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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显急了起来, 对着祁丹朱不住地磕头,绝望道:“殿下, 求您救救草民!”
“科举舞弊是大罪,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救不了了你。”
孙文显面如死灰,如果科举舞弊的事曝光, 他只有死路一条。
祁丹朱话锋一转道:“不过……”
孙文显抬头, 满怀希望地看向祁丹朱,见祁丹朱转头看向了他仍在酣睡的幼子, 不由神色一震。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幼子, 幼子尚在酣睡, 对周围的危险懵懂不知, 仍是好梦。
科举舞弊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一旦证据确凿, 就连他的幼子也逃不过惩罚。
他忍不住哭了出来,悔不当初,如今抓捕他的官兵马上就要到了, 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他抬头再次看向祁丹朱, 下定决心一般道:“殿下, 您有什么要求, 尽管说。”
祁丹朱微微一笑, “你只是一个教书先生, 没那么大本事能勾结官员提前知道科举内容, 更无法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是你背后之人指使你这样做的,而且此人权势滔天, 手段狠辣, 你如果被抓,恐怕没有机会说出实情就会被他灭口,到时候就连你的家人也难逃一劫。”
“孙文显,你该知道你背后之人的性格和手段,你活不久了。”
孙文显想到什么,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像筛糠一样抖了抖,六神无主道:“那怎么办?”
他跪着爬到祁丹朱面前,试图拽着祁丹朱的裙摆哀求道:“殿下,您是活菩萨!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祁丹朱躲开他的手,语气冷淡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我救不了,这是大祁有史以来第一桩科举舞弊大案,这不是我一个公主能掩盖得了的,更不是你背后主使之人能够隐瞒得了的。”
她淡漠地看着面前涕泗横流的孙文显,“不过,我可以想办法保下你的一双儿女,毕竟他们年幼无知,是无辜的。”
孙文显愣愣抬头看她,“我儿子……还有我女儿?”
“但我有个条件。”
孙文显想也不想就问:“什么条件?”
“我要那个人是科举舞弊案主谋的证据。”
孙文显瞪大眼睛,慌乱道:“我……我没有证据。”
祁丹朱嗤笑,“你这个人防备心很强,不可能不留下证据,这些证据你现在不交给我,这辈子它们可能都无法浮于水面了。”
孙文显眉心纠结地皱紧,冷汗顺着颊边流淌。
祁丹朱冷声道:“你跟他合作这么多年,该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辣。”
“现在朝廷只查到了你,还没查到他,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可能浪费精力去救你,更不可能为了你将自己牵连其中,置于险境。”
“对他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杀你灭口,由你来承担所有罪责,他逃脱干系。”
“你多活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他根本不会给你机会供出他,在他知道事发的那一刻,他就一定会派人来杀你。”
“你不用妄想能逃跑,明有朝廷的官兵抓捕你,暗有他的兵马暗杀你,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教书先生,根本逃脱不掉。”
孙文显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祁丹朱轻轻挑了挑眉,提醒道:“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孙文显双手纠结的握紧,犹豫不决,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半个字。
旁边的孩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在床上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看到屋里多了个陌生人,爹爹还跪在地上,不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孙文显回过神来,连忙爬过去把孩子抱住,他摸了摸孩子脸上的泪,自己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祁丹朱静静看着他们一会儿,按了按额头,道:“你再哭一会儿就把周围的邻居吵醒了,到时候别说证据,你什么也留不下。”
孙文显赶紧收了放肆的哭声,将儿子紧紧抱住。
祁丹朱站起来问:“证据换你一双儿女的命,你换还是不换?”
“我……”孙文显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祁丹朱抬脚就往外走,孙文显连忙抱住她的腿,豁出去一般道:“我换!”
祁丹朱踹开他,垂目道:“说。”
孙文显抖着唇哭道:“证据……证据都在我娘子家的镖局里,之前我以运镖为名在那里存放了一个锦盒,镖局里的人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我跟他们约定好以我女儿为信号,你只要带着我女儿前去……”
他低头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枚玉佩递给祁丹朱道:“再将这枚玉佩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会将锦盒交给你。”
祁丹朱将玉佩收下,淡漠道:“我拿到证据之后,会将你一双儿女送去给你乡下的娘抚养,安排他们避祸,而你所犯的罪,你理应承担后果。”
孙文显神色激动道:“九公主,你可知驸马爷落榜根本就不是我所为!驸马爷向来文采出众,美名远播,又得姜仁扈亲自教诲,我即使让人抢了他的状元之位,也不敢连个探花也不给他,这样只会更引人注目,反倒让人怀疑,我本来是想让他做榜眼的!可不知为何,前三甲送给陛下之后,榜眼忽然换了人!”
他觉得如果不是君行之落榜的事太引人注目,科举舞弊的事就不会被揭发,他也许可以侥幸逃过一劫。
祁丹朱闻言浅笑了一下,吐气如兰道:“不管是谁不想让行之做这个状元,如今,他都不得不看着行之坐稳状元之位了,不是吗?”
科举舞弊案查清楚之后,所有的科举试卷都会被公开,到时候大臣们都会亲眼看到君行之的答卷,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君行之的才华有多好。
君行之胜得毫无疑问,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状元郎,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他的状元之位。
即使是锦帝也不行。
孙文显讶然,他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个众人口中只知享乐的草包公主。
祁丹朱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朦朦胧胧,仿若一幅静谧的山水画。
清晨的莲花村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祁丹朱微微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了出去。
马车走到村口的时候,大批官兵涌进了莲花村,跟祁丹朱的马车擦肩而过,官兵们的出现引来村民们的尖叫声,彻底打破了村里的宁静。
祁丹朱看了一眼习绿怀里抱的孩子,孩子已经昏了过去,正在习绿怀里沉沉的睡着。
祁丹朱安静了一会儿,问习绿,“孙文显的外室可看到你的长相了?”
习绿摇了摇头,“我蒙着面纱,她没看到,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她就算知道了,为了她这儿子,估计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孙文显的外室以前虽然是沈厚的丫鬟,但她现在跟孙文显已经有了孩子,心思恐怕早就已经全都放在这孩子身上了,只要能保住孩子的命,她应该不会将今日的事说出去。
祁丹朱轻轻点头,叮嘱道:“按计划行事,抢在官兵抵达前到孙家将孙文显的女儿接出来,然后让秦叔快些带孙文显的女儿去镖局找到证据,一定要赶在沈关山动手之前,把证据藏起来。”
“是,您放心,秦叔已经去办了,一切都没有出乎您所料。”
祁丹朱按了按眉心,“那就好。”
习绿低声道:“这次多亏了姜太傅,赵齐峰和郑关和两个人本就是酒囊饭袋,那日我们的人故意在酒楼吹捧他们,让他们得意忘形,露出马脚,果然引起了姜太傅的怀疑。”
祁丹朱神色有些疲惫,微微蹙眉道:“这次逼于无奈才不得不利用了师公,希望他老人家知道真相之后不要怪罪我。”
习绿安慰道:“这次姜太傅不但能替书生们鸣不平,还能还驸马公道,他老人家估计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您?”
祁丹朱苦笑,她利用的是人心,亏欠的是感情,哪能那么轻易算的清。
习绿道:“从姜太傅开始调查起,我们就一直在暗中配合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将收集到的证据传递给他们,适当的时候引导他们,让他们调查起来能更快一些,助他们你最快的速度破案。”
“同时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沈关山,确保他不会知道他们在暗中调查科举舞弊的事,保证了姜太傅和魏丞相的安全。”
孙文显背后的主子就是沈关山。
习绿继续道:“庆幸一切顺利,都如您预期那般。”
“您虽然利用了姜太傅,却从来没有让他们置身于危险当中,相信他们可以谅解。”
他们也许会谅解,但祁丹朱却不能不愧疚,她只希望这一切能早些结束。
她轻轻闭了闭眼睛道:“最终能拿到证据,这件案子才算真正结束。”
习绿看着怀中的孩子道:“这次我们早有准备,绝对能在沈关山行动之前,把一切证据都留下来。”
祁丹朱笑了一下,柔声道:“多亏了有你们。”
习绿摇头,道:“是我们多亏了有您。”
两人笑了笑,都再未说话,只有马车滚滚向前。
隔得远远的,似乎依旧能听到莲花村里兵马吵杂的声音。
*
朝堂之上,比莲花村还要混乱,魏闵德和姜仁扈向锦帝禀明案件的经过之后,群臣无不哗然,就连锦帝也震惊万分。
这□□野上下,无人不知,姜仁扈和魏闵德竟然合力破获了一桩科举舞弊案!
魏闵德和姜仁扈之前一直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他们最近竟然是在调查科举舞弊的事,现在一鸣惊人,众人只剩错愕。
此事牵连甚广,不止关联到今科状元和探花,还关联的前几年科举考试的前三甲,那些人很多都已经是朝之重臣,在朝廷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重新调查每年科举的事,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锦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案,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人人都知道孙文显一个人无法做出这样的滔天大案,他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人,只是姜仁扈和魏闵德权利有限,他们只查到到了孙文显,想要继续查下去,只能等锦帝下旨抓捕孙文显后,再顺藤摸瓜地去查。
可惜等锦帝的人将孙文显抓回来,还没来得及审问,孙文显就已经被灭了口,孙文显死在了押送的路上,说是畏罪自杀。
锦帝大怒,下令彻查,必须将所有跟科举舞弊案有关的人从朝堂里连根拔除。
可惜孙文显已经死了,死无罪证,背后主使注定无法查出来,最后锦帝只抓了一批跟此事有关的官员,还将这些年来靠科举舞弊才高中的官员全部撤职,该流放的流放,该杀头的杀头,朝局动荡,人人自危。
如祁丹朱所料,朝堂上虽然风风雨雨,但沈关山平安无事,他推了几个替死鬼出来,虽然损失了不少左膀右臂,但终究没有查到他的身上。
姜仁扈和魏闵德成功破获科举舞弊大案,在民间声望愈高,大家称赞他们不畏强权,替寒门子弟做主,是真心为民的好官,这次锦帝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功劳,当众给了他们嘉奖,赏赐了他们不少好东西。
最让姜仁扈欣慰的还是水落石出之后,朝廷终于将状元之位还给了君行之。
在诸事平定后,锦帝和众臣重新审阅了今年的科举试卷,君行之文采出众,毫无疑问地脱颖而出,在众臣的见证之下,他当之无愧地成为真正的今科状元。
这次朝臣们都看过他的试卷,对他心服口服,他是百官亲自选出来的状元,货真价实,锦帝也只能承认。
不管锦帝心底到底情不情愿,最后他都不得不颁发了圣旨,还必须接受君行之已经成为了文武状元的事实。
旨意颁下,全京城的人都沸腾了,大祁竟然出了一位文武状元!这是大祁有史以来第一位文武状元,大家惊叹不已。
在君行之落榜后,一直偷偷在背后嘲笑祁丹朱嫁了个落榜书生的人,这段时间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短短数日就峰回路转,转眼间,君行之不但考回一个武状元来,科举舞弊案查清楚之后,他竟然还是文状元!
众人看傻了眼,那些在背后肆意嘲笑过祁丹朱的人,不由懊恼又后悔。
他们后悔自己笑得太早,最后反而成了笑话,懊恼自己没有早些和君行之攀好关系,落井下石的太早,如今悔恨都来不及。
那些妒忌祁丹朱的人怎么也想不通,祁丹朱当初明明嫁的是个落榜的穷书生,怎么一转眼驸马爷就变成了文武状元?
莫非,她真是天生富贵命,她这个凤凰只要嫁给谁,谁就能变成梧桐高枝?他们心中凄然又妒嫉,却无可奈何。
一时间京城里传言纷纷,大家都说祁丹朱是天生好命。
祁潭湘听说君行之成了武状元之后,气得吃不下饭,偏偏京城里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她想听不到都难,几乎所有人都在夸赞君行之,他们还说祁丹朱慧眼识珠,不以出身论成败,是公主们的楷模。
一时之间说祁丹朱嚣张跋扈的人都少了不少,祁丹朱选君行之做驸马的事,让百姓们觉得祁丹朱不但没有看不起平民百姓,反而还对他们一视同仁。
君行之重回状元之位的事,更让大家对朝廷充满信心,他们觉得真金不怕火来炼,只要努力普通百姓也可以有出头之日,甚至能娶到高高再上的公主。
君行之和祁丹朱在百姓中的名望前所未有的高,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他们的佳话。
祁潭湘气得闭门不出,将火气都发到了沈厚身上,之前孟九思抢了沈厚右翼将军的位置,现在君行之又抢了沈厚武状元的位置。
孟九思靠自己的本事在军中彻底站稳了脚跟,君行之有文武状元之名,风头无两。
只有沈厚还一事无成,他痛失右翼将军之位后,本想考上武状元证明自己,结果武状元只为被君行之夺了过去,现在他的计划全部落空,徒剩一个驸马的空名。
他现在在朝堂上身份尴尬,只凭借驸马的身份和沈关山儿子的身份大显威仪,却没有实权,更不能像君行之一样让众人心服口服。
祁潭湘莫名觉得君行之将沈厚比了下去,心里气闷的厉害,虽然沈厚家世深厚,可现在大家都在背后笑他无能,连带着祁潭湘也受尽了嘲笑,祁潭湘觉得颜面无光,自然看沈厚越来越不顺眼。
更何况,沈关山最近自顾不暇,焦头烂额,只能尽量低调行事,根本顾不得沈厚,如此下去,沈厚一时半刻也捞不到什么好官位当。
祁潭湘因为祁芙薇的事,成婚的时候心里本来就对沈厚不满,是堵着一口气嫁给沈厚的,因此对沈厚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她本来指望沈厚能哄哄她,没想到沈厚根本不管不顾,态度比她还冷淡,他们彼此较着劲,谁也不肯先低头,自从成婚后就离了心。
祁潭湘如今看沈厚不顺眼,经常对他冷嘲热讽,两人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
沈厚本就不喜欢她,自然懒得哄她,看她发脾气的样子只觉得厌恶,后来渐渐懒得回府,经常流连在外室孙霜霜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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