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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使终于在庄中搜出奇毒“心如刀割”时,他派去查探众人身世的探子也陆续回到庄中,除却与庄中客人相关的情报外,他们还带回一个不到十岁的童子。
谢连州随着仆人走到白虎使的议事堂外,看见堂中坐着一个绑着发髻的童子,他脚下步子一转,竟是要转身离开。
白虎使身形如电,竟用轻功抢在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谢连州提身轻纵,越过白虎使的拦路一截,两人有意无意比起身法。
白虎使刚猛,谢连州便轻盈。他身法莫测,快而难寻,有如一苇渡江的仙人,浩然缥缈。
白虎使技差一筹,眼见就要让谢连州跑掉,连忙开口问个究竟:“谢少侠,你跑什么跑?”
谢连州脚步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他一看见身旁没有长辈的孩子,便直觉是一种麻烦。白虎使一拦,这麻烦就成了十分麻烦。
谢连州问他:“那小童是你的孩子?”
他寄希望于当前情景是最简单的那一种。
白虎使道:“不,他是梁万千之子,梁天全。”
谢连州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梁天全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却又太过好奇,忍不住抬起头四处打量,想要将议事堂的模样记在心里。
谢连州对白虎使道:“你怎么将他带了过来?”
白虎使将谢连州拉远了些,确保梁天全听不见后,方才开口道:“我的探子在查探梁万千时,发现他的妻子在一年前病逝,但他妻子死后,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梁天全,一直在说他娘不是病死,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在梁万千来太平山庄之前,正好有侠客安慰梁天全,告诉他太平道人知道世上所有的秘密,如果他真不信他母亲是病死的,可以问问太平道人,到时他便不会乱想了。”
谢连州道:“……你怀疑,梁万千的妻子确实死于非命,而且是梁万千动的手?”
白虎使想着记忆中的梁万千,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这个猜测或许有些大胆,可从他们现在所得到的一切线索串联,并非毫无可能。
若梁万千当真杀了自己的妻子,在担心梁天全发现真相的情况下,他是有试探并杀死太平道人的动机的。
但若真是如此,这真相对那个还不足十岁的小童来说,难免有些太过残忍。
谢连州也为之沉默一瞬。最后,他说:“首先,我们要确认梁万千的妻子确实有可能是他杀的,才能再做接下来的一切假设。”
白虎使深吸一口气,道:“这也是探子将这孩子带回来的原因。”
谢连州叹了口气,转身走进议事堂,白虎使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走到梁天全跟前。
谢连州看向梁天全,对他道:“我叫谢连州,你叫什么名字?”
方才还在观察四周的梁天全一下将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两人身上,他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能否信任,可在谢连州说出自己姓名,并询问他名讳的时候,他不自觉就放松了些。
梁天全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放了下来,他对谢连州道:“我叫梁天全,我爹是蜀中大侠梁万千。”
说到后半句,他的声调显然高了起来,底气也足了许多,熟练得像是同每一个与他说话的人强调过。
显然,他十分敬佩他的父亲,也为念出父亲的名号而感到安全。
知道他爹是梁万千,这些陌生人便不敢随意欺负他了,梁天全这样想着。
不待谢连州说话,他便主动发问:“这里就是太平山庄吗?带我来这的人说,我爹也在这里,我想见他。”
白虎使还在犹豫,是否要让他们父子相见,便听一旁的谢连州道:“可以,但你要先为我做一件事,我才能让你们见面。”
梁天全刚想点头,又临时顿住,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看了看四周,惊讶道:“难道你就是太平道人?这个山庄都是你的?”
他看着谢连州清隽的脸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谢连州笑了声,慢慢踱步至主位跟前,转身潇洒坐下,道:“没错,我便是太平道人……的债主。”
听到前半句时,白虎使皱了皱眉,觉得这样的谎言太过浅显,容易被轻易揭穿,听到后半句时,却又有些无奈。
梁天全有些吃惊,道:“我听说太平山庄很有钱,太平道人不是山庄的主人吗,怎么会欠你钱呢,难道你比他还有钱?”
谢连州道:“小子,枉你爹是蜀中名侠,你对这江湖却一点都不了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猜猜,这江湖里什么东西最值钱?”
梁天全来了兴趣,慢慢忘了警惕,认真想着问题的答案,好几次都想直接作答,却因为又觉得答案不够精妙,而吞了回去。
最后,他来到谢连州跟前,好奇道:“谢大哥,到底什么东西最值钱?”
谢连州懒洋洋道:“有钱人的性命最值钱。”
梁天全愣了愣,尔后右手作拳,猛地捶了捶左手掌心,俨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开口道:“谢大哥,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平道人欠了你一条命?”
谢连州随意摸了摸他的头,道:“可以这么说。”
白虎使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了一声,某种意义来看,因为他们四个的粗疏,谢连州还真是救了太平道人一命,起码那瓶余毒便是在他的提醒下寻出来的。
能救太平道人性命的人,这听起来可比太平道人还厉害,谢连州一下便赢得了梁天全的敬佩。可他转瞬想起谢连州方才的话,一时又有些疑惑,若谢连州真这么厉害,为何不能让他直接见他父亲,还要他为他做事呢?
不待梁天全发问,谢连州便道:“我本是来向太平道人讨债的,可谁知道,他竟与你爹一同消失了。”
“什么?我爹失踪了!”
梁天全一下提起心来,生怕接下来又要听到不好的消息。
谢连州道:“你爹似乎是为了查探你娘的死才来到这里,我想太平道人的失踪也与此事有关,很可能是两人一块查这桩案子去了,人应当没事。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我们能查清当年的真相,兴许就能找到他们。到时,你带着你爹回蜀中,我押着太平道人叫他还我的债。”
这谎言并不精妙,可对付眼前这个孩子已是足够。
梁天全用力点了点头。他既想调查清楚母亲去世的真相,又想见到父亲,谢连州所需要他做的事,正是他自己也想做的。
白虎使在旁听得叹为观止,发现谢连州这临时扯出的谎实在颇有水平,既在一切尚无定论之前,隐去了过于残酷的可能,又让梁天全不带疑惑地配合他们调查旧事。
谢连州还不忘圆上最开始同白虎使过招的行为,同梁天全玩笑一般道:“我方才见你,还以为白虎使要送我个儿子,还我的债呢。”
梁天全乐道:“怪不得你转身就走。”
谢连州道:“是我想岔了,也怪他们这些天总想拿些奇珍异宝、金银书画来还我的债。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太平道人回答我一个问题。”
梁天全小大人一般叹口气,道:“我明白你。”
他也想要个答案,只可惜太平道人似乎并不知晓,还为追查真相同他父亲一起失踪了。想到这里,梁天全的情绪一下低落起来,有些担心父亲出事。
他在心中一遍遍说服自己,那是他父亲,是蜀中有名的大侠,曾经救过不知多少人,还单枪匹马地杀入南疆,又从南疆杀了回来,他是不会出事的。
谢连州对他道:“你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再同我们说说当年旧事,我们也好知道该从何查起。”
梁天全点点头,这才动起旁边的糕点,方才,他是一下都不肯动的。
白虎使见状,对他道:“梁小公子,你且等等,我去让厨房给你上些热菜来,别光吃糕点。”
梁天全还来不及拒绝,白虎使便转身走了,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谢连州知道,他是安排庄中下人去了,以免他方才撒的谎轻易露出马脚。
梁天全咽下一块糕点,又喝了口茶水,忍不住问谢连州:“谢大哥,你想问太平道人的问题,是什么呀?”
谢连州道:“你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
梁天全一下兴奋起来,来到谢连州跟前,问他:“这是个秘密吗?”
果然,不论什么年纪的人,在于探听别人秘密这件事上,都有一种天生的渴望。
谢连州道:“这可以不是个秘密,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太多人知道罢了。不过,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梁天全立刻道:“我想听!”
谢连州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太平道人告诉我,我师傅的仇人是不是一个好人。”
梁天全第一遍时竟没听明白,反复理解了几遍,方才有些回过味来,心里却产生了更多的疑惑:“谢大哥,你师傅的仇人,又怎么会是好人呢?”
谢连州微微一笑,道:“兴许我师傅是一个恶徒呢?若恶徒的仇人是一个好人,那我可不会太惊讶。”
梁天全有些发愣,看着谢连州,一时看不分明他说这话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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