁不敬佩俞大将军？他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不过——”他的神色又有些犹豫,“小师姐，你让请来的那襄阳的神医真能救得了俞大将军？附近有名的医者都被师傅请来瞧了，都说治不了...”

“此人还未必是俞大将军，你瞎激动什么？”傅清颜忍不住泼他冷水。“若是我请来的人都救不了他，那世间大约再没有人能救他了。”

傅清颜垂眸，敛去眼中失神。

“请商先生为我家娘子诊治。”青雀向着二十许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大礼。

捣药的商阳抬头看了裹着厚狐裘，面色苍白的傅清颜一眼，冷声道：“我救不了不想活的人。”

她面目平凡，唯有一双眸子幽若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

傅清颜拢了拢狐裘：“先生何出此言？”

商阳对上她的目光，只说了一句：“你想活吗？”

这本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傅清颜却迟迟没有作答。她想活吗？

阿爹去治水前告诉她，官场无常，他曾位极人臣，一心匡扶天下，最终却陷于朝堂斗争，失了本心。待他将治水一事了结，便向陛下请辞，他们一家回襄阳，做个平民百姓也是极好。

可他再也没能回来，他被决堤的洪水淹没，连尸首也寻不见，只能立下衣冠冢。

阿爹死后，阿娘的身体便越发差了。临死之前，阿娘拉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可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裕，秦双，宁国公秦观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如走马观花一样掠过，她爱的，她恨的，于她有恩的，辜负了她的

“我想活。”傅清颜微微笑起来，青雀终于在她眼中看见久违的光。“我想活下去。”

无情无义的尚且能活，她为何要去死？

傅清颜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宁国公来说是如鲠在喉，便是为了这，她也不该轻易去死。

天水里，有人敲响吴家的木门。

吴岩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开了门。

“吴酒鬼，你的信。”

吴岩接过信，关上门，不知是何方神圣，他都多少年没收到过信了。

灌了一口酒，醉眼朦胧地把信拿到眼前，‘吴岩收’，字迹娟秀，是漂亮的簪花小楷，分明是出自哪位小娘子之手。吴岩沉寂许久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扔下酒坛，手忙脚乱地将信封拆开，迫不及待地将信看了。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左手恰好落在摔碎的酒坛碎片上，鲜血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女儿啊，爹爹无能，不能替你手刃仇人，可如今，这害了你的恶贼终于要被绳之以法了！

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梳洗一新的吴岩站在门前，终于没了平时的醉态。

清风寨的山贼在傅彦一一审问之后，手中没有沾染人命的拘在县衙做苦役，观察一月后若无劣迹可为平民，源叔和少年阿朗便是其一。而其他有人命在身的，便依律法判决，俱逃不了一死。

行刑那天，傅清颜没有去。

“这些山贼伏法也算小师姐的功劳，小师姐不去看看？”姜浩逗她。

“你若是想去，自己去便是。”傅清颜才不上他的当。

姜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算了。”万一看了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傅清颜摇了摇头，懒得搭理他。

突然，她练字的笔停了停：“什么声音？”

闻言，姜浩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丧乐？”

“丧乐？”傅清颜放下笔，心中不妙的预感让她抬脚出了门。

一身缟素的中年男人走在棺柩旁，双眼通红，神情悲痛。

这是...傅清颜随手拉住队伍末尾哭灵的妇人：“谁家老人去了？”

“唉，什么老人啊。是我家娘子啊，她被山贼掳了去，回来后便悬梁自尽了。”妇人显然是杜家的下人，她拿袖子抹抹眼泪。“娘子多好的人啊！真是作孽！我家郎君说了，要把棺柩抬去刑场，叫娘子在天之灵亲眼瞧着这些恶贼伏法！”

怎么可能！

傅清颜想，下山的时候，杜家娘子还来向爹爹道谢，她说，便是没了所谓名节，她难道就不能活了么？或许是没法嫁人，可对于女子来说，一定要嫁人才能活？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贞烈的名声自尽？

傅清颜不信？

“你要干什么？”姜浩拉住傅清颜。

“我要开棺验尸！杜家娘子一定不是自尽的！”她是被人逼死的！

姜浩先是一怔，而后死死拉住她，傅清颜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他，直到送灵的队伍走远，姜浩才放开她。

傅清颜红着眼瞪着姜浩，姜浩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娘子，逝者已矣，不要再去打扰逝者安宁了。”

“她是被逼死的！她原本想活着的！”傅清颜高声道。

“那又如何！”姜浩也起了怒气，“她已经死了！即便是你现在开棺验尸，证明她是被人逼死的，又如何？！”

“小娘子这么聪明，心里应该清楚，为了贞烈的名声，能逼死她的只有她父亲！你现在要让他们开棺验尸，他能答应吗？夷山百姓能理解你么？！便是证明了她不是自尽又如何？你能让她起死回生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傅清颜停住了动作，她双手紧紧握拳。

这些她都知道，可

“那是一条人命啊！”傅清颜哽咽道，“她才十六岁...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她不该死的啊...”

姜浩叹了口气：“小娘子，这世间的事，原就是不公平的。”

他生于市井，人心之恶，见得太多。

傅清颜提起裙角跑向马厩。

“小娘子，你干什么？！”姜浩连忙追上去。

傅清颜却已经抢了一匹马，一扬马鞭，疾驰出去。

马夫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这可是县令的小娘子，就算抢了马，他也不敢阻止，要是伤了小娘子，不知会吃什么挂落。

姜浩看着她的背影，跺了跺脚，赶紧向傅彦通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leeping小天使的营养液

下章男主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