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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凝平时瞧着挺端庄守礼的, 当真撒起娇来,简铭顿感支撑不住。
他此刻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捧给季凝, 哪里还舍得寻摸地方把她藏起来?
尤其, 简铭再一想到,季凝自幼便被季家孤立在那小院子里,等同坐牢一般, 又听闻季家几乎是把季凝当作丫鬟养的, 简铭便恨得牙根儿发痒。
他深恨季海:既然容不下季凝,又何苦将她困在季家受罪?
可话又说回来, 季海若真把季凝丢出去, 季凝那么丁点儿的一个小女孩儿, 又去倚靠哪一个?
去寻她的亲生母亲吗?
怎么寻得到?
说到底, 是季海其人不争气。眼睁睁看着季凝被那郑氏欺负, 季海不是帮凶, 又是什么?
到后来,季海还在季凝那里充什么好父亲?
真是笑煞人了!
想及此,简铭很觉庆幸:他曾经一度抵触太后和皇帝的赐婚, 如今却觉得, 幸好季凝嫁给了他, 而不是嫁给了旁人。
季凝从小没见过外面的天地, 还被季家的主母欺负。
难怪她那么喜欢读游记——
身不得自由, 心好歹能得些自由畅想吧?
简铭无声叹息。
他不想拘着季凝了。
她喜欢去哪里都好, 哪怕是再危险的地方, 他护着她、陪着她,不让她再被人欺负了去,也就是了。
“赵王府不是寻常王府。赵王与赵王妃夫妻同心, 赵王既存心拉拢我, 赵王妃也必定夫唱妇随,想方设法地试探你。要多加小心。”简铭正色道。
简铭既决定让季凝身涉险地,必得将赵王府的情况都告诉季凝,让季凝牢记于心,他稍觉放心。
季凝是个聪明的,她会懂得自己话中的深意的。
简铭心想。
季凝闻言,乖觉点头。
她没想到简铭竟这么痛快地就允许她同去了。
足见,方才撒娇什么的招式,还是顶用的。
季凝脸颊微热。
虽说方才那般,她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却也很有仗着简铭在意她的小小骄纵。
长这么大,季凝还是第一次对人撒娇……此刻想想,有点儿难为情。
偷眼打量简铭的神色,见简铭似乎没有不快的意思,季凝心里踏实了些。
按压下心底的小小躁动,她努力把心思都放在“赵王府”这桩事上。
“侯爷可以告诉我,赵王为何拉拢你吗?”季凝禁不住问道。
简铭都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了,就是不吝于将内情告诉她的意思。
“赵王的生母何太妃,你是知道的。”简铭道。
“是。”季凝颔首。
“赵王眼下所图,便是为了何太妃。”
“为了何太妃?”季凝不解,“她不是被皇帝奉养在宫中吗?”
“奉养在宫中?”简铭冷呵。
季凝立时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只怕里面大有内情。
季凝抬头去寻窗户——
简铭将要说的,是不能与他人言说的秘辛,若是被人听到,那还了得!
季凝首先想到的,便是查看窗外是否有人窃听。
“放心。”简铭给了季凝一个宽慰的眼神。
此时屋内只有他与季凝,他们说的话要是也能被旁人听了去,那些暗卫可真都成了摆设了。
季凝对简铭对上眼神,旋即明白他的意思。
接下来简铭要说的,莫说是玉篆,便是常青也是没机会听到的。
只有她知道的,简铭告诉她的秘密……
季凝的心口怦怦急跳,期待而又雀跃。
“何太妃是先帝宠妃,赵王是先帝幼子。他十五岁开府建牙的时候,先帝还在世。后来先帝驾崩,按照循例,有子成年开府的妃嫔,都该被接出宫去奉养。先帝除了皇帝,便只有赵王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循例也就只应在了何太妃的身上。”简铭徐徐道。
季凝心中生警,暗道恐怕这个“循例”也变成了特例了。
她抬眸,认真地看着简铭,看似是在静听简铭的下文,其实心里面颇有些波动起伏。
说起来,简铭也是先帝的儿子……
不知简铭在说起“先帝除了皇帝,便只有赵王这么一个儿子”的时候,心中作何想法。
其实啊,先帝还有一个儿子,就是被先帝废掉赐死的戾太子。
想来,戾太子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承认无情赐死自己的先帝,是自己的父亲吧?
只听简铭续道:“先帝驾崩之后,先帝的后宫之中没有子嗣的太妃太嫔们便被送去了安国寺出家,为先帝祈祷冥福。后宫之中,就只有何太妃未得安置。赵王请了几次旨,要接太妃出宫,都被皇帝按下。先是太后说宫中的老人都不在了,连个能说体己话的都没有,只有何太妃还在,与太后的情分又深,舍不得太妃离去。接着是皇帝特意为此颁下旨意,说是要如孝敬生母一般孝敬太妃,又屡次对赵王府厚加赏赐,连赵王妃的母家安氏一门也照顾到了十分……“
简铭说到此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季凝聪慧,听到这里,焉会听不出其中的门道儿?
“所以太后和皇帝是故意将何太妃滞留宫中的?”季凝蹙眉。
“不错。”
“他们如此做,是为了要挟赵王殿下就范?”季凝眉头深锁,“何至于此?皇帝已经是大齐的皇帝,是当年先帝遗诏传位,任谁也更改不了……赵王又怎么可能造次呢?”
简铭冷然一笑:“赵王敢不敢造次,另是一说。那母子两个心中有鬼,却是真的。”
母子两个,自然说的是太后和皇帝母子。
季凝听得面色微白。
简铭想到她的身份,心有不忍:“原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季凝轻轻摇头:“那个公主的封号,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太后想害我,更想借我之手害侯爷,我又怎么可能执念于那个封号?”
简铭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到底是没有看错季凝。
“万幸,林娘子慧眼,及时发现那只玉镯的异样,才不至于酿成惨祸。”季凝说着,犹觉心有余悸。
简铭回想那件事,也觉劫后余生。
不过,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不得开解。
“你如今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简铭关切地问。
季凝愣了愣,便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红着脸道:“喝了几日的汤药,哪里还会不舒服?”
简铭也着实愣了愣,继而脸上微热。
季凝这是联想到月事上去了?
其实,简铭问得是那毒……季凝戴着那镯子也有些时日,竟没落下严重的症状?
难道竟是他想错的?
还是,这个毒的毒性,不比当年害死郑淑的那个毒厉害?
“若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简铭不放心道。
季凝脸上的热意更深了些。
纵然两个人是夫妻,女人家的事,也不好和简铭细细详说,季凝只得点了点头。
“侯爷还未说完赵王的事。”她岔开话头儿道,实在不愿意简铭继续纠结着她的月事什么的。
“你听说过戾太子吗?”简铭忽问。
他既然确定季凝心内与太后画清楚了界限,便打算将当年之事一点一点地透给季凝。
“戾太子……是先帝的第一位太子,元后所诞的那位?”季凝自然是知道的。
“不错,就是他!”简铭不由得叹息。
季凝心中一动,总觉得简铭这一声叹息之中,颇值得玩味。
“那位太子殿下,听说名声是极好的,”季凝掂对着措辞,“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着,被先帝扣上了谋逆的罪过,赐死了。听说连元后的灵位,都被从陵寝中移了出去……”
元后早逝,先帝即位后不久,梓宫便被安放于建好的先帝陵寝之中。
结果,戾太子出事,先帝竟然连过世多年的发妻都容不得!
若真是那样,该是何等的无情无义!
简铭显然也想到了先帝的“无情无义”。
他脸色冰寒:“先太子能为不凡、礼贤下士,为人依宽仁厚德,对君父敬孝,对兄弟友悌。这样的人,会造反吗?”
季凝听出了简铭对先太子的认可。而且,提到这位先太子的时候,简铭似乎很是激动,更有一种为其抱不平的情绪。
【大哥哥说,每到七月,爹爹都会心情不好的……】
歆儿的话,蓦的出现在季凝的脑中。
七月,七月……难道是先太子的事,发生了在七月?
简铭自觉情绪失控,良久没再作声。
直到情绪稍稍平复,他才冷声又道:“先太子名声太盛,又屡次直言先帝处政不妥之处,被先帝怨恨在心。这是其一。”
“你道是谁,最后害死了先太子?”简铭盯着季凝。
那双眸子之中隐含着愤然与不甘,季凝心内震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之中升起:“太后?还有……当今天子?”
简铭笑得无比嘲讽,肯定了季凝的答案。
“那个女人啊!她容不得任何人挡她的道!”简铭的音声寒得能掉下冰碴儿。
想到过往在寿康宫中与太后打交道的种种,尤其太后还诳着自己戴了那只毒玉镯,季凝不禁打了个寒战。
“卫国被灭国的过程中,王家居功甚伟,那个女人在后宫中的地位也就因此而立住了。”简铭幽幽道。
卫国被灭国?
王家立了大功?
季凝忽的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贺琳琅是不是被他们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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