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俞锦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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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俞锦觞

俞锦觞正冒着雨赶路。

收到傅清颜的信之后,他便连夜带着人往夷山来了。关于父亲还活着的消息,他谁也没告诉，包括阿娘和姨母。

连着赶了三日的路，跟随他来的侍卫都是人困马倦,便寻了一间客舍暂歇。

可俞锦觞实在心焦,便先骑着马往夷山去了,让侍卫们之后再跟上。

结果快到夷山境内,天上竟飘起了小雨,他只好加快速度,希望能在前面找到遮雨的亭子。

前方有马蹄声出现，隔着朦胧的雨幕，俞锦觞看见月白色衣裙的小娘子骑着马飞速奔来。

这下着雨还骑马？还这么快,这小娘子挺厉害啊！

然而,等到人影靠近——

“傅小娘子？！”俞锦觞失声叫道。怎么会是她？发生什么事了？

傅清颜没有搭理他，面色冷肃地驾着马。

俞锦觞连忙调转马头靠近她身边：“傅家小娘子，是我啊！俞锦觞！你怎么在这里？这下雨呢，你快别骑了，咱们找个地方躲雨去！”

傅清颜没有搭理他。

“小娘子...”俞锦觞没把她的冷淡当回事儿，凑到她身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傅清颜心烦意乱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一挥马鞭，马儿加速向前。

“喂——”俞锦觞简直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谁招了她？

完全不放心此时的傅清颜独自在旷野骑马，俞锦觞驾着马追上去。

“小娘子...”

没有得到回应的俞锦觞知道傅清颜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法沟通了,他正了脸色，抬手去抢傅清颜手上的缰绳。

“你干什么？”傅清颜眼神凌厉。

“小娘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俞锦觞面色严肃，这样的天气纵马，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傅清颜气恼地冲他吼了一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俞锦觞被她气笑了：“今天这闲事小爷还就非管不可了！”

用力拽住傅清颜手上的缰绳，俞锦觞双腿一蹬马鞍，翻身坐在傅清颜身后，将她抱在怀里。

拉住缰绳，疾驰的马被他强行停住，前蹄高高扬起。

傅清颜被他抱了个满怀，急急想推开他：“你干什么！下去！”

“喂，小心——”俞锦觞骑术不错，可还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还没坐稳就被傅清颜推了一把，往地上滚去。可他还抱着傅清颜，傅清颜这一推，两个人齐齐滚下马去。

雨中的地面还有些泥泞，两个人跌在泥坑中，浑身狼狈。

“没事吧？”俞锦觞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的老腰啊

傅清颜坐在地上，呆呆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俞锦觞有些慌了：“小娘子？是不是哪里摔疼了？”

他矮身看去，才发现傅清颜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是泪。

“你别哭啊！”俞锦觞慌了手脚，“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可千万别哭了！”

他这样说反而让傅清颜觉得更加委屈了，她微微抬起头，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俞锦觞都快给她跪下了，他平生最怕女孩儿的眼泪了，尤其是像傅清颜这样平日冷静守礼的小娘子。

眼见着劝不住，俞锦觞只能叹口气，脱下外裳举起来挡在傅清颜头上。

虽然也湿得差不多了，不过能挡一点是一点吧。

傅清颜哭尽兴了，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抬头看他：“对不住。”

俞锦觞一向对小娘子有很高的容忍度，何况傅清颜长得实在合他的心意，虽然今天的一切真是莫名其妙，但看着傅清颜眼眶通红的可怜样子，他还是生不起气来。

“没事，咱们先找个亭子避避雨吧。”俞锦觞如是道。

傅清颜点了点头，想站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

“怎么了？”俞锦觞问。

任性之后的傅清颜满心愧疚，小声道：“好像...脚崴了...”

俞锦觞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蹲下身：“上来吧。”

只能他背着了。

“对不起。”傅清颜再次道歉。

俞锦觞背起她：“你要是真觉得抱歉，下回就别干这种事儿了。便是再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雨天骑马，可实在不是一件安全的事儿...”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傅清颜因着愧疚，安静听着，可过了许久他还不住口，便忍不住无语，这人怎么比阿娘还唠叨

俞锦觞背着傅清颜，手里牵着两匹马，往前走去。

雨势越发大了，好在前方也出现了能避雨的亭子，俞锦觞赶紧背着傅清颜走了进去。

“你的脚可还好？”俞锦觞放下傅清颜，问道。

傅清颜摸了摸脚踝，回他：“没有伤到骨头，养上三五日即可。”

“那就好。”俞锦觞看了看亭外，雨丝细密如珠帘，恐怕一时之间停不了。

他一掀衣角，盘腿坐在地上：“既然一时之间走不了，不如小娘子和我聊一聊如何？譬如，你今日为何会有如此失态之举？”西山之上，便是面对那般危局她都淡然自若，今日如此失态，不知是为了何事。

“这与你无关。”傅清颜低着头，低声道。

“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俞锦觞也不恼，“只是有些事，若是说出来，心里会好受许多。”

亭外雨声细碎，像少女低声喁喁。

傅清颜看着俞锦觞，倒是头一回觉得，有些看不懂这纨绔的小公爷。

不，她也并未了解过他。前世他早早便死了，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唯有今生西山一行短短半日相处，她又凭甚认定他是什么样的人？

“小公爷觉得，人生于世间是为何？女子生于世间又为何？”傅清颜说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怎么忽然说起这样深奥的话题？”俞锦觞想了想，“不同的人大约有不同的答案吧，于我而言，不过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那么小公爷也是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性命更贵重的东西。”

“这是自然。”俞锦觞点头。“人死如灯灭，若是没了性命，那便什么也没有了。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是有比性命来得更贵重的东西。”

比如他父亲。

“可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于女子而言，名节更甚于性命？”傅清颜声音飘然。

“我原以为，世间的父亲大都是爱着女儿的，可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为着这虚无缥缈的名节，让自己的女儿化作一具枯骨。”

“小娘子因何如此感叹？”俞锦觞问。

傅清颜三言两语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讲清。

“小娘子到这夷山短短时日，过得却是端的精彩。”俞锦觞这样感叹。

傅清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俞锦觞尴尬地哈哈两声：“小娘子是为吴家娘子和杜家娘子不平？”

“我不该不平吗？”傅清颜反问。

“若只是这两桩事，小娘子便受不了了，可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俞锦觞肃了脸色。

“可是凭什么？”傅清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女子没了名节就该死，那你们男子若是没了名节，是不是也该去死？！”

俞锦觞被她吓得一抖，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我们男人，好像...没有名节这东西...”

他又被傅清颜瞪了一眼。

俞锦觞笑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

“小娘子是觉得不公平？”

“难道这公平吗？”

俞锦觞摇摇头：“的确不公平，可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公平？”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严肃起来。

“小娘子想是从来被人护着，不知世道的艰难吧。”

“末帝当政时，苛捐杂税，又逢各地大旱洪水频发，民不聊生。我姨父起兵，正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那时节，便是人吃人也是有的。直到姨父临朝，天下吃不饱的还大有人在。”

“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忍饥受冻，小娘子，你觉得这公平吗？”

傅清颜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小公爷应是其中锦衣玉食的一类。”

“没错。”俞锦觞负手看着亭外。

“那小公爷是觉得，世道不公，是应该的么？”傅清颜又问。

俞锦觞摇摇头：“自然不是。”

“若你觉得世道不公，那便去改了它，空流眼泪，没有半分用处。”

“小娘子，与其流泪不服，不如去做些能做的事情。”

俞锦觞垂头看着傅清颜，此时的他，终于有了些正经模样，也有了由皇后娘娘张婴亲手教养出来的气度。

“改了世道？”傅清颜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我姨父当年也不过是个大头兵，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君临天下，受万民敬仰。”俞锦觞轻笑一声，“不过是，愿不愿意做罢了。”

“小公爷这样相信我？”傅清颜忍不住道。

俞锦觞挺直身：“不是相信不相信。而是我觉得，世间之事，若是去做了，若是尽了力，多年后回首过往，能说一句无愧于心，如此，便足够了。”

“唯一的问题是，小娘子愿意去做么？”

傅清颜默了一瞬，坚定地对上他的双眼：“自然!这世道对女子不公，那我便倾我所能，为天下女子谋一个，公平！”

或许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我做了，这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ω￣

蠢作者：小公爷不是全文最好看最聪明最腹黑最傲娇最可爱最厉害……以下省略无数我知道和不知道的形容词。

小公爷：默默拔出我四十米长的大刀

蠢作者：……但他是最适合娇娇的！

小公爷：算你识相

小公爷都上线了，你们还不冒泡吗？？？

今天改了一下前面的格式，不用重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