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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乌已经盯着他看了半个时辰,一言不发。
容祀泡在水里,两臂搭在桶沿,合着眼,皙白的脸上带着些许酡红,薄唇长睫,下颌线清晰锋利。
忽然,他拧起眉,不耐烦的背过身去,将自己整个沉进水里。
皂角的香气溢出,将房中原有的旖/旎冲散,铺天盖地仿佛卷来无穷无尽的水浪,夺走他的感知,却在他睁眼的一刹,将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推至他面前。
脑中皆是柔软的唇,清甜的黏,还有无法克制的冲动。
身体更热了,热的让他喘/息/粗/重,热的让他思绪狂乱。
他猛地从水里探出头来,伸手抹去发上的水珠,扭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宓乌,“她是不是对我下药了?”
宓乌换了只手撑脸,淡定的摇了摇头。
容祀显然不信他,甚至以另外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审视,“那就是你对我下药了。”
语气万分笃定,还带着发自内心的愠怒。
“如果是我,早在几年前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宓乌不置可否,摊开手,搭着膝盖叹了口气,“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容祀嗤了声,长睫沾着水珠,衬的那双黑眸愈发明亮,他坐在桶中,肩膀将将露出水面,湿润的发黏腻着胸口,像个好看又纯情的孩子。
“束发之年,将及弱冠,面对美色焉能坐怀不乱?更何况赵小姐天资绝色,雪肤花貌,你们二人独处一室,若不做点什么,那才是有问题。
你到底是个男人,起了色心...”
“那就是今夜的酒有问题....”容祀眼皮一挑,颇是冷漠的乜他一眼。
宓乌顿住,对于此事,其实他极为头疼,却也无计可施。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赵小姐...”
“分明是她蓄意勾引!”容祀变了脸,神色不虞。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叫她来的,叫她来了以后,又是你主动靠近人家,靠近人家以后,又是你恬不知耻..主动咬..亲人家,一个小姑娘,被你咬的...亲的小嘴都肿了...”
“宓先生,你若是想死,孤可立时成全你。”
开不起玩笑还是怎的?宓乌生生把没说完的“你竟然还能停下来”咽回肚子里,转而改成“先生还得调理你的身子,不想死。”
这夜容祀睡得很不好,甚至可以说难以安眠。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她哭的通红的眼睛,泪珠涟涟,他翻来覆去,待五更天的时候,稍微有些睡意,又因着素日里养成的习惯,早早趿鞋下床,来到书案前翻阅研读。
胥策打了个哈欠,添上白水后,便去外头与胥临小声闲聊。
“那一笔字着实不像赵小姐本人写的,我还以为她选了笔墨纸砚,是个爱读书写字的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容祀搁下书,将耳朵立起来。
胥策压低嗓音,凑到胥临跟前小声道,“因为那是程大人附上的恩赏。”
紧接着,门外传来两人异曲同工微妙而又绵长的一声“哦~”。
坐在案前的容祀忽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程雍与他年纪差不多,清风朗月般的人物,至今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更别提正室夫人。
难道赵荣华,想退而求其次,对程雍下手?
想到这里,容祀心情骤然有些恼怒,想去招惹程雍,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西暖阁里坐满了城中女眷,凡是接到袁淑岚邀帖的贵族,皆携了适龄贵女前来赴宴。
赵家老夫人李氏亦在其列,她穿着一身紫色缂丝褙子,头戴金质攒珠钗,配翡翠抹额,雍容华贵,气度淡然。
同来的是大房赵荣淑和二房赵荣锦,两人一左一右跟在李氏身边,虽好奇却因着宫中规矩,不敢过于活泼。尤其赵荣锦,性子本就外放,此时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显然被宫中的繁华惊到。
赵府虽好,比起宫廷到底差了许多,单是西暖阁,亭台楼榭,巧夺天工,布置的很是奢华迤逦。
她攥着手中的越罗小帕,愈发觉得比起今日之见识,昨夜对于祖母的央求丝毫算不得什么。若是日后能成为皇宫里的主人,那便是享不尽的尊荣与富贵。
李氏咳了声,见她浑然忘我的蠢样子,不禁有些后悔昨夜心软,本就没指望她能选中,念着终归是亲孙女,合该带出来见见世面,却没想到她一副痴心妄想的全都写在脸上。
“淑儿,看好你妹妹。”
赵荣淑会意,甫一抬头,便对上赵荣锦不屑一顾的白眼。
袁淑岚在诸多期盼中款款而至。
婢女为她脱下绵软的貂皮大氅,又利索的端来缠枝牡丹花纹的手炉,众人齐齐福身,听见一声轻柔的“不必多礼”,又在袁淑岚走至上首位落座后,方跟着起身坐下。
赵荣锦偷偷抬眼瞄了几次,袁淑岚挽着高髻,两侧簪牡丹攒珠金钗,发中央嵌着红宝石,一对红石榴耳铛宛若鲜活,身穿牡丹暗纹窄袖锦袄,下着锗色撒花如意裙,一双美目悠然逡巡着下方,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度。
她低下头,心里跳的飞快。
谁都知道,袁淑岚迟早会是皇后,能成为她的媳妇,日后也能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即便如今太子是容祀,可谁又能知道身子孱弱的容祀,能活几时呢?
宫里的龌龊,她早就听祖母说过千百回。
“赵老夫人,我瞧着你的两个孙女,一个端庄娴静,一个灵动乖巧,甚是招人喜爱,今年多大了?”
冷不丁被点到,李氏虽激动面上依旧不显,只是稳重大方的介绍了两人,在说到赵荣锦的时候,故意简言避之,急的赵荣锦恨不能替她去说。
尤其是李氏说到,“老身孙女顽劣,实不堪入娘娘的贵眼。”
赵荣锦气的小脸通红,当即想起那些年祖母宁可带着赵荣华一次次的赴宴,也不肯带她出门一次,她就是偏心!
哪怕赵荣华没指望了,还是偏心!
故而在袁淑岚只留了长辈闲聊,让小辈随意出去走动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的离了李氏身边,率先往院外去了。
偏偏,刚到亭子底下,迎面撞见她自以为的死对头,戈庭兰。
她手里捏的,正是那日赵荣锦求而不得的越罗小帕,上头绣着一只猫,湛蓝的眼睛,俏皮的躲在绣球花后,她一眼就相中了,那该死的小贩,死活不肯卖给她!
后来她就在戈庭兰手里见到了。
戈庭兰像是很意外,看清楚是赵荣锦后,便冲她浅浅一笑,状若无意的用帕子抿了抿唇,道,“竟是赵家妹妹来了,我以为老夫人会带荣淑进宫。”
她的笑让赵荣锦浑身不自在,就像那块帕子永远在提醒她,看吧,看吧,你得不到的东西,被我轻而易举买来了。
赵荣锦是个受不得激将,却又无比虚荣娇惯的人,所以在那以后,便包罗了小贩所有越罗小帕,如今家中,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几十条名贵的帕子,日日佩戴,每日都不重样。
“我们赵家是钟鸣鼎食的世家,祖母便是再多带一个过来,娘娘也只会高兴,不会恼怒。你以为像戈家一样,突然爆发起来,便能入得了皇家的眼,呵,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她拈起帕子擦了擦粉腮,鄙薄的睨了眼戈庭兰。
那人却是分毫不生气,反而不见外的走近些,连连感叹,“妹妹这帕子果真精美,穿针走线,图样花色,都是极品。
听闻不少人跑去西市抢购,却一帕难求,莫不是都被妹妹买来了。”
赵荣锦面露喜色,颇为得意的抬起下颌,“宫里贵人才用的东西,一般人自是买不到。”
戈庭兰掩着唇,奉承道,“也是,只有妹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世族,才配得上宫里娘娘的东西,旁人是万万不敢肖想的...”
赵荣锦登时觉得,今日的戈庭兰说话,仿佛开窍一般,格外中听,她正想摆摆谱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讥讽的嘲笑。
“什么世族,早就破落了,”她拧着眉头回过身去,看见一袭娇俏明媚的身影无所顾忌的从她和戈庭兰中间穿过,旋即高傲的一挑眉,打量着同样一脸诧异的赵荣锦。
“长成这副鬼样子,连赵荣华的脚指甲都比不过,还敢跑到宫里嚣张?我哥便是瞎了眼,也断不会看上你这个庸俗货!”
她两手一抱,嘟起的唇都露出嫌弃的颜色,赵荣锦的脸唰的通红一片。
来人正是袁淑岚的娇女,容清韵。
她扫了眼赵荣锦的手,便立时有下人上前,从赵荣锦手里扯过帕子,恭敬地拿到她跟前。
容清韵举着帕子,翻来覆去看了几回,扬起来,劈头就问,“既是宫里娘娘用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赵荣锦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戈庭兰,那人不慌不忙福了福身,柔声说道,“公主莫要误会锦儿妹妹,这样的帕子,我有幸得过一条,虽不如锦儿妹妹几十条那般阔绰,却也心满意足。
这是从西市小贩手上买的,许是哪宫娘娘用不完,特意拿出宫卖的...”
“呵,宫里还没穷到卖帕子换钱的地步...”容清韵翻了迹眼白,“定是哪个手贱的偷出宫去,谋取私利,若是让本宫查出来,非要打死示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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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祀:呵呵,我在为着光风霁月的程雍着想,我所作所为,皆不为我自己..我就是在这么一个体恤下属的主子...
程雍:我谢谢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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