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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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宫中的规矩, 除了值守护卫，任何人入宫都不得携带兵刃。

简铭不是第一次入宫, 入宫之前他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是以他自己和手下的几名随从护卫，都不曾携带任何兵刃。

似他们这样的武功出众者，任何物事, 哪怕只是一根树枝, 都可以用来防身。

何况，就算宫中有人图谋不轨, 兵刃什么的, 届时抢一把就是。

身为禁军中的军官, 叶勇不可能不懂宫中的规矩。

此刻, 他却将一柄长剑捧给简铭, 让简铭“带着防身”？

而且, 还是当着在场诸官员十几双眼睛的面。

什么意思？

简铭眼眸微眯，迸出两道危险的光：“宫中除值守护卫人员，不得携带兵刃。叶大人不会忘了吧？”

叶勇素知常胜侯是个不好打交道的, 被拒绝了也并不觉得如何意外。

他朝简铭龇了龇牙：“宫中情势凶险,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侯爷不轨呢？侯爷还是防备着些为好……”

说着, 他瞄了瞄简铭身后的护卫：“这几位兄弟, 也别空了手。

叶勇于是招呼手下再取来几柄长剑, 递给简铭的手下。

没有简铭的首肯, 他的随从自然不会接那几柄递过来的长剑。

叶勇撇唇笑了笑：“侯爷这是何意？侯爷既然都带了护卫来了, 难道还在乎几件铁家伙吗？”

言下之意，简铭都能提前想到带了护卫入宫，就别装模作样地说守什么宫中的规矩了。

他到底还是忌惮着简铭, 不敢将话说得太过直白。

简铭焉会听不懂叶勇在表达什么？

“若是宫中人都像叶大人这般忠心, 本侯何须多带人手？”简铭冷冷道。

叶勇脸色微变。

简铭不再理会他，看都不看那几柄兵刃，径自朝着皇帝寝殿的方向走去。

秦福被刚才射杀的场景骇得腿都软了，这会儿再看到简铭与叶勇的冲突，心里直咧嘴。

他很是清楚，此刻唯有紧紧跟着简铭，才是最安全的。

因此，简铭前脚走，秦福就小跑着紧跟上。

这样，他就刚好夹在简铭和几名侯府护卫之间，秦福这才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叶勇被简铭拒绝了兵刃，又被简铭说了那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恨恨地咬牙。

他仍是不敢如何了简铭，还得紧随着简铭。

叶勇于是恨恨地瞪视着那十几名官员躲闪的方向，以作发泄，眼底凶光大盛。

那十几名官员早被他当场杀人的事吓坏了，再被他这么一瞪，一个两个俨然等死的鹌鹑般，动都不敢动了。

叶勇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转身，追简铭去了。

简铭知道叶勇会追上来。

准确地说，叶勇的主子就是这么吩咐他的。

虽然，此刻简铭尚不知晓，叶勇究竟效力于何人。

寝殿在眼前现出轮廓。

简铭看得清楚——

寝殿前的护卫森严，密重重地布了一重禁军。

众军兵各个刀出鞘，严阵以待的样子。

简铭不由得心中冷笑。

这副阵势，也只能唬一唬不知兵的。

简铭是带惯了兵的，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此处禁军虽多，却既非重甲长.枪兵，亦非连.弩兵，战力实在稀松平常。只要想闯，便是简铭带着几名手下，赤手空拳也闯得进去。

而且，此处兵力的布置，只是在寝殿门前设了一重。稍微懂些兵法的都知道，要真正护卫寝殿周安全，前后左右皆要布下重甲长.枪兵，殿脊上每个角布上两三名连.弩兵，再散以若干刀兵做支应。如此，才是完备周全布局的法子。

似眼前这样敷衍的部署，要么布置的人根本就不懂兵法，要么就是这个人有意如此。

至于为何如此？

怕不是盼着里面的人，死得快些？

简铭很快就知道，叶勇是为谁效力了。

寝殿门口，赵王姜无忧正笑盈盈地瞧着简铭走近。

“言之，你来了？”赵王似乎心情极好。

“赵王殿下？”简铭沉声。

“正是小王啊！怎么，言之觉得很意外？”赵王揣着手，意态悠闲。

“赵王殿下好手段啊！”简铭冷呵。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王闻言，连忙抬手，止住简铭：“言之你别误会啊！我可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的事吗？

简铭嗤声。

赵王睨了一眼旁边的叶勇。

叶勇也是乖觉，立刻躬身礼道：“常胜侯爷未带兵刃，属下方才呈上兵刃，侯爷……没接受。”

已经自称属下了，很好。

简铭心内已经明白叶勇的立场了。

能让虎贲军的中郎将甘心为己所用，赵王也算颇有手腕了。

“无妨。”赵王还真似个主君般摆了摆手。

“你且下去吧。”他打发叶勇道。

叶勇应“是”，却站着没动。

“怎么？还有事？”赵王挑眉，不怒自威。

叶勇赔笑：“殿下，方才在二道宫门口，有人不遵旨意，擅闯宫门。臣……臣奉旨意，将其……射杀……”

他说着，小心忖着赵王的脸色。

毕竟死的是朝廷高阶官员，又是死在他的命令之下，叶勇再胆大，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既有陛下的旨意，他们自己作死，你遵守旨意作为，有何不妥？”赵王冷冷道。

已经隐隐带出几分生杀予夺的残忍。

这样的赵王，是简铭全然陌生的。

叶勇得了赵王的保证，心里踏实，便连连称是。

将要离去，又被赵王唤住：“秦总管还在这里，你亲自送他进去，侍奉陛下。”

秦福见到寝殿前的刀兵阵势，早吓得竭力往简铭的护卫身后躲了。这会儿听到赵王竟然让叶勇送他进寝殿里去，秦福面色发苦——

之前死的那个人的惨状，还在他的眼前晃呢！

叶勇于他，无疑就是个杀神般的存在。

“秦总管侍奉陛下多年，怎么，不想侍奉了？”赵王看出了秦福的躲闪。

“不不不！”秦福慌忙摇手。

他是何等地会察言观色，怎会看不出，眼下整座宫城，都已经在赵王的掌控之下了？

可是，想到皇帝还生死未卜地躺在里面，秦福心里还是不落忍：“陛下……陛下他还好吗……”

“秦总管这是盼着陛下出事吗？”赵王蓦地拔高了声音。

“没、没有！”秦福要被吓哭了，嗓音更尖细了。

“陛下还活着，秦总管还不快进去侍奉？”赵王这话，已经说的很是直白了。

秦福听说皇帝还活着，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旁的他也顾不得了，一溜烟儿地小跑进了寝殿。

赵王的话，也是说给简铭听的。

借此告诉简铭，皇帝还活着，亦是安抚简铭，生恐简铭发难的意思。

毕竟，那十万南境边军，谁都不能不有所顾忌。

简铭在脑中迅速将入宫前后的所有事过了一遍。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赵王。

赵王被他那双锐利的、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

“言之这么瞧着本王做什么？”赵王努力挤出笑来。

简铭不为所动，幽幽问道：“殿下想当皇帝？”

赵王被吓了一大跳：“言之开、开什么玩笑！”

“玩笑？殿下当真以为我在玩笑？”

赵王慌忙摇头：“我若有这个想头，当年……当年先帝在的时候，早就有所作为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殿下说的，不无道理。”简铭点点头。

“就是这个理啊！”赵王使劲儿点头。

“那我就不明白了，陛下……”简铭朝寝殿的方向指了指，“……怎么就这般了呢？”

赵王随着简铭的手指看过去，旋即明白了简铭在说什么，登时唬得脸都白了。

“不是我下的毒！”赵王低喝道。

“我在宫中有耳目……其实哪家宗室在宫里没有耳目？”赵王恐怕简铭不信，极力解释道，“我的耳目，得知了陛下中.毒的消息，便马上告知我。言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动手的吗？我想这就是绝好的机会啊！不仅可以借此铲除王家的势力，又是护驾救驾的不世之功。”

“殿下想得周全。”简铭随口应付道。

赵王嗐了一声：“也是他们自作孽！言之可知道陛下这毒，是谁做的手脚？”

“莫不是寿康宫？”简铭故意问道。

“可不就是！”赵王一拍大腿。

“寿康宫的太后，对皇帝，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简铭若有所思。

赵王想到了他会这般怀疑，便将声音压得极低：“言之你有所不知，这里面其实有一个极其要紧的秘辛……我曾经听我母妃提起过。”

“什么秘辛？”

“陛下，不是寿康宫那位亲生的。”赵王用只有他和简铭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有这种事？”

“不可思议吧？我听我母妃说，陛下的生母是宫里的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因为样貌出众，被先帝一时兴起临.幸了，后来有了身孕，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发现了，就养在宫里。后来这个卑微的宫女生下了一个皇子，也就是陛下。太后悄悄处置了其母，留其子，对外称这个皇子是自己所诞。”赵王说的有鼻子眼儿的。

又是皇家那些个狗屁倒灶的烂事儿。

简铭没兴趣。

何况，这些事他早就知道。

说不定，他比赵王知道的还多呢！

“殿下的意思，太后是想要毒.死陛下，然后助王家谋朝篡位？”简铭道。

“那倒不是，寿康宫那位没那么不智，”赵王可懂呢，“言之你忘了，郑贵妃的儿子，此刻就养在寿康宫里。有个小傀儡在前面，自家做太上皇般的人物，还能赢得满朝的赞誉，岂不比谋朝篡位风险小得多？”

赵王殿下，你很懂啊！

简铭瞧着赵王，悠悠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