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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在这一场变故中得以存活了下来。

一切都归根于罗灿没有完全信任陆承烈与德妃。

他算是这一辈的世家子弟当中最为出众的俊才之一。

即便曾被女子迷惑心智, 但很快回头是岸。

他心中执念的,再不是某一个女子, 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 不曾得到的真情回应罢了。

陆晓莲已被冷落数日,得知陆承烈败了之后,她整个人都颓了, 才十来岁的光景, 但再也没了当初的娇艳清媚,即便脸上抹了粉, 也遮掩不住憔悴沧桑。

这是罗灿随后一次见她。

他神情漠然, 只觉得眼前女子无比陌生。

人当真好生奇怪。

半年前, 他还想非卿不娶, 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今, 他看着陆晓莲, 只觉得自己当初眼瞎,他的一世英名险些就毁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他被.情.欲.迷了眼,竟是完全没看出陆晓莲清纯皮囊之下的本质。

陆晓莲大哭, “罗哥哥, 你真的不要我了么?你忘了你我当初的誓言了么?我是被陆承烈所威胁的, 我若是不替办事, 他会想法子害我。”

罗灿嗤笑了一声。

俊美的脸上毫无温度, 笑意在唇角荡开, 但不达眼底。

“我到了今日方知, 我彼时付出的真心,并非是为了你,而是因着我心里是相信人间有真情, 所以才会被你一时蒙蔽, 如今已多说无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自行离府,或者就在这四方天独居一辈子,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一眼。”

眼前是国公府的一处废弃院落,冬日残阳凄冷,笼罩在上空,这这里衬托成了人间地狱。

罗灿看着陆晓莲绝望的脸,又说,“再看你一眼都是多余。”

他的真心啊,只不过是一个庶女借着往上爬的垫脚石。

真真是可笑至极。

他罗灿,也有被女子利用的一日。

罗灿没有逗留,转眼离开了废院。步子洒脱,彻底与少年无处安放的“情”做了一个告别。

往后余生,他的心,只会给国家大业。

付出在自己所热爱的事之上,永远不会被辜负。

陆晓莲缓缓瘫软在冰寒的青石地面上。

夜幕逐渐降临,她的脸贴着落了霜的尘埃里,做了一场华丽凄楚的梦。

在梦里,她以正妻的身份嫁给了意中人,备受他的呵护疼爱,他们还生育了一儿一女。待罗灿继任家主之位,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成了全京城女子艳羡的人物。然而几年后,新帝造反登基,罗家覆灭,她又沦落为了罪妇,被押去流放,死于疾苦……

眼眶湿了。

陆晓莲半睡半醒,身子已经逐渐没了知觉,但她内心清明了。

原来……无论她怎么折腾,都不得善终!

为何……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

当天晚上,下人就去了罗灿跟前禀报,“小公爷,陆姨娘她暴毙了。”

罗灿正在灯下看书,闻言只是淡淡挑眉,再无其他情绪,“我知道了,埋了吧。”

新帝才刚登基,朝中大臣都不敢轻易办丧事,据说新帝为了给皇后积福,都开始吃斋了,可见新帝对皇后那一胎是有多么看重。

死了一个小妾,国公府当然也不会操办丧礼。

翌日,罗灿亲自登门了康王府。

刚踏足府门,他就看见王府内张灯结彩,还听见小厮下人们笑谈着陆晓柔的婚事。

她要嫁人了。

罗灿眉心微蹙,说不上是何感受。

见到康王时,罗灿将陆晓莲的死,以及她与陆承烈勾结一事的证据都呈上了。

康王,“……”

得知陆晓莲非但处心积虑抢了嫡姐未婚夫,她还与陆承烈勾结过,康王一阵心痛!

逆子啊!

她死在了罗家,康王都没脸替她讨回说法。

康王闭了闭眼,陆盛景与宁儿即将添孩子了,陆晓柔也要出阁,对康王府而言是好事连连,康王并不想让任何晦气之事影响到王府的气运,只轻叹了一声,“造孽啊!罢了,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罗灿抿唇不说话。

离开后,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街上,透过车帘一角,他恰好看见了在逛集市的陆晓柔。

少女面容姣好,正让婢女给一个路边的乞儿买热包子……

罗灿放下了车帘,再度闭上了眼。

他此前当真是一叶障目啊。

丢了明珠,却纳了一个蛇蝎女子在身边。

回到国公府,罗灿的心久久难以平静,就命人去调查陆晓柔的未婚夫。

不出一日,他就得到了消息。

“小公爷,那赵家四郎容貌突出,品行才情俱佳,陆姑娘她对其一见倾心。”

听着下人的回禀,罗灿忽的摇头失笑。

都到了如今这个田地了,他还在期盼着什么……

人当真是奇怪,曾经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彼时却是一眼不想多看,当初厌恶的人,不过才短短半年光景,他就莫名其妙总会不经意的想起她来。

他握紧了手掌,然后又松开,盯视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大约这世上最珍贵之物,就只是求而不得的东西吧……

***

转瞬到了除夕。

宫中设宴,皇亲国戚皆在应邀之列,陆长云自然也来了。

他长得高大俊朗,体格修韧挺拔,如耸天雪松,白玉冠束发,明明是个腹黑狠辣之人,偏生长得了一副陌上公子人如玉的模样。

他踏入大殿那一瞬,仿佛周遭的烛火都格外亮堂了。

新帝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幽幽。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他的皇后,就见沈姝宁微微抬眼,但似乎很怕被人发现,又迅速收敛了眸光。

而与此同时,陆长云也飞快看了眼沈姝宁,落座之际,也立刻敛眸。

陆盛景,“……”

他怎么觉得,这二人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他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帝王捏着玉盏的指尖,因为用力过渡而泛白。

他依旧不动声色,仿佛根本不曾发现,自己的兄长与皇后“眉来眼去”。

宫宴一开始,先是一场歌舞,陆盛景没有饮多少酒,倒是当场赐了陆长云一壶“醉美人”。

康王没有嫡子,他已经向新帝禀明,要让陆长云继承爵位。

新帝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只要公文一拟,陆长云就是正儿八经的亲王世子,身价倍增。在京城婚姻市场上的地位,也今时不同往日。

新帝打趣了一句,“朕敬大哥一杯。”

陆长云立刻起身,立刻回敬。

私底下,他们可以称兄道弟。

但在今日的场合上,陆长云着实不宜给新帝当大哥了。

“皇上折煞微臣了。”陆长云只觉得头皮发麻。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他当然知道,新帝到了今日,还是将他视作了情敌。

新帝淡淡笑过,抓起了身侧皇后的小手,握在掌中捏了捏,道:“大哥既然觉得折煞了,那就陪朕多喝几杯。”

沈姝宁,“……”

陆长云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一壶“醉美人”喝了精光。

酒过三巡,陆长云的俊脸泛红,他本就给人温润如玉之感,如此就更显得俊美无俦了。

宫宴持续了多久,陆长云就被灌了多少酒。

康王有些看不下去,奈何他曾经就管不住陆盛景,眼下更是管不住,陆盛景非要逼着陆长云喝酒,他也没法子。

炎帝身为太上皇,如今只顾着享受日子,对新帝争风吃醋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宴结束,新帝留了陆长云住在宫里。

康王觉得不妥,“皇上,这只怕不合规矩啊。”

新帝不以为然,“大哥是自己人,如何不合规矩?”

康王很想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能不好好看着么?!

陆长云醉得不轻,宫宴散去,他趴在案桌上,早就不省人事。

沈姝宁不敢露出太多的神情,以免陆盛景又无休止的折腾。

宾客们逐渐行礼退下,陆盛景牵着沈姝宁的手,帝后二人正要离开,被陆长云搀扶起来的陆长云许是产生了幻觉,错将宫女认错了。

“宁儿、宁儿是你么?”

沈姝宁浑身一僵,而与此同时,陆盛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帝后二人齐齐回过头,就看见陆长云被两名宫婢搀扶着,他眼神落寞,似睡非睡。

陆盛景牵着沈姝宁继续离开大殿。

外面变天了,眼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要下下来。

沈姝宁的手心溢了汗。

陆盛景越是沉默,她就也是觉得问题严重了。

她也没想到陆长云醉酒后会突然喊她的名字。

更是不明白,陆盛景今日留着陆长云过夜的原因。

她心慌了。

倒不是心虚。

有时候,原本没多大的事,可一旦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你也就会当真了。

到了寝殿,陆盛景很贴心的帮着沈姝宁解下了外面的大氅,内殿烧了地龙,沈姝宁的脸一下就滚烫了起来。

下巴被帝王修长的指尖挑起,她被迫抬头。

突然就对上了陆盛景幽暗的眸,她心一惊。

陆盛景的指尖带着薄薄的茧子,有一下没一下摸索着她细嫩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沈姝宁无言以对。

陆盛景像是轻叹,“朕的皇后可真是倾城国色,饶是朕也整日看不够,也难怪陆长云会那般。”

沈姝宁张了张嘴,想要辩驳。

陆盛景没给她机会。

他总觉得越美的女子,满嘴都是谎言。

即便他耐着性子听她解释,也都是听一些诓骗人的借口。

他如今是帝王,坐拥皇朝,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他都可以轻易唾手可得。

可偏生,美人心,他仿佛怎么都握不住。

新帝头一低,就堵住了那张微微开启的.粉.唇。

陆盛景喜欢.吻.她。

他喜欢沁甜柔软的滋味,更是喜欢怀中美人,因为自己而气喘不匀,被.吻.得双眼迷离的样子。

睡.服……始终是他所钟爱的手段。

……

沈姝宁睡到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的醒来。

入眼是明黄色幔帐,千工床的壁灯内留了一盏灯,她环视四周,陆盛景已经不再榻上。

也不知此刻是几时了,她撩开幔帐,迈腿下来,心口堵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陆盛景不喜人亲近,睡觉的时候更是如此,故此内殿没有宫婢。

沈姝宁独自一人下榻,隐约听见了外间有人在说话。

她行至桌案,兀自倒了杯温水,就听见陆盛景的声音传来。

“悄悄处理了他,莫要让皇后知道。”

“是,皇上。”

沈姝宁立在那里,面色突然煞白。

外殿的男子退下,陆盛景刚刚跨入内殿,就看见沈姝宁孤零零的站在月门处。

她身上穿着粉色中衣,墨发及腰,双眸莹润如春水。

不管几时看美人,美人皆是国色生香。

陆盛景知道自己中了美人计,栽在了她手里,但那又何妨?

英雄爱美人,自古有之。

他并不觉得,贪.色.有什么不对。

但此时此刻,看着美人含恨的双眼,陆盛景心头有股微妙的情绪在漫延,总之不太舒坦。

他不惧寒,身上也只着中衣,衣襟微开,上面还布着新鲜热乎的指甲划痕。

两人不久之前还无比亲热。

“醒了?怎么就这样站在这里?胡闹。”陆盛景上前,正要将人抱走。

沈姝宁突然后退了一步。

陆盛景眉心一拧,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你闹什么?”他的脾气也不太好,本身今日就心中堵闷。

沈姝宁见他又靠近,双手在他身上一顿捶打,“你别过来!你这暴君!就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你难道真要杀了陆长云么?我早就说过,我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为何就是不信!”

陆盛景,“……”

他走上前,一股蛮力将人打横抱起。

原来她是想岔了。

但陆盛景照样受伤。

被美人捶打,倒是无所谓,只是心头的伤有点疼。

他在她心里,就真的只是暴君么?

为了一个陆长云,竟敢三翻四次与他置气!

陆盛景把人放在榻上,直接威胁,“你要是想一尸两命,朕不介意继续今晚的事!”

这话很管用,沈姝宁一手捂着隆起的小腹,真的安静了下来。

已是子夜。

陆盛景今晚就没合眼,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对有孕的妇人,有些无奈。

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威胁她。

按着陆盛景的脾气,他绝对不会多解释什么。

但他知道,今晚的事不解决,这妖精会一直和他闹下去。

陆盛景沉着一张俊脸,“沈姝宁,你这般嚣张,也就是占着朕在乎你。”

沈姝宁,“……”-_-||

她怎么嚣张了?

她哪有恃宠而骄?

陆盛景无奈轻叹,“朕不会对付陆长云,方才朕是命严力去处理了赵胤,怎么?朕的皇后就连赵胤的事都想管?”

沈姝宁,“……”

陆盛景要杀的人是赵胤?

“当真?”

陆盛景的脸色更沉了,“……朕几时骗过你。”

原来只是闹了一场乌龙。

沈姝宁眼神忽闪,有些不太敢直视陆盛景。

陆盛景半句不想多问她对陆长云的心思。

以免听见了他不想听到的话。

最可恨的是,不管是对陆长云,亦或是沈姝宁,他都下不了手,只能生生受着!

两人正闹着尴尬,陆盛景置于沈姝宁小腹上的大掌,顿时察觉到了动静。

他一愣。

沈姝宁也愣了愣。

两人齐齐看向了小腹,沈姝宁突然笑了,“它在动。”

陆盛景顿了顿才缓过神来。

没错,他的崽崽在对他打招呼了。

陆盛景抱着沈姝宁小心躺下,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表,这种等待着新生命降世的美妙,超过了世间一切美景。

更重要的是,是他最心悦的女子,给他怀上了孩子。

这孩子无论男女,日后必将得到他的全力呵护、疼爱。

陆盛景在沈姝宁耳旁温柔道:“宁儿,忘了大哥,好么?”

沈姝宁原本还沉迷在初为人母的欢喜之中,她甚至已经幻想着日后多生几个。

听了这话,顿时又是火大,没有控制住自己,抬手就是一巴掌煽在了陆盛景的脸上。

“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沈姝宁翻了个身,背对着陆盛景,一句话不想多言。

陆盛景,“……”

怎么受伤的总是他?→_→

***

陆长云是夜半醒来的。

他明明醉得厉害,但醒来时,脑子无比清晰。

空旷的偏殿安静的落针可闻,他口干舌燥,平生第一次喝这样多的烈酒,他这人素来自律,今日宫宴上,新帝赐酒,他喝着喝着也上瘾了。

这酒果然是好东西。

一醉解千愁,此话不假。

最起码,他昏睡这期间,什么也没想,也感觉不到内心的空洞。

他行至窗棂前,打开窗户,迎面吹来冷风,外面下雪了,柳絮一样的雪花,点缀在红梅之间。红与白,形成极致的视觉对比。

酒意未散,陆长云眼前一片空明,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仿佛此生都无法再填补。

这一夜下了一宿的雪,他站在窗前看了一宿。

翌日,陆长云染上了严重风寒,他以帝后的安慰为由,不辞而别,出宫了。

他这一病,病了数日。

陆盛景还体贴的指派了御医出宫,给他看诊。

康王作为过来人,岂会不明白儿子的心思。

陆长云弱冠了,他如今又是康王世子,想要嫁给他的京城贵女比比皆是。

康王也盼着他成婚了。

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只是辛苦。

他懂他。

到了桃园,康王就见陆长云坐在厅堂下煮茶,茶水沸腾,他眼神凝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长云打小就懂事,常年习武,身子骨很好。

这一场风寒,却是让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更是显得眉眼如水墨画。

“老大……”

康王走了过去,撩袍坐下。

陆长云不动声色的抬手倒茶,仿佛方才的失神都是假的。

“父王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让儿子去做?”

康王看破不说破,顿觉心疼,他接过陆长云递过来的热茶,“老大啊,你如今已是王府世子,身份上就是我的嫡子了,你母妃已将你归为她名下,你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京中可有你看上的姑娘?”

是啊,他该成婚了。

换做是以往,他一定会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京城合适的姑娘,随便娶了一个便是了。

可是眼下……实在无心应对其他女子。

他力不从心。

心里装着一个人,装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旁人。

陆长云的脸氤氲在一片水汽之中,他持盏,轻抿了一口,“父王,儿子暂无成婚打算,等到时机成熟,儿子会成婚的。”

康王,“……”

他像陆长云这么大,早就当爹了!

时机怎么就不成熟了?

眼下朝廷安稳,国泰民安,康王府在这次动荡中,也安安稳稳的幸存了下来。

陆长云正当年富力强,本就是娶妻生子的大好时机!

康王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揭穿他。

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缓解的。

他临走之前,道了一句,“二月二龙抬头那日,皇上想让你陪着一道去祭天。”

陆长云点头应下,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

康王走出庭院,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就见陆长云又在发呆了,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袍,背影落寞萧凉,仿佛尝遍百年孤独。

康王长叹了一声,无能为力。

有些道理,别人如何说都无用,得自己去悟……

***

二月二,龙抬头。

按着大周列祖列宗留下的规矩,龙抬头这一天,帝王要携带皇亲国戚去城郊祭天。

陆长云是康王之子,当然也是皇亲国戚。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华盖轿撵中的沈姝宁,她着皇后的大妆,面容精致,珠光宝粹,仿佛这天地间的灵气都集聚在她一身了。即便有身孕,但丝毫没有臃肿之态。

还是个少女模样。

陆长云骑在马背上,他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却紧随着凤撵上的琉珠。

那琉珠晃动,他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他紧跟凤撵,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城郊已经摆好了祭坛。

在外人看来,陆长云是新帝的心腹之臣,祭天仪式,他自然就被礼官安排在了离着帝后最近的位置。

锣鼓声响,燔柴炉内升烟火,第一步是迎神。

恰在这时,突然从不远处投来无数□□,几乎是一瞬间,浓烟肆起,随即就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杀了暴君,替女帝和皇夫报仇!”

沈姝宁惊住。

怎么?是母亲残留下来的余孽么?

就这么堂而皇之冲过来?

以陆盛景的警觉性,他此前就没有察觉么?

这个疑惑在脑中一闪而逝,但她来不及多想,余孽与帝王护卫当场打斗了起来。

烟雾弥漫,她什么都不见,眼前一片白雾茫茫,虽是不刺鼻,但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触碰到了她的面颊,但瞬间移开,她伸手去握的时候,什么都没抓到。

沈姝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被当做攻击的目标。

无数刀剑相撞,她如同置身一片深海,四周皆是看不见的危险。

“嗯——”

一声闷哼传来。

沈姝宁听说是陆盛景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她双手捂着唇,依旧不发出任何声音,此刻她万不能添任何麻烦,保持沉默隐身才是应该做的事。

不多时,有人高喝一声,“抓住暴君了!”

沈姝宁的心一沉。

城郊山风飘起,白雾逐渐散去,视野可见之处愈发清晰了起来。

沈姝宁就看见,不远处,陆盛景与陆长云皆在。

而他二人被人挟持,脖颈上架着长剑,蒙面的杀手无数,几乎包围了整个祭坛。

沈姝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一个戏弄她的骗局。

这个骗局如此简陋,让她无法相信,但与此同时,陆盛景肩头,以及陆长云身上皆有血,祭坛下面躺着七零八落的尸体,血腥味顺着山风漫延,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沈姝宁的身子晃了晃,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男人,他二人眼中的诀别如此明确。

像是在与她告别。

领头黑衣人道:“皇后娘娘,您是皇太女,女帝的江山本就应该是你的,今日这暴君沦落在我等手上,不如直接杀了他!”

“不要!”黑衣人话音刚落,沈姝宁大喊出声。

母亲留在这个世界的势力庞大,有余孽杀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沈姝宁不敢大意,她关心则乱,什么都来不及多想。

“不能杀他!”

领头黑衣人根本不服从,“皇后,如果留下暴君,那此人就必须死!你只能救下一个!”

沈姝宁心头古怪的疑惑又涌了上来,然而黑衣人根本不给她怀疑的机会,他一挥手,两名手下持剑直接.刺.入.陆盛景与陆长云.体.内。

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

“不要!”沈姝宁大喊,双手捂着唇,眼泪夺眶而出。

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陆盛景与陆长云在她心中的位置。

“皇后,您是要坐拥天下的人,万不可感情用事,今日这一出也是女帝此前交代的,这二人,您只能选一个。若是皇后再拖延,那就怪我等都杀了。”

领头黑衣人催促着。

眼看着长剑一寸寸.刺.入陆盛景与陆长云的身子,沈姝宁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了陆长云,“他、我选他……”

陆长云站在那里,迎着风,他眼眶微红,眼中有不可置信,也有狂喜,还有一些困惑,诸多情绪交杂在一块,令得他一时间忘却了表态。

而与此同时,陆盛景几乎是僵在了当场,成了一座石雕。

原来啊,他真的是多余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第三者。

黑衣人放开了陆长云。

就在陆盛景闭上双眼之际,他从眼缝看见沈姝宁朝着他跑来,因着头饰过重,她的动作并不快,又索性抬手拆下了凤冠,直接抛之身后。

陆盛景的眼一睁。

眼底的落寞、绝望,瞬间染上了其他彩色,转变成了震惊、狂喜。

陆长云站在原地,看着沈姝宁与他擦肩而过,他转过头去,就看见沈姝宁扑入了陆盛景怀里,哭着喊,“你们要杀他,就索性也杀了我吧,我与他一起死!”

陆长云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经历了起起伏伏。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这一切!

宁儿是在意他的。

可,不及她在意陆盛景的程度。

她可以选他,但她真想要共赴生死的人,却是陆盛景。

他输了,输得毫无悬念,干净利落。

陆盛景笑了,他身子在发颤,双臂抱紧了怀中人。

此时,严石立刻摘下了面纱,“皇上,微臣先给您止血吧!”

这次可真是玩得太大了!

陆盛景陷入狂喜之中,一时间根本感觉到身上的痛感。

沈姝宁听见熟悉的嗓音,她从陆盛景怀中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竟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她又看了看唇角含着笑意的陆盛景,这下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你、你骗我!”

陆盛景只觉得欢喜。

他的妖精,愿意与他共赴生死,在她心里,他比陆长云重要。

“哈哈哈哈!”陆盛景仰面大笑。

得到回应的真心,无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陆盛景不顾身上伤口,直接抱起了沈姝宁,原地转了几圈。

“你放开我!放开我!”沈姝宁受了这一场刺激,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她眼底泪渍未干,双手在陆盛景身上一顿乱捶。

因着打在了伤口上,陆盛景蹙眉,“嘶……”

沈姝宁立刻就收手了,她的关切落入了陆盛景眼中,无疑令得他更是欢喜。

沈姝宁有孕在身,陆盛景不太敢动作过大,两人站定之际,他柔声哄着,“乖,不生气,朕……现在明白你的真心了。”

沈姝宁怒嗔他,若非是看在他伤口正在流血的份上,她恨不能在这人身上撒泼。

太过分了!

这种玩笑也能开么?!

陆长云看着这一幕,心中彻底了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腔的伤口,那里可真疼啊。

这大约就是喜欢与爱的区别。

他能得到宁儿的关切,理应心满意足了,他不该再奢求太多。

从今往后,都不应该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

祭天大典继续进行,陆盛景与陆长云虽然身上带着伤,但宛若是没事人一样,身上还在持续不断留着血……

台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今日突然冒出这一场闹剧,无人事先告知他们,方才可真真是吓惨了,还以为又要挨到女尊男卑的世道。

祭天大典结束,回程之时,沈姝宁一个转身,就与陆长云的视线对上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不久之前,她真的不想让他死。

陆长云懂她,不想让她为难,对她展颜一笑。

他唇色发白,虽然今日没有伤及要害,但流血不少。

沈姝宁欲言又止,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陆盛景再也不像此前那般小气,甚至可以说是对.情.敌,十分大度,“来人,速速给大哥止血。”

陆长云,“……”他其实很想说,皇上更需要止血。

兄弟二人之间自今日起再无罅隙。

但沈姝宁从祭天大典开始,就没给过陆盛景好脸色。

皇后的寝宫已经修葺完毕,原本沈姝宁打算过阵子再搬过去,但今日一从宫外归来,就立刻吩咐宫人搬迁。

陆盛景止了血,就去御书房与大臣商榷政务,立侍急急忙忙前去通报,“皇上,皇后娘娘她搬离朝阳殿了。”

陆盛景拧眉,“什么?!”

新帝立刻起身,未置一言,直接离开。

独留几位心腹大臣面面相觑。

帝后这是闹上矛盾了?

今日在宫外不是还生死相随的么?

大臣们怀疑自己老了,着实不太明白年轻男女的心思了。

***

“娘娘!皇上他来了!”香芝走上前,兴奋道。

沈姝宁摆摆手,明玉一样的小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看似很不悦。

这座寝宫,原本就是炎帝的原皇后所居,确切的说,是陆盛景的生母曾经住过的地方。

原皇后被废之后,这里一直保持着之前的摆设,这么些年不曾有人住过。

故此,稍稍修葺一番,便足可恢复此前的奢华。

帝王大步走来,身后披风扬起,他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走到了沈姝宁跟前,男人拧眉,“还在生气?”

沈姝宁抬眼,竟发现陆盛景换过衣裳之后,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他与陆长云也实在过分,竟然想出那种馊主意来诓她!

不用细究,她也知道,这一定是陆盛景的主意。

沈姝宁被陆盛景拉了起来,如此一来,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了一些。

“不气了,好么?”帝王难得服软。

沈姝宁无动于衷,像个铁了心肠的烈妇,“皇上,你是不是从未相信过我?在皇上心里,我大约就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吧。所以,皇上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既是如此,那皇上何必留下我呢?皇上坐拥江山,想要什么样的绝色佳人,都是勾勾手指那般简单。”

“你我……不如和离!”

陆盛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和离”二字给刺激到了。

他抓着沈姝宁的双肩,用了一些力气,捏得美人生疼。

“你胡说什么?!休要乱想!”

“我哪有乱想?!皇上就连苦肉计都用上了,皇上不如直接休弃了我,省得整日疑神疑鬼!”

陆盛景还是第一次发现沈姝宁如此刚烈。

以前生气,两人都是冷战。

今日她却是句句争理了。

陆盛景沉着脸,“不准再闹了!”

就在这时,沈姝宁突然脸色一变,露出痛苦之色,她身子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缓缓下蹲。陆盛景大惊,将她打横抱起,“宁儿,你怎么了?!”

沈姝宁眼眶微红,双手捂着小腹,“不、不要你管!”

陆盛景立刻对着内殿宫婢吩咐,“来人!宣御医!快!”

沈姝宁不想让他碰,试着去推他,但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开。

“我不治,索性让我死了算了!”

“……宁儿不准胡说!”

御医很快赶来,沈姝宁缩在床脚,怎么都不愿意配合。

陆盛景急得一头是汗,“宁儿听话,只要你好生看诊,朕什么都答应你。”

“当真?”皇后娘娘她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

陆盛景发誓,“朕的话就是圣旨!”

内殿还有旁人作证,但以防届时陆盛景杀人灭口,沈姝宁使了心眼,“皇上口说无凭,要立下字据!”

陆盛景,“……”

到了这一刻,帝王已经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坑。

但,他不敢赌,明知是坑,也得往下跳。

笔墨与白纸陈铺在案桌上,众人只见新帝按着皇后娘娘所言,一条条快速的写了下来。

写到第五句时,陆盛景眉头蹙得更紧。

每月十日不共.寝?!

他自己的皇后,他还不能随心所欲的睡了?

对上沈姝宁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陆盛景抿了抿,挥笔洋洋散散记下这一句。

前前后后三十多条记在了白纸上,陆盛景又挽袖摁了手指印,侧头看着她的皇后,“宁儿,这总行了吧?”

沈姝宁很满意,但并没有得意忘形。

直到将字据拿在手上时,她才配合太医诊脉。

年过六旬的太医满头黑线。

不明白帝后二人这是在闹甚。

仔仔细细看诊过后,太医如实回禀,“皇上,娘娘胎相稳健,皇嗣是天命所归,安泰的很呐。”

这话很是受用。

陆盛景赏赐了御医。

待御医离开,他沉着一张俊脸,但又不敢直接对沈姝宁干点什么。

她今日闹腾的够多了,万一真伤了胎气就不好了。

陆盛景亲眼看着沈姝宁将字据锁紧了小盒子里,他心情复杂。

他对她还不够好?

需要这些字据来作证?

女人心,海底针。

两人对视上,沈姝宁一脸理所当然,“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今日是皇上欺骗我在先。”

陆盛景,“……”他竟无言以对。

外面天色已黑,这座宫殿才刚刚修好,尚未来得及烧上地龙,陆盛景刚要开口训斥沈姝宁做事不知轻重,就突然想到了字据上的十四条:

不可对她言辞严厉。

陆盛景耐着性子,“今日先跟朕回朝阳殿,等到暖和些,你再过来。”

已经二月二了,今年早春并不冷,沈姝宁拒绝了,“皇上别忘了,我每月有十日独处的日子。”

陆盛景,“……”

他今日怎么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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