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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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请沈知意去书房叙话？

这是什么程式？

简铭还在书房里呢！

而且, 沈知意是个年轻的孤身女子，赵王一个上位者, 又是男子, 他巴巴儿地派人来请了沈知意去做书房什么？

季凝的脸色微变。

不会与简铭有关吧？

赵王妃也听得疑惑：“王爷请沈娘子过去？只单单请了沈娘子？”

那名回话的侍者是平素惯常在赵王身边伺候的小黄门，最是伶俐、忠心的，由他来传赵王的话, 赵王必定就是这样说的。

“回王妃的话, 殿下就是这般说的。”小黄门恭顺答道。

赵王妃微讶，侧头瞧瞧沈知意, 又看看季凝。

沈知意表情无辜, 显见的不知内情；季凝则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赵王妃略一沉吟, 出于稳妥起见, 她还是问道：“王爷可曾说, 要我陪着沈娘子过去？”

让沈知意一个女客, 孤身进入男主人的书房，而且书房之内还有旁的男子，哪怕那个“旁的男子”与沈知意的关系匪浅, 这也绝非待客之道。

不过, 若是赵王实在有事, 由赵王妃这位王府中的女主人陪同沈知意去书房, 便说得过去了。

那名小黄门听了赵王妃的问话, 犹豫了两息, 到底还是如实禀道：“殿下不曾说。”

赵王妃的脸上划过一瞬尴尬, 但很快就回复了惯有的端庄。

“王爷最近事务繁忙，兼之为我做生日颇费了一番脑筋，偶尔想得未必周到, 也是有的。”赵王妃向沈知意与季凝歉意道。

季凝含笑听着, 心里面其实很是怀疑，眼前的情形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沈知意则很是大方地一摆手：“王妃快别这样说！往日里铺子里做起生意来，我多得是与男子打交道的时候。若真计较这些个，那也不必做生意了！”

她倒是大大咧咧地表示毫不在意，还不忘了赞上一句：“殿下待王妃当真是好！”

赵王妃掩唇而笑，对沈知意的赞美，显然很是受用。

“两位妹妹都是大度豁达之人。”赵王妃道。

“季夫人”和“沈娘子”展眼之间就变成了“两位妹妹”，赵王妃适时地自降身份。

以她亲王正妻的身份，自认季凝与沈知意为“妹妹”，尤其是认沈知意这个白丁商人为“妹妹”，那可不就是格外抬举了沈知意？

赵王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又能计较什么呢？

寻常人见了这幅光景，只会赞叹“赵王妃好生贤惠，赵王殿下真有福气”吧？

赵王妃自以为安抚了季凝与沈知意二人，便自顾起身。

“想必王爷是有事与沈娘子相商，我送沈娘子过去。”她说着，亲携了沈知意的手。

那意思，赵王想得不够周全之处，她思虑得周全了。

身为女主人，她要亲自送沈知意过去书房，以不失待客之礼。

“有劳王妃。”沈知意嘴角噙着笑，任由赵王妃携了手。

季凝方才随着赵王妃起身，也站起了身。

她这会儿不动声色地瞧着赵王妃接下来将要如何作为——

身为女主人，亲自送沈知意去书房见赵王是待客之道，难道留下她这个客人独坐在这里，便也是待客之道了？

赵王妃自然不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事，她没忘了季凝。

“终究是男女有别，让沈娘子一个人去书房着实不方便。妹妹不是外人，便在这里随喜一二，待我送了沈娘子回来，再陪妹妹如何？”赵王妃道。

她既这样说了，季凝能怎么样呢？

而且，到了如今的地步，季凝已经看出了些许门道儿。

此刻，季凝倒是乐见赵王妃立刻从她的眼前消失的。

“王妃自去安排，我不碍事的。”季凝和颜道。

赵王妃犹不忘了感慨：“常胜侯能娶妹妹为妻，当真是有福气啊！”

说着，又回头吩咐侍女“还不快去为常胜侯夫人重新泡茶、上点心”云云。

侍女自下去备新茶、热点心。

季凝却被那句“常胜侯娶妹妹为妻”的话头儿硌了一下。

她不由得转眸看向沈知意，恰好沈知意也看向她。

一时之间，两个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许深意。

赵王妃刚打发了侍女下去，尚未引着沈知意去书房，又有人来报：“瑞王妃携小郡主过府贺寿来了。”

“她们怎么忽然来了？”赵王妃惊讶道，似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着实犹豫了好一会儿——

瑞王的年纪比赵王只年长不到十岁，论辈分却是赵王的叔叔，是如今宗室之中辈分最高的，连皇帝都得唤他一声“皇叔”。

这位瑞王殿下是先帝的幼弟，如今又任着宗正卿的职位，平素不大管事，是个只爱诗酒风流的人物。

单凭瑞王的辈分，赵王妃这个做侄媳妇的过生日，能得瑞王妃和小郡主亲自登门，赵王妃就不能不亲自去恭接。

也难怪赵王妃犹豫了。

只听沈知意笑道：“王妃只管去迎接瑞王妃与小郡主，我自去书房，也是无妨的。”

“这……”赵王妃很有些纠结神色。

她侧头去看季凝。

季凝曾约略听闻过这位瑞王的辈分，此刻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赵王妃的难处。

“我自在这里用茶、赏景，王妃请自便。”放着现成的话，季凝当然是顺水推舟了。

至于何为顺水推舟……季凝心中暗自冷笑。

赵王妃见她二人如此的“体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二位妹妹当真好生体贴。”

说罢，她脚不沾地地走了。

前面瑞王妃那里的礼数，是耽搁不得的。

沈知意在赵王妃离去的同时，也随着那名来传话的小黄门转身离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沈知意似是无意地朝侧后方瞥了一眼——

那个动作，背对着她的人只以为她被花园之中的某簇花的花香吸引了。只有她转身正对着的季凝看到，她挤了一下眼睛。

不错，沈知意离去之前，朝独立于亭中的季凝挤了一下眼睛。

赵王妃与沈知意相继离开，偌大的一座花园里，只剩下季凝一人，以及被赵王妃留下来侍奉的一名侍女。

面前的枫露茶是新泡的，点心也是热的，散发着甜糯的香气，勾得人胃口大开。

季凝没心思品那茶和尝那点心。

她独坐于亭中，看似欣赏着园中的花景，实在脑筋始终都没停了转。

赵王妃的所作所为，也太明显了吧！

季凝将前前后后的事想了一番，心中冷笑。

瑞王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叔”，是宗正卿。

纵然瑞王只好诗酒，拜访的规矩能不懂得吗？

那位瑞王妃也是世家出身，难道连拜访之前告知主人家的规矩都不知道吗？

便是常胜侯府这样的侯府之家，何日何时到赵王府为赵王妃贺寿，都是提前知会的，这是让主人家有所准备，更是该有的礼数。

侯府之家都能做到的事，堂堂天子亲叔的府邸却做不到了？

季凝真不相信，瑞王妃和那位小郡主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冲到赵王府来的。

赵王妃也肯定早就知道瑞王妃何时到来，断不至于如她所表现得那般，措手不及。

从头至尾，赵王妃都是在演。

至少是演给季凝看的。

而沈知意，她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季凝尚未弄清楚。

单单赵王妃这里，季凝便觉得好笑——

演得那么明显，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愚妇吗？

如今，花园内只剩下季凝一个人，还有这个……小丫鬟。

季凝瞄了瞄侍立在一旁的，赵王府的侍女。

低眉顺眼，恭敬十分，一副随时候着季凝使唤的样子。

堂堂赵王府，天子亲弟的府邸，款待一品军侯的夫人，主人家都跑光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小丫鬟侍奉？

这种事说给旁人听，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

所以啊，这个小丫鬟，就是个摆设吧？

季凝心里忖着。

是不是摆设，试一试就知道了。

季凝既然笃定，便朝那侍女温和笑道：“烦劳你问一声——”

“夫人有什么吩咐？”那名侍女比季凝还着急，不等季凝话说完便抢声道。

季凝眉峰微挑，心道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急啊！

“我坐得有些乏了，想逛一逛，不知府上是否方便？”季凝脸上上不动声色，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名侍女急切的样子。

她这般说的时候，便暗自观察着这名侍女的反应。

这名侍女听到季凝说“想逛一逛”的时候，神情明显地跃跃欲试起来。

待得听完季凝的话，她慌忙应答，唯恐季凝下一瞬就后悔了似的：“我家王妃早吩咐了，夫人想如何逛都好，逛去哪里都好——”

或许是察觉到了失言，那名侍女蓦地噤声，重新做低眉顺眼状。

果然啊！

季凝试出了想要的结果，却禁不住被气得好笑。

在赵王妃的心里，她该是如何的蠢不可及，才至于赵王妃种种作态，恨不得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想引着她如何？

赵王妃费了这么一大番的周折，不知道所图究竟为何。

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不配合一二，可真有点儿对不住赵王府的待客之道……

季凝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