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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主别误会, 遗直的行径和‘挑衅’其实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挑衅是怀着恶意, 遗直怀着的则恰恰相反。”房遗直低沉着嗓音, 解释的时候嘴角含着笑意, “提及这个, 恍然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李明达偏头, 好奇地问房遗直。

“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句, 俗是俗了点,却偏偏应了遗直而今的心思。”

李明达双颊飞霞,她不大好意思地瞄一眼房遗直, 就忍不住捂嘴笑了,他这么正经的人会用这种话来形容自己的确有趣,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 她自己脸热起来, 比房遗直还害羞。

“是俗了点,不过如此形容, 我大概也能明白你心里的感受了。”

房遗直:“贵主英明。”

李明达正把茶送到嘴边, 被这四个字噎了一下, 差点呛了自己。

房遗直接着感慨:“遗直的母亲是个爱喝醋的, 那日我就像她了。”

房遗直意指他之前的行为略有些冒犯, 是缘由于‘吃醋’。

“哦,你哪里冒犯了?”李明达调皮地看他一眼, 抿嘴笑道,“我怎么没觉得呢?”

房遗直怔了下, 眼睛定定地看着李明达, 目光里像燃了火。

“咳咳……我们说案子。”李明达对房遗直眨了下左眼,就红着脸看向别处,笑容里透着‘报复’的意味。

房遗直再怔住,这才明白过来,公主刚刚那话是故意想‘调戏’回来了。忍不住想笑,再两厢目光对视之时,彼此便都笑了,早不顾及左右的世界有什么了。

先前在永安师太身亡时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当下已经被带到了梅花庵后山的梅林。三人随后就被侍卫引到梅林内等候,听说有公主和世子亲自来问,三个人瞬间就激动了。眼见着传话的人去了,只留了他们三人在此。因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前一炷香的时候,三人一听说有贵人要来,还拘谨地弓腰站着等待,后来等久了,还不见人来,三人就渐渐地把腰板伸直了,竖着耳朵往后侍卫离开的方向看看,仍不见有人来。

“这要等什么时候。”

“却不知,不过既然是贵人,还是堂堂公主,自然要摆排场,我们这等草民等一等算个什么。”

“是了,上次就我们县里出了大事,也是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县令到。这可是公主啊,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行了。”

“可怎么好,都怪你,好好地非要领着我们爬墙,跑山下偷吃肉喝酒,闹得而今日就我们三个没有在场证明。”

……

李明达听了这话,就招手示意随从去问了一句话,就打发那三人走。

三人听说公主突然又不见他们了,还觉得失望。三人忽然被问在山下哪个地方吃饭,懵了下,正纳闷这事儿怎么会知道。随即就不好意思起来,告知是在山下东边的小溪旁,他们把庵里养的一条大黄狗给弄死了,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烤了狗肉。

“之前怎么说是在屋内睡觉?”田邯缮瞪他们。

“这不想着,左右都是我们三人自己干的事,也没人证明。说了偷狗的事,在佛家这种地方,那些尼姑肯定会叫嚣不留我们。我们三人盘缠都用尽了,本来在这庵里就是哀求永安师太可怜才收留,要是这么赶我们出去,天还冷着,真没地方住去。”

“还真是,”田邯缮气笑了,“人家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因为耐不住吃肉,就把人家的狗给杀了。还厚脸皮的想要继续住,你们配么!”

田邯缮痛骂一通三人,就急急忙忙去告知李明达。

李明达就亲自带人下山去找了那三人所言的烤狗肉的地方,果然在东山下的偏僻的溪水沟边,找到了一些肠子等物,也找到了一摊烧黑的地面,周围还有散乱的没有完全烧完的木柴头。

田邯缮拾起地上的一撮黄狗毛,那边侍卫顺着河沟也找到了一些骨头,确认无意。田邯缮这才连忙爬上坡,跟坡上的李明达点了点头。

“这三人可真不像话,不过也证实了,他们当时确实在这里吃狗肉,没办法到山上去杀人。”

“还是要问一问,确认这狗确实是在永安师太身亡的当天早上丢得。”李明达严谨道。

田邯缮回去细问这事,果然证实了。

“那黄狗确实在早饭前还在,因庵内的尼姑们每日要一起到大雄宝殿诵经,怕是这几个人就是在那时候把狗给偷了!”

狄仁杰在旁听到这话,说道:“既然那三人的嫌疑也排除了,那更加证明这些案子像是那五名商人所为。或许他们是因什么缘故临时决定杀人,起初简文山来找赵芙蓉的时候,并没有起杀心,但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杀意,于是他自己或五人合伙将三位师太杀死。”

“他杀永安师太的动机可以勉强理解为是复仇,但是他杀另外两名师太的目的是什么。这两名师太跟当年永安师太与张玄真之间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明达看着关于这两名师太的背景调查,并没有发现她二人有什么可疑之处。二人都是本地人,家就在附近的村县,所以就近一查问就几乎可知她二人出家前的所有经历。

仁安和慈安两位师太出家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风评,反而都被称赞是管家的好手。

她二人是在张玄真身亡之后才到梅花庵出家的。照道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和远在定州的简文山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令简文山憎恨到非要杀二人不可。

但赵芙蓉又是什么缘故?简文山口口声声的说要找未婚妻赵芙蓉。而这个赵芙蓉的名字刚好就是慈安师太的俗家名。偏偏慈安师太又不可能是简文山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的名字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和慈安师太一致,而且就在慈安师太身亡的当晚黄昏,他偏偏就赶巧找了过来。

“这不像是巧合,要么是有人的故意安排,要么就是他真的是凶手,是做事比较让人匪夷所思的那种凶手。”

狄仁杰无奈的笑了,“我真要被这件事搞糊涂了,感觉比互相帮的案子还要复杂。”

“还是要再审一下简文山,只是而今人被京府压着,却不知道京兆府府尹会不会给这个面子。”

“公主出面,他哪有拒绝的道理?”狄仁杰不解。

“你不了解朝廷这些老臣,面上敬着我们这些年轻的皇族小辈,真要做起事来,却很喜欢较真。”李明达叹道。

狄仁杰了然地点点头,对李明达道:“所有贵主刚刚才会让遗直兄去说?”

李明达点头。

不多时,房遗直便带着几个京兆府的衙差,将见闻上、李鹤等五人带到了院中。当下只唤了简文山一人进屋。

简文山整个人面色颓废,眼底发黑,虽然觐见令他精神紧张,但仍难掩他的倦怠之色。显然他昨夜焦虑得一宿没睡。

房遗直便让简文山好生交代事情,“在场这几人,可能都是难得觉得你可能无辜的贵人,若你在这时候不知道珍惜,那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珍惜的机会了。”

简文山一愣,惊讶地望着房遗直,然后看向李明达和狄仁杰二人。仿若忍受黑暗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曙光。简文山连连激动地给李明达磕头,恳求公主一定要帮他正名,平了他的冤屈。

“草民真有杀害那三名师太啊!草民愿意发任何毒誓,草民真的不知道那永安师太和我的生父张玄真有干系,更加不知道那慈安师太也叫赵芙蓉。说实话,草民在昨天之前都不晓得梅花庵这几位师太法号是什么。”

“你的未婚妻真叫赵芙蓉?”李明达问。

简文山应承,“回贵主,却是是叫赵芙蓉,人长得面若芙蓉一般,性子温和,小有才华,和草民甚是谈得来。”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女子,你们如何相识,后来她又是为何忽然就离开你了?”李明达问。

简文山摇了摇头,“她是个没爹娘的孤儿,投靠亲戚去了她表姑母家。我是因和她表姑父有些来往,得幸见了她,便年年不忘。后来就二位长辈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三个月前因为婚事的事吵过一架,她姑母狮子大开口,忽然要一倍的聘礼才肯让我娶她。我岂能受这样的气,便要理论,她跟我解释这钱回头她会当成嫁妆带回来,不会亏我的。可草民依旧觉得不是这样的道理,做人做生意都是一样的,岂能出尔反尔?偏她却觉得我不在乎她,便和我争辩了两句。我脾气一时不好吼了她两句,她就只哭不再讲话。后来我后悔了,也跟亲戚朋友借钱好容易把钱凑够了,却听说她伤心欲绝,人忽然不见了。”

“倒还是一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刚烈脾气女子。”狄仁杰叹道。

简文山点头,“我也是因此才知道,她虽平常看着温婉柔弱,却没想到她性子竟如此较真。当时也生气,觉得她不信我,怎能如此草率对待我们之间缔结的婚约。可时间越久,我越发念着她,觉得是自己当初做的不够好,才会令她失望。她到底是没有父母孤女,寄人篱下,心思比别人更脆弱了几分。我就开始四处寻找她,至前些日子才得了消息,是从长安城串门回来的王大娘,说她在梅花庵上香的时候,瞧见过芙蓉,但喊她的时候,人却是越走越急,故意甩开了她。我一听此消息,就急忙忙筹备来此,却没想到,人没找到,还被冤枉了一身人命案子。”

简文山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说话还算有条理。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就忙磕头给李明达、房遗直和狄仁杰,恳请三位贵人开恩,一定要帮他洗清冤屈。

“这赵芙蓉的确有些奇怪,若是和你定了婚约,本就不该改主意开口多要聘礼。她错在先,争执之后,人却先走了,丝毫不给你改错和后悔的机会。这会是两情相悦么?”李明达觉得,一般后宅的女子该不会有此胆量。

房遗直也点头,“你未婚妻做事未免太过决绝刚烈,诚如公主所言,错她在先,而你也没有要退婚负她,她人却先跑了,是何道理?我倒觉得这还没到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步,除非你又做了什么别的让她难过到绝望的事。”

“没有,万万没有,我待她好还来不及。再说我们还未成婚,隔几日才会见一次面,多数都由长辈在旁看着,哪会去做什么令她伤心的事。”简文山道。

李明达想了想,又问简文山和赵芙蓉初见是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简文山道。

李明达惊讶挑眉,“半年前?”

简文山点点头,“差不多就是半年前,赶着年末我做生意回来,然后拿了些异地的玩意儿去拜见她姑父姑母,因此才瞧见了她。”

“也便是说你和她从相识到订亲都在三月内,之后的三月她就离家再没出现过。”李明达确认一遍。

简文山应承。

李明达看向房遗直和狄仁杰。

房遗直微微点了下头,表示他现在的怀疑跟李明达应该一样。

狄仁杰也聪慧地领悟到了这,“幸亏我们早已经派人去了定州调查,这个调查太有必要了。”

简文山听闻此感慨,愣了下,不解地看向三位贵人,“调查什么?贵主怀疑草民的身份?”

“你的身份确实需要证实一下,但你的未婚妻赵芙蓉更可疑,只怕她的身份有假。若她真是假的,那你就是个千里迢迢来此处做替死鬼的受害者了。”李明达叹道。

简文山愣了又愣,他眼睛里满是不解疑惑,眨眨眼,仔细想想,才渐渐清明了些,皱眉再看向三位贵人,“难道说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极可能是我被骗了?”

“对。”狄仁杰道。

简文山摇摇头,否认道:“不可能,赵芙蓉是赵家娘子的内侄女,两厢早是旧识,老邻居,哪能拿这种事骗我。”

“亲兄弟姊妹之间尚有欺骗,更何况你们仅仅只是邻居。”李明达因而想到太子,心抽搐了一下。

简文山张了张嘴,还是惊讶的难以置信,“我不信,便是老邻居骗我,芙蓉也不会骗我。她就是宛若荷花一般干净美好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善意,连蚂蚁都不舍得让我踩的人,怎可能会做这种事来骗人。”

狄仁杰摸了摸鼻子,抿着嘴角,尽量忍住自己的笑意。

李明达摆摆手,打发人带走简文山,又叫人暂且把简文山和李鹤等四人分开关押。

李鹤等四人见公主只召见了简文山,却并没有见他们,还把简文山挑出关押,很是担心简文山背着他们四人诬陷了他们,气得不忿,直喊着冤枉,恳求见公主鸣冤。不想有被堵了嘴,同其他三人强押回了房间看守。

李鹤被关到屋里后,就不忿地用拳头敲了一下墙,转即痛得大叫,直骂简文山不是东西,好好地害他们招惹上这样的人命官司。

“我稀里糊涂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不清楚,就要受着杀人犯的罪名,被斩首悬挂于城门上了!”李鹤印象里,凶犯都是要悬挂首级在城门上。

其余三人也同李鹤一样,觉得冤枉至极,跟着李鹤一起痛骂简文山。

“但骂只怕也不管用了,现在府衙和公主、郡王那边,根本就不停我们四人的解释。”说此话的男子,随即就落泪哭起来,抱头坐在地上,表示自己不想死。

另两个见状,也都跟着凑到他身边,互相搭肩嚎啕大哭,一起喊着害怕去死。

李鹤见他们几个这般,直骂没出息,但最后也加入了仨人的不想死哭啼‘阵营’之中。

“三个大男人哭得跟孩子一样。”李明达站在屋后面二十丈远的梅花树下,跟房遗直感慨道。

“那这个赵芙蓉就更要查清楚了。”房遗直道。

李明达点点头,“要有真凭实据的话,这案子不可能在三四天内快速解决,怎么也要等五六天定州那边调查完之后。”

一阵风过,几瓣梅花飘落在房遗直的肩膀上。

李明达的目光随之也落在了那上头。

房遗直侧眸看一眼,就用手指把花瓣掸了下去。梅花像是不服气似得,忽悠一整朵从房遗直的头顶正上方落了下来,刚好落在房遗直的额和发交接之处。

李明达看着面容朗朗如玉的房遗直,盯着一朵梅花正对着自己,十分好笑,捂着肚子忍不住连笑数声。在旁的田邯缮和落歌等人,瞧着了,也都忍不住了,拉起嘴角。

房遗直偏像什么的都不知道似得,一脸无辜地望向他们。

落歌忙去取了房遗直头上的梅花,呈给他看。

房遗直垂首,看着躺在自己手心,花开正好的一朵小红梅,淡淡地扯起嘴角,最忌握拳,背在了身后。房遗直瞅着都忍俊不禁的一众人,问他们:“有那么好笑?”

“好笑,哈哈……”李明达捂着嘴乐,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形。随后在分别之前,李明达不忘对房遗直告知,他的那三本书都很好看,十分精彩。

房遗直行礼。

人走后,房遗直便转头,看那树梅花。

落歌忙给房遗直赔罪,抱歉于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帮房遗直把头上的梅花除掉,害世子出了丑。

“丑?哪里丑了。”房遗直背着伸手的手仍然握着拳头。回至自己的房间后,房遗直就在每天写的日常的册子里,夹了一朵已经带了他体温的梅花。

梅花夹在雪白的书页之中,红白分明,令人醒目。

“嫣然一转乱心神,非子之故欲谁因。

翡翠群飞飞不息,愿在云间长比翼。” 1

房遗直提笔,在梅花边写了这两句话。然后他就合上书册,腰板挺值地坐在那里,闭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挑起嘴角,傻笑一声,倒是吓坏了一旁待命怔出神的落歌。

……

接下来两日,晋阳公主因在庵中无聊,时常带着两个随从,轻装出院,在尼姑庵里四处遛跶。香客们因都知道庵中有贵人,也知道命案出了三起,渗人的很,所以除却一日三餐去饭堂之外,他们基本都不出门。尼姑们则还是按部就班地每日过活,庵里的香火不能断,更不能缺了诵经人,也还有诸多香客们需要她们照料,也更因为庵里住下了诸多贵人,所以他们比平常更加紧张忙碌,连菜都要洗了七八遍,才敢给贵人们烹饪,生怕因一点点差池,怠慢了贵人们。

这一日,李明达从外面遛弯回来,看见李治等在她房中。

李治一见到她,就张口问:“瞧你这几日总出去转圈,可有什么收获?”

“有呀。”李明达坐下来,说完就喝茶解渴。

“是什么?”李治伸长脖子,很是期待的问李明达,“我听白天明说,你并不觉得简文山等是凶手,倒是好奇查处什么来。”

“三位已故的师太对尼姑们都管教有方。”李明达道。

李治失望不已,“我当什么重大发现呢,就这个?”

“看你怎么想,你觉得它是重大发现,那也能算的。”李明达分辩道。

“好好好,我妹妹真厉害!”李治立刻配合,却毫无诚心地称赞道。

李明达斜睨一眼他,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跟他一般见识。她喝完了碗里的茶,还是老习惯,每日必问身边的田邯缮,长安城那边是否有消息了。

可巧了,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说着长安城内来人了。

李明达握紧手里的茶杯,紧盯着门口。李治在旁还唠叨李明达还是不要太保希望,搞不好他们的阿耶已经忘了还在住寺庙的他们。

“唉,我在这住这几日,肚子都变小了,一点油水没有。”做惯了尊贵的大王,想吃什么吃什么,一直没怎么觉得肉如何,而今被素食憋久了,他还真是怀念肉的味道。

这时候院外有人大喊着长安城来人了。

李治手轻拍了桌一下,忙命人快来。

传话的人跪地,就在李治的催促下,立刻把圣人允晋王和晋阳公主回京的话传达了。

李治激动不已,立刻命人准备行李,立刻就喊李明达这就出发回去。

崔清寂闻言,忙赶来,和他们二人告别。告别的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崔清寂就目光炽热地看着李明达,再行了礼。

李明达本来是一直盼着这个消息,但此时此刻突然听说要回京了,心里头竟然有一些害怕。她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李治听属下说马车都备好了,转头就催促李明达走,却见她还傻愣愣站在原地。李志忙问她怎么了。

这时候房遗直,狄仁杰和尉迟宝琪等人也都到了,一同为李治和李明达送行。

李治叹道:“送什么,你们必然也是要回长安的,那大家就一起走。”

众人人应承,随后就立刻收拾行李。

李明达这就跟着李治上了马车,不消一个时辰的工夫,马车就驶入了长安城,直奔承天门。

兄妹俩乾化门后,就立刻见到候在那里方启瑞,二人便在方启瑞的引领下直入立政殿,参拜李世民。

李明达见李世民面容疲惫不堪,知道他这几日过得并不好,心里便泛酸心疼起来。

兄妹俩刚刚行礼,就被李世民叫到了跟前来。

李世民也不拖沓,郑重地告诉他二人,他已然决定废黜太子。随后他又解释了其中的缘故,告诉他们二人这件事他非常不愿意发生,但太子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这个决定,是他思虑很久之后,和众位大臣几番讨论商量,最终不得已为之的结果。

李明达和李治都低着头,兄妹二人在这时候都没有选择说话。

李世民见他们兄妹这般,心里隐隐泛酸。她二人应该是早有猜测,而这件事他们兄妹俩也确实不好评判,“也罢了,你们都乏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这件事是你们大哥自己做错了,他理该为此受罚。你们也不必多问多管,平常如何过就如何过便是了。”

李明达和李治都点头应承,然后和李世民行礼告退。

当晚,李明达就听到立政殿内传来,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商量如何处置谋反证据确凿的太子。

长孙无忌直接建议处死,如此可以儆效尤。房玄龄觉得太子始终是身份高贵,而且他身为东宫太子虽然有过,但也曾有功,应该留一条性命。

李世民叹了口气,随即应允了房玄龄的办法。

“就此处置就是,不要再有任何异议。若没有意外也不要再提及此事,这件事到此为止,就此罢了。”李世民虚脱的叹了一口气,话语之中满是疲惫、无奈和伤感。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随后也就退下。

一夜难眠。

次日李明达起床,便还是不安心此事,私下里悄悄问了方启瑞,昨夜房玄龄的奏折里,可有议定将太子流放黔州的具体时间。

方启瑞摇头,表示自己当时站得远,并没有看到,“贵主问这个作何?奉劝贵主一句,这件事回头在圣人跟前一定不要提,以后有关太子的一切最好提都不要提。太子殿下在圣人心里,一直非同寻常,这次这件事之后心里只怕伤透了,便是过些日子,好了,也会落疤,触碰不得。”

李明达点点头,知道方启瑞这般提醒是为自己好。

“我也料到这些,所以才来问方公公。”

“这事恐怕还要问房公,奴真不知道,只怕连长孙国舅也不清楚。”方启瑞道。

李明达点点头。

方启瑞叹口气,随即进了立政殿,李明达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想着下一步如何。随即就听到殿内的李世民问起自己,李明达忙进门去,凑到李世民身边,问他睡得可好。

李世民眯着眼底发乌的眼睛,对李明达笑,“还好吧,你呢?”

说罢,李世民就抬首摸了摸李明达的脸蛋。李明达眨眨眼,还是没忍住落泪,转即就伏在李世民的膝上哭,劝李世民伤心便伤心就是,何必忍着。

“是啊,何必忍着。一个孩子尚且知道不必忍着,但人长大了,却反而更会伪装自己了。”李世民摸着李明达的头感慨着,也不知是叹自己,还是在叹李承乾。

父女俩伤心之后,果然纾解了不少。连日来食不下咽的李世民,竟在今早能吃掉一个完整的胡饼了。

今天是大朝日,李世民随后就带着李治上朝去了。李明达便打发人去给房遗直通信,想通过他知道房玄龄那边的消息。不想程处弼到了梁国公府,却没见到房遗直,听说他跟着卢夫人又去了道观,要求签去去晦气。

程处弼倒和尉迟宝琪撞个正着,不多时狄仁杰闻讯从自己的房间赶了过来。

狄仁杰问程处弼是什么消息。程处弼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说。

“不说我也知道,找遗直兄的话,一定是因为房公了。我回京之后,也知了前太子的事,倒真是意外,没想到他竟谋反了。”尉迟宝琪看看四周,然后小声道。

狄仁杰点点头,表示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讲,也十分震惊。“先前竟一点苗头都没有。”

“别说你了,我自以为在长安城消息灵通的人,竟然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真的丢脸,丢脸至极!”尉迟宝琪轻轻地拍了下他英俊的脸,没敢用力,就怕打坏了,以后好没资格尚主了。

狄仁杰瞄他一眼,转而正经跟程处弼道:“所以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就是,保不准我们就会有办法,或许我今早刚好就听房公讲过呢。”

程处弼想想也在理,关键这件事公主那边着急,就怕耽搁了,遂道:“便是前太子离京的日子。”

“还真被我说着了,这事我知道,不过却还是晚了。”

“为何这么说?”尉迟宝琪先程处弼一步蕲抢问道。

“昨夜处置定了之后,就立刻执行了,而今人早不在长安。不过若是立刻快马加鞭去追,必然也有用。可贵主而今身在公主,依圣人的性子,只怕一时半刻不会放她出宫去见前太子。”狄仁杰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程处弼怔了又怔,叹了口气,到底惋惜公主的这份心。随即复命之后,就见公主漠然着一张脸点点头,就谢过他。程处弼心里更觉得发酸,告退之后,却见方启瑞朝自己走来。程处弼心里一抖,心想会不会是方启瑞带圣人来问责了,但这件事他绝不会背叛公主,脱口坦白。

“问了没有?”方启瑞看看四周,对程处弼小声道。

程处弼见状,方知道方启瑞也是关心公主,忙感叹地将经过说了。

“圣人昨夜竟是如此批复的。”方启瑞叹道,“罢了,不见也要,能给彼此留个最好的样子。我想前太子必然也不愿公主见他那般。”

方启瑞说罢,唏嘘一阵,虽然心疼,但到底没办法,随后他回了立政殿,继续伺候圣人。

三日后,李世民见李明达整日对自己强颜欢笑,知道李承乾的事对她来说到底是个打击,也该叫这个丫头做点什么分散注意。

“先前答应你做官,却没考量你在刑部司处事,会有诸多不便之处。遂那之后,阿耶一直在为你琢磨个合适的位置。你贵为帝女之尊,又聪慧机灵,深谙破案之道,偏长安城内外,诸多世家贵胄但凡有涉案之嫌时,就会动用门阀关系,阻难案件调查。再有,贵族后院之处,也是衙门不能触及之处。而你的身份和才华,刚好可解决这些事情。你身份高贵,便是他们有异议,也不敢对你如何,你为女子也便于出入后宅。”李世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特意看了一眼李明达。

李明达抬眼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见她被自己的话吸引了,就笑着继续道:“阿耶为你筹备了一个明镜司,权责与大理寺并列,只为处理我先前所述的复杂案件。兕子,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要知道很多贵族根脉相连,去抽他们的筋骨并不容易,于你来说,也是个挑战。为父之所以时隔数月才几经慎重考虑之后,才和你提这个,也是怕你受什么危险。”

“诚如父亲所言,兕子身为帝女的身份查案,也能身处危险,那这些世家贵族就更该打了!”提到案子,李明达的一双眼便冒了光亮,像黑夜里的饿久了的猫终于觅到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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