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而后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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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万战士……黎昕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正如之前他对严炽所说一般，他只是个普通人，胆小又自私。遇到危险会逃，遇到困难会退，但是正因为他是普通人，才无法面对这整整六百万人的生死。

黎昕必须承认，毫不顾忌手下战士的性命而下令，黎炎固然狠心，可也没有做错。对于帝国而言，别说六百万，就算六千万六亿人全部牺牲，也不能让一只虫子混进来。黎炎在对异形虫素手无策的情况下，为了守住彼岸星系，这么做是必须的。然而道理谁都懂，可是能做到黎炎这么果断的，少之又少。

而对于黎昕来说，他没有黎炎那么狠心和决绝，即使力不从心，可一想到那六百万士兵的性命，他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抽痛。

他无法承担这么多人的生死。

见他脸色不好，严凛继续说道：“至于严炽……我带你去见他。”

黎昕心情更加沉重，从病床上爬起来，头很晕，但是身体没什么大碍。他跟着严凛一路走到重症病房，隔着外面的透明墙壁，一眼便看见沉睡在病床上血肉模糊的人。

“怎么会这样！”黎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严炽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明明他们是一起从海澜星系出来的！

严凛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起航机甲整个都炸开，黑匣子也消失不见。星战两用舰在南屿星系降落时，他已经晕倒在你的睡眠舱旁边。而那艘战舰也变得千疮百孔，不知道是遭到什么攻击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那他到底是怎么受这种伤的？”黎昕静静地问道，“之前他维持无氧模式过久反噬时也是这个样子，但是这里有治疗用的仪器吧……没有使用的话，他这副样子不是因为无氧模式？”

“严炽是在矿星被异形虫攻击，精神受创后在宇宙中维持七十二小时无氧模式，几个月后格兰特在埃米尔找到他。你怎么会见过他那副样子，你之前是在埃米尔星球的？你能够消灭异形虫……所以那个时候，帮他治疗精神创伤的人是你？”严凛敏锐地说道。

黎昕却没有在意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左右在他和安琪儿的作用下，这个秘密早晚都不会再是秘密。他点头道：“就是我，这个世界上能够使用精神力的人不多。”

只有他和风烈云两个人，而风烈云的力量还是以攻击为主，让他治疗结果只会更糟。

“那这次只怕也需要你帮忙，”严凛没有继续追问黎昕精神力的事情，“他不知道究竟遇到什么攻击，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精神波了。要不是心脏还在跳动……”

黎昕握紧拳头，颤抖的身体突然变得镇定起来：“先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他之前精神力是六级，降低两级后变为四级，只有一点治愈能力。严炽脑海中有他的精神力保护，就算对抗异形虫后应该还留有余力。而在他保护下依旧会受这么重的伤，只怕这个创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至少让他先查看一下，确定严炽究竟因何受伤，他的大脑是否还有救。

先是去无菌室做了无菌处理，穿上全封闭的无菌服后才进入重症室。严炽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溃烂，显然是出现了细菌感染，现在能够控制住已经是万幸了，绝对不能再受到外界感染。

带着手套的手掌在碰到严炽身躯前停住，严炽全身焦黑，身上没有几块好肉，见到血色的地方都发生了溃烂。如果他不是硅基双s基因，如果不是帝国有先进的医疗技术，只怕严炽不会等到他醒来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们一同从海澜星系赶回，严炽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却毫发无伤……

正如阿木说的，他会一直保护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严炽一直身体力行地证实着这个誓言，从相遇开始，没有一刻不是严炽在保护自己。

精神力进入严炽的脑海中，尽管只有四级，却因为黎昕强烈的愿望密密麻麻地交织成网，笼罩住严炽整个大脑。他温柔地一点点将精神触手探入严炽的精神中，谁知刚一进入，就被其中盘踞着的可怕、黑暗、暴虐的力量攻击！

黎昕猛地撤回精神力，竟然被这些力量追出来试图占据他的大脑。好在黎昕现在虽然受副作用只能发挥四级的精神力，但毕竟本身力量是六级，真遇到攻击时，防御力还是比四级要强的。精神力交织成的网不但没有进入严炽的大脑帮他治疗，反而成为黎昕自己的□□，勉强抵挡住这股力量的攻击。好在这力量大概也是一种精神力，离开身体便不能持久，再加上黎昕本身精神力也不弱，才没能突破黎昕的防御，在撞破□□之前消散了。

喘着粗气坐在重症室的地上，对方才那场战斗一无所知的严凛看着黎昕满头大汗的样子，十分不解。

“我救不了他，”黎昕咬牙道，“现在的我救不了他，我太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凛也没想到儿子出去转一圈回来就变成这样，他猜到之前帮助严炽恢复精神力的就是这个雀斑男孩，对他抱很大期望，谁知现在竟然连之前一举歼灭上百异形虫的秘密武器也不行吗？

“有一股极为可怕又暴虐的力量盘踞在他脑海中，强大而又让人无法靠近。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他，他的精神是不是被彻底摧毁或占据……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精神力，到底严炽在回到南屿星系的途中遇到了什么？”黎昕咬牙咬得太用力，口腔中弥漫出血腥味。

“在你的睡眠舱上，有两个焦黑的字。”严凛知道此时不能再隐瞒，对黎昕说道，“是严炽用最后的异能在睡眠舱壁上烧出来的，是‘母虫’两个字。”

母虫……宇宙虫的母体，所有宇宙虫都是由母虫生产下来的。就算宇宙虫全部被消灭都没关系，只要母虫在，就能够不断产卵。宇宙虫分雌雄，可是母虫不分，它是一种雌雄同体的生物，可以自行产卵。而且没有人知道母虫究竟是什么样子，长久的历史中，人类也曾想过趁着宇宙虫休养生息的时候找到母虫消灭它，就可以再无后患。谁知不管人类怎么找，都无法找到母虫的藏身之处。

巡逻队沿着宇宙虫袭来的方向寻找，却只能找到空无人烟的星球，宇宙虫的发源地没有任何有生命的星球，或许星球上的生命体都被宇宙虫吃掉了。找遍了发源地所有星球都没有发现母虫的所在，无法斩草除根的人类就只能这样忍耐着宇宙虫的一次次袭击，只能在新出生的宇宙虫被消灭，母虫还未来得及孕育更多宇宙虫时休养生息。

母虫的所在，始终都是个迷。

那么严炽带着黎昕回来的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让他变成这副模样，而究竟又遇到了什么，让他留下‘母虫’两个字？

必须救醒严炽，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感情，更有可能是严炽发现了这么多年人们都没有发现的母虫本体所在！

这点不仅黎昕清楚，严凛也清楚。而黎昕更清楚的是，盘踞在严炽脑海中的精神力，起码有九级！

九级，必须要达到音乐大师程度才能拥有的精神力。但是这并不代表黎昕精神力到达九级才能治疗严炽，精神力离开本体后力量会相对削弱，黎昕估计只要八级就能够将这股力量从严炽脑中赶出去，在大脑外面销毁。

但是必须要在这股力量彻底破坏严炽的精神之前才行，一旦整个精神被彻底毁掉，严炽就真的脑死亡了。已经死亡的生命，就算是治愈能力再强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好在严炽脑海中还有黎昕之前留下的七级精神力，虽然与九级无法相比，但是严炽大概是在精神受创后就立刻带着黎昕离开本体，精神力相对削弱，再加上黎昕的力量保护着严炽的大脑，他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究竟有多久黎昕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尽快升级，至少要升到八级，一亿粉丝。

“元帅，”此刻黎昕竟然完全镇定下来，他直视着严凛道，“如果您希望救严炽，如果您需要得到关于母虫的情报，请帮助我。”

救人是一定要救的，情报也不可能不要。可是黎昕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这让严凛清楚，黎昕要他做的事情必然有些困难。

“我需要人，”黎昕道，“起码需要一亿人，这些人要听我的音乐，像整个南屿星系的战士一样崇拜我、喜爱我。”

南屿星系的战士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严凛当然清楚，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邪教洗脑了一般，发狂一样地喜欢着这个雀斑少年，喜欢他的音乐，战斗时听到的旋律仿佛魔音一般潜入他们的大脑，即使过了这么多天，脑中还是不断回荡着那震撼人心的曲调，甚至时不时会哼出声音来。这种疯狂的迷恋普通人尚且不觉得什么，不过是在追星而已，严凛却清楚这种状态不对劲儿，他们这些边境的战士本身就是意志坚定的人，很难喜欢上谁，更不太可能去迷恋什么偶像，现在却因为一首曲子而变成这样，实在令人不解。

只怕这个雀斑少年现在在南屿星系的号召力快比严凛都要大了，因为严凛自己都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他们尚且是这个状态，如果真有一亿、两亿人和他们一样喜欢上他，这股力量再这么扩大下去，都可以撼动整个帝国了。

“你想做什么？”尽管很想答应黎昕，但元帅的职责操守还是让严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我的力量……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喜欢我的人越多，力量就会越强大。”黎昕知道严凛不信任自己，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借口，“你可以将这视为精神凝聚，大家的精神都凝聚在我身上，我的力量就会变强。想要让我的精神力超过严炽脑海中那股力量，起码要一亿个人喜欢我的音乐。”

这种说法简直匪夷所思，可严凛就是信了。但出于一名帝国军人的考量，他还是有些忧虑：“我不能保证你真的不用这股势力伤害帝国，毕竟崇拜上你的人，都会变得很疯狂。”

“严炽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黎昕望着严凛的眼睛认真说，“我能够将帝国视为归宿的原因，就是因为严炽想保护这个国家。您既然猜到我是埃米尔的人，就应该明白，我也好，埃米尔的居民也好，这个国家的死活我们都不会在乎。可是因为认识了严炽，因为和这个国家有了羁绊，所以这次战斗我才会来到这里，来到战场上，并且连续两次透支精神力，导致现在连平时一半的力量都没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利用这股势力颠覆这个国家，那么这一定是严炽的意志。元帅，难道您不能相信自己儿子对帝国的忠诚吗！”

严凛望着黎昕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竟是那般澄澈，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美丽纯净，不含一丝杂色。他的意志是坚定的，他的目的是单纯的，他的心灵是无愧的。

“一亿人都喜欢你是吧……”严凛叹口气，“那起码要让两亿人听过你的音乐，尽管我认为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音乐，但还是保险一些比较好。只是两亿人还不能被帝国察觉到你的力量……这不可能。”

“那就察觉吧，反正就算我回埃米尔，这么大规模使用力量研究院也会知道。”黎昕道。

他知道，自己精神力暴露的事情已经必不可免，之前用各种方法掩饰，不敢过度使用精神力被帝国发现，成为研究院的实验品。可是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严炽的苏醒最重要。而且此时的黎昕已非当年埃米尔那个瘦弱无力的少年，他现在背后站着第一、第四集团军和索拉里斯与安琪儿，以及喜爱他的粉丝。就算想要对付他，也要看看他的精神力愿不愿意。

只要下手快一些，尽快得到一亿粉丝，待他的精神力升到八级，中级巅峰，到时候那些帝国的人，就算想抓他只怕也要想一想了。

慢着……好像……还需要十亿鲜花，一百亿星币？？！！！他现在只有三亿鲜花啊！

严凛正要着手安排，让黎昕的音乐有更多的人听，突然发觉衣角一紧，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少年的雀斑上有一丝红润，神情也略带紧张，他攥着严凛的衣角，一副有所求的模样。

突然觉得少年这个模样真的很可爱，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想要东西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从小严炽就没有和家里人撒娇过，严凛硬汉子最怕这种软萌的会心一击，本来他就是黎昕的粉丝，现在更没办法拒绝。而且一想到这人是严炽看中的人，以后也会和儿子一样一起叫他一声“父亲”，想到这里严凛的心就好像被那声“父亲”化作的利箭戳中，软得一塌糊涂。

伸手揉了揉少年软软的头发，手感特别好，不像严炽那样，从小就是硬茬子，头发都扎手。

“你想要什么只说就是，只要父……叔叔有，就一定帮你。”严凛话语中不由得带上一丝宠溺，黎昕真不愧为中老年男人杀手，先有菲尔后有严凛，中间还一个风烈云，黑社会老大通缉犯和帝国元帅，各种类型的大叔全部囊括在内……哦，忘了算星际海盗了。

“那个……”雀斑的位置更红了，黎昕纠结半天才说道，“能不能……那个，音乐也是不白听的吧，那些人喜欢我之后，能不能付费啊，不多，一次一百星币就行了，二十分之一的苹果，我只要一百亿就够了。”

严凛：“……”

一百亿一百亿一百亿……还只要(╯‵□′)╯︵┻━┻

他能不能把刚才的话收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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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让大量粉丝一下子喜欢自己，不用精神力是不行的。而黎昕现在的四级精神力是没有办法刻录太多唱片的，必须让大量的人一次性听到他的音乐。为此严凛想到一个办法，直播。

黎昕的身体状况让他不可能在宇宙中来回奔波，尤其在南屿星系到海澜星系之间还不知道有什么未知危险，严凛决定让黎昕就在南屿星系，由第一集团军保护他才安心。那么想要让听众一下子听到黎昕的音乐，就必须采用直播的办法，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听到黎昕带着精神力的音乐，也才能最快成为黎昕的粉丝。

最先要听音乐的，自然是抱团的第一和第四集团军。军队内部都用全息投影的装置，便于直接下达命令，不过是非战用，还是内部网络，严凛让黎昕用军部内部网络开演唱会，已经是违规了。可是现在是紧急情况，如果严炽醒来真的能带来重要信息，那么他们这么做都是值得的，严凛以及赞同他疯狂行为的沈峰不仅能得到赦免，说不定还会立功。

风烈云此时还在第四集团军休养，他不是不想赶快回到埃米尔，离开帝国军队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可是他在消灭宇宙虫时过度使用空间异能，现在根本没办法进行长距离的空间移动，只能等异能恢复后再离开。而经历过这场战役后，风烈云在第四集团军也有了不少粉丝。那一天西峰星系的人只见一道人影一会儿出现在东边，一会又跑到西边，宇宙虫拿他素手无策，他却能轻松地干掉所有异形虫和无数企图吃掉他的宇宙虫。

强者人人都佩服，况且风烈云的案子本来就是机密，研究院人体实验最后被一个实验体跑掉一个人干掉百万士兵，这怎么想都会造成恐慌，帝国不可能让一般人知道这件事，是以风烈云的事情，只有将级以上军官才有权利接触。西峰星系的士兵只知道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将困扰他们的异形虫全部杀尽，而这个男人本身又是空间系异能的强者，怎么不佩服。

这些天，风烈云面对这些崇拜的目光烦都烦死了，所幸直接躲进沈婉茹的房间休息。整个第四集团军的汉子都怕沈婉茹那特殊的喜好弄怕了，生怕被扒光衣服而不敢去沈婉茹的房间探望风烈云，不过对于能够勇敢住进沈上将房间的风烈云却更加敬佩了。

风烈云在第四集团军养伤期间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来第四集团军是不想看到黎昕因为这六百万人的生死而露出内疚的神色，但他本人并不喜欢这里，更不需要那些崇拜的眼光。

不过今天，他却一扫以往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显得格外积极，晚上还去基地的训练场，忍受着那些士兵的崇拜和仰慕。

战士们都很了解风烈云，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那么今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大家之前收到的命令？可是不对啊，命令上说的是今晚有个重要会议，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可是会议和非军人的风烈云有什么关系？他最讨厌会议了。

对上周围人疑惑的眼神，风烈云皱了下眉，却因为想起黎昕曾说过需要信仰之力的话，耐下性子解释道：“今晚主持会议的人，我很喜欢他。就是因为有他，我才会来第四集团军支援。”

风烈云喜欢的人？一时间整个西峰星系的战士都好奇起来，他们心中充满期待，想要见一见这个足以影响风烈云的人。

整个第四集团军和第一集团军，今晚会听这场演奏会的人有五千万，其中五百九十九万已经是黎昕的粉丝，如果顺利，他能够一次性得到四千多万的粉丝。再加上严凛允许这次演奏会录音，由士兵们买下演奏会的视频给家里人观看。一个战士哪怕只有一个家人，那也是非常可观的数字。据严凛统计，两个集团军战士的直系血亲、配偶、亲密友人加起来足有三亿。而这三亿人听到的是录制后的音乐，精神力很低，难以察觉到，当然相对的涨粉丝的概率也会比较低，不过应该差不对会有四五千万。如果再不够一亿，他就找安琪儿让星际在各地会场播放他演出的视频，这么不顾一切的大规模播放，一亿粉丝应该很快就能到手。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连续两次升级，就算有一次可以用一百成就分值抵消七天的休眠期，他也至少要沉睡七天。再加上获得粉丝的时间，起码要再十天才能帮助严炽治疗。

可是严炽还能撑过十天吗？

演奏会前，黎昕穿着无菌服，坐在重症室中，看着严炽沉睡的脸，拿出一支药剂，将药剂注射进严炽的体内。

系统商店刷新时提供的改变基因等级药剂，一亿鲜花/剂，改变基因等级不等于提高，能否提高等级就要看使用者的运气。

我的阿木，我的中将。年少成名，三十岁的中将，我相信你那如日中天的强运不会被这点小事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