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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女儿伤人, 大臣当然不可能揪着不放。

加之,有大公主在前, 即便小公主看着如何的娇憨可爱, 大臣们也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

相比而言,还是皇太子宅心仁厚啊!

有了两位的衬托,皇太子在文武百官眼中的形象愈发高大。

仿佛, 他就是生来为天子, 注定了造福百姓。

沈姝宁对女儿的教养十分严格。

她虽看着年轻,但也算是“老来得女”, 绝对不可能让小女儿也步了长女的后尘。

故此, 沈姝宁狠下心惩戒小女儿。

三周岁的小公主可怜巴巴的罚站。

她长得娇软, 怎么看都是一朵人畜无害的小可怜, 陆盛景路过庭院, 去见沈姝宁时, 她红着眼眶,撅着小嘴,口齿不清的嘟囔着, “母后不爱宝宝了, 呜呜呜……宝宝是个可怜的孩纸……”

陆盛景, “……”

他已经听说了今日的事。

他识人无数, 很少有看错人的时候。

但万是没想到, 自己的小女儿才三岁, 就知道把被人推下荷花池了……

可真是……震惊!

陆盛景也狠了狠了心肠, 没有中小女儿的苦肉计,直接去见沈姝宁。

沈姝宁被刺激得不轻。

她自己是恶人么?

不是啊!

那孩子到底随了谁?

正胡思乱想,就孩子他爹走来。

沈姝宁仿佛是灵光一闪, 立刻就破案了。

她和陆盛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怎么就差点忘了,这厮……就是一个腹黑的啊。

“都怨皇上!”

沈姝宁欲哭无泪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错不了的。

小女儿一定是随了陆盛景!

陆盛景,“……宁儿,宝宝可是你一手养大的,与朕何干?”

他真是太冤了。

沈姝宁反驳,“是我养大的又怎样?可她是皇上的种啊!”

陆盛景,“……”

这叫什么话,是他想偏了么?

皇后这些年养尊处优,脾气一上来,就很难哄好。

陆盛景打算先哄了皇后,然后再去教导小女儿。

陆盛景语重心长,“宁儿,宝宝才三岁呢,她还小。”

沈姝宁一阵心悸,“三岁就会害人,那以后还了得?!皇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狡辩么?!”

陆盛景,“……”他狡辩什么了?

不愧是他的女儿,三岁就有如此心机!

***

殿外,皇太子处理完政务,就从东宫过来了。

他自己也添了一个女儿,如今尚在襁褓之中,但对着这个小妹,还是无比溺宠的。

小公主双眼噙泪,伸手索要宝宝,“皇兄,宝宝心里苦。”

皇太子俯身,将小公主抱了起来。

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殿内,很确定,父皇与母后暂时不会露面,皇太子溺宠一笑,“我们宝宝没错做,的确是受委屈了。”

小公主眼睛一亮,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宽慰,“皇兄,你真的觉得我没错?可是母后她……她生气了。”

父皇只听母后的。

母后一生气,她必然会遭殃。

皇太子温和一笑,“我们宝宝要记住一件事,真正厉害的人,不会让被人发现她做过什么,下次你再讨厌别人,也莫要当场害人,一来回坏了你的名声,而来母后会生气。”

小公主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似懂非懂。

但有一件事,她是明白了。

从今往后,再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小姑娘,她绝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害人。

要害……

得背地里行事啊!

皇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犯了小公主下来,“母后还没消气,宝宝继续罚站,皇兄明日再来看你。”

小公主点头如捣蒜。

皇兄不愧是皇兄,真是她的指路明灯。

***

接下来的日子,小公主认错态度良好,加上她长得太具有欺骗性,沈姝宁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她还是年幼无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小公主不仅在帝后面前表现良好,还亲自去了大臣家中亲自致歉,顺便与那位可怜的落水小姐做了手帕交。

不到五年时间,小公主就成功将自己包装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姑娘。

京城之中,人人提及小公主,都仿佛有种如浴春风的舒适感。

于是,沈姝宁就彻底放松了警惕。

她的小女儿,就像一朵懂事的解语花,当真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她也愈发不后悔当初生下小公主。

***

这一年的初春,西北传来消息,说是大公主陆雅娴要成婚了。

对方不是旁人,正是数年单着的顾家长公子。

当初,陆盛景亲自将顾廉“发配”到了西南守边。

可谁知,陆雅娴还是与顾廉有了交集。

两人的姻缘仿佛是上天注定,初见时,都是孩童。再见时,她未嫁,他也未娶。

得知消息的沈姝宁喜极而泣,拉着小公主的手,感慨不已,“宝宝,你皇姐终于嫁出去了。你日后可千万不要学你皇姐,莫要让母后操心。”

小公主甜甜一笑。

她才是母后最心爱的宝宝,皇姐一身坏毛病,瞧瞧,母后多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出她。

“母后,宝宝省得呢。”

宝宝是小公主的小名。

她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字。

***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皇姐,与姐夫回京的日子。

他二人大婚,当然要回京操办。

除却他二人之外,陆长云也回来参加婚宴。

这还是小公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亲人。

她原以为皇姐是个粗鄙的女子,毕竟,整个京城,一提及皇姐,所有人的脸色都会变了。

可见到皇姐的那一瞬,小公主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她一直以为母后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见到皇姐时,她才发现,母后将最后的东西都给了皇姐。

只见美人风华无边,美得照耀灿烂,就仿佛是天底下所有的光辉都笼罩在她身上一般。

美得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小公主嘟着唇,一脸不高兴。

“宝宝,还不快过来给你伯父请安。”沈姝宁提醒了一句。

她忽闪着大眼,就看见了一个与自己的父皇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高大、俊美、成熟、稳重……

总之,很好看。

陆长云看着她笑。

两位公主,都有些想沈姝宁,他一辈子未娶,对两位小公主视如己出,“宝宝。”

他喊了一声。

小公主听说过,伯父是父皇的情敌,今日一见,还真是好看。

“伯父。”

“嗯。”

“伯父、伯父!”

“……嗯。”

“伯父、伯父!你陪我玩呀。”

一旁的陆盛景早就沉了脸,“……宝宝,不得胡闹!”

小孩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也容易吃醋。

小公主知道,陆长云照顾了皇姐数年。

她与皇姐都是父皇、母后的女儿,当然会不受控制的对比。

陆长云温和一笑,对帝后二人行礼。

陆盛表面看不出情绪,沈姝宁与故人久别重逢,做不到东无动于衷。

她红了眼眶。

无关乎任何男女主之情。

而是人到了一定年纪,怀旧是本能。

“大哥。”

沈姝宁喊了一声。

陆长云今日可真高兴。

他见到了他喜欢的姑娘了。

并且,她被宠得十年如一日,还如以前一样。

她过得好,他发自内心的开心。

“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陆长云眼神深邃,看着人时,有种说不出地情深。

陆盛景清了嗓门,“大哥,今晚与朕多饮几杯吧。”

“好。”

陆长云是真的开心。

他所牵挂的人,皆安好。

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陆雅娴长得妩媚,不笑时给人高冷之感,常年在西北历练出了超乎常人的气度。

她第一次见到妹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我怎么觉得,你看着我的眼神,不太友善呢?”

糟了!

她暴露了么?!

小公主立刻警觉。

无论她内心藏着怎样的恶魔,她都不能让任何人瞧出来。

无论何时,她都是一道四月春风。

小公主甜甜一笑,扑入了陆雅娴怀里。

哎,不得不说,皇姐的怀抱,又香又软,与母后一样,她又嫉妒羡慕恨了。

小公主又偷偷瞥了一眼顾廉,更是觉得皇姐夫俊美无边啊!

皇姐这个大龄女子,竟然捡到宝了!

皇太子揉了揉小公主的发心,眼神意味深长,“我们宝宝长大了啊。”

***

宫里设宴。

陆盛景与皇太子,亲自陪着陆长云喝酒。

这些年,陆长云陆陆续续拒绝了好几桩婚事。

陆盛景便没再逼迫了。

入夜之后,陆长云被留在了宫中过夜,他被灌了不少酒,抬下去之时,人都昏睡了。

陆盛景到了皇后的住所。

沈姝宁还没睡下。

她知道,长女大婚之后,陆长云几人又要去西北。

大哥身边也没个知冷暖的人,故此,她前阵子就命宫人做了几套男子的衣裳。

陆盛景过来时,她也没遮遮掩掩,“皇上,大哥他睡下了么?”

陆盛景可能不想再继续装大度了。

他喝了酒,此刻有几分醉意,直直盯视着沈姝宁。

沈姝宁,“……皇上?”

陆盛景走上前,一把捏住了美人下巴。

灯下看美人,依旧娇娇如月。

“宁儿,朕这些年对你好么?”

沈姝宁去推他,“皇上,你别闹了!”

陆盛景一把将人扛起,他打算放权给皇太子了,马上可以稍稍闲下来,倒是可以再生个孩子出来玩玩。

“宁儿,再给朕生一个。”

沈姝宁如被雷击。

她的孙女都好几岁了,她如何能继续生孩子?!

“你不准!唔……”

陆盛景的身段极好,身上.硬.邦.邦.的,常年习武的缘故,令得他在某方面很有优势,一旦他下手,沈姝宁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妖精!”男人.喘.着气,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沈姝宁,“……!!!”

就算是妖精,她也已经是老妖精了!

***

小公主对皇姐十分好奇。

大婚之前,皇姐当然暂住皇宫。

于是,小公主次日一早,就抱着一捧鲜花去见她皇姐。

她人美嘴甜,心机甚重,要想彻底征服敌人,那就要想和敌人做成朋友。

“皇姐,鲜花配美人,这是御花园开得最艳丽的魏紫,最是适合皇姐。”

小公主笑得十分甜蜜。

陆雅娴挑了挑眉,接过了鲜花。

她瞧着妹妹的小模样,完全没有将她往坏处想。

然而……

她感觉不太对劲。

“宝宝,皇姐从未照顾过你,你怪过皇姐么?”

小公主长得实在可爱,粉粉嫩嫩的。

父皇与母后大约就喜欢这样的女儿吧。

陆雅娴难免心生感慨。

小公主葡萄大的眼睛狡黠一闪,“父皇和母后待我极好,我……有些心疼皇姐。”

嗯?

此话怎讲?!

妹妹如此善解人意么?小小年纪,就会心疼从未谋面的姐姐?

陆雅娴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小公主一脸疼惜,“父皇和母后时常说起姐姐的不好,母后还因着姐姐气病过。哎……姐姐一人在外也不容易,奈何父皇与母后不理解呀。”

陆雅娴,“……”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妹妹哪里是纯善小白兔,这分明就是千年的妖精啊。

“哦?是吗?”

“嗯呢!所以,姐姐嫁出去也是好的,日后留在西北,自由自在,不像待在京城,半点不自由。”

陆雅娴,“……”

所以,妹妹绕来绕去,就是不盼着她回京了。

陆雅娴心情复杂。

她的确渴望自由,也早就习惯了西北风光,但……被自己的妹妹这样“阴”,她心里有点不痛快。

而此刻,再看小姑娘,她双眼纯真无害,表面上实在是又软又甜。

但实则……

厉害了!

这到底是随了谁?!

反正,陆雅娴是自愧不如。

陆雅娴淡淡一笑,“妹妹说的是,姐姐记住了。”

小公主这才满意。

***

陆雅娴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她去见了沈姝宁,堂堂女将军,在母亲怀里哭了一场。

但她是高兴的哭。

“母后,儿臣这些年不孝,但……儿臣找到自我了,儿臣更是明白了这辈子为何而活!母后,您要替儿臣高兴。”

沈姝宁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女能嫁出去。

说实话,她对陆雅娴如今的状态很是满意。

顾廉是她闺中好友的儿子,即便是干儿子,但并没有入皇家族谱,当女婿也无妨的。

“母后高兴呢。”

陆雅娴腻歪了一会,提及了小公主,“母后,妹妹是您养大的?”

沈姝宁露出与有荣焉之色,“是啊,幸亏没让你父皇.教.养。”

这……

罢了。

还是让母后多高兴几年吧。

话说回来,如果妹妹能骗得了所有人,那也是一种本事啊,但愿她能骗母亲一辈子。

***

大公主婚后,帝王将顾廉也调到了西北任职。

陆长云也打算启程了。

沈姝宁给他准备的衣裳,他都带上了。

小公主站在宫门哭红了眼,一口一声“伯父”,“皇姐”。

真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可爱啊。

陆雅娴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日后妹妹会祸害了谁家的公子,菩萨保佑那位可怜的妹夫吧。

一时间,人走茶凉。

沈姝宁的日子又归为了平静。

她有时会想起母亲,也不知道母亲和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也偶尔会想起她短暂的上辈子。

***

时光眨眼而视。

小公主选驸马这一年,沈姝宁依旧容貌清媚、肤若凝脂。

帝王一开始提出不充盈后宫之时,所有人都表示质疑。

也不认为帝王一定能守得住。

可帝后二人半辈子过去了,还是恩爱逾常。

不仅如此,因着岁月更迭,帝王如今续了胡须,看上去有些冷凛老成,皇后娘娘站在他身侧,活脱脱衬托成了美艳的菟丝花儿。

小公主爱慕者众多。

外邦的未婚世家子弟,也慕名而来。

这些年,小公主贤名在外,被世人称作是“观世音转世”。

人美心善,说得就是小公主这样才.情.绝.佳.的.美.人。

沈姝宁对此甚是欣慰。

她总算是将小女儿顺顺利利养大成人。

倒不是看不上大女儿的意思,只不过,总体而言,小女儿让她减轻了诸多苦恼。

“宝宝,你可有中意的公子?”沈姝宁将小公主视作掌上明珠,声音轻柔,似乎大声一点就会吓着了她似的。

小公主腼腆一笑,“母后,儿臣想要陪伴您一辈子。”

沈姝宁,“小傻瓜,你终归是要嫁人的,母后已经让你皇兄好好调查过京城公子哥,品行没甚问题的,都在这里了。”

沈姝宁将花名册递给了小公主。

小公主扫了一眼。

皇兄替她挑出来的公子哥,当然是容貌才华俱佳的。

她也很喜欢这些公子哥。

异.性.相.吸,这实属正常。

但就是因为都喜欢,所以她才会很是烦恼。

她是个女子,在人前矜持惯了,只能选一位驸马。

真真是可惜了。

小公主暗暗的想着。

她听说,她有一位外祖母,那可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一辈子拥有无数红颜知己。

那得多么洒脱啊。

小公主只有艳羡的份了。

她一脸忧伤,并非是要嫁人之故,而是只能选择一位驸马,着实上令她心有不甘。

像她这样集美貌与智慧的女子,如何能在一棵树上困死一生呢……?!

小公主她病了。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帝后二人悬赏万两寻觅良医无果。

最终还是皇太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着爱慕小公主的世家子弟颇多,这些人里面难免有几个痴情人,一听说公主要选驸马,几人在酒楼大打出手,还有想要以死明智的。

其中,有一对表兄弟闹得最凶。

竟是双双要赴死。

当然不是真的去死。

但民间对贵族的风花雪月都甚是好奇。

一时间,有痴情男子要为了小公主去死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

此事,也传到了帝后的耳朵里。

皇太子出了一个主意。

“父皇、母后,妹妹是金枝玉叶,若不……择两夫吧。”

帝后闻言,虽是内心震惊,到底是见识过白明珠那会的行事作风,还算能够稳得住。

小公主那边也再接再厉,整日抑郁寡欢,“我是个祸害,竟叫旁人因我赴死,嘤嘤嘤……”

帝后,“……”

半个月下来,此事经过不断发酵,帝后终于首肯了一妻两夫之事。

小公主也奇迹般地康复了。

她“康复”之后的第一桩事,就是前去了皇太子跟前答谢,少女娇羞不已,“多谢皇兄,还是皇兄疼我。”

皇太子摇头失笑。

别说是妹妹想要两位夫君了,就是以后要养一院子的男.宠,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要应下啊。

于是,半年之后,小公主离开了皇宫,搬去了公主府。

大婚格外热闹,毕竟两男嫁一女,在京城还是头次听闻。

但,无人在私底下诋毁小公主的名声。

相反的,人人都称赞小公主是菩萨心肠,以免表兄弟二人反目为仇,这才想了一个万全之策,与他二人一起成婚。

***

次年,陆盛景退位,将皇位禅让给了皇太子。

成为太上皇的第一晚,陆盛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他与现实一样,一直被梦境所扰,直至他造反登基,就立刻描画了梦中女子的画册,然后命画师临摹了数千副出来。

全天下通缉的第二个月。

冀州赵胤就将自己的发妻送入了宫。

陆盛景不是什么君子。

夺.人.之.妻.的事,他分毫不在意。

当亲眼看见梦中人之时,他震惊、惊喜、疯狂……

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造.反.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到这女子啊!

蓦的……

陆盛景从梦中惊醒。

他知道,上一世,他与沈姝宁没有善终。

她死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死于谁手。

这些年,陆盛景将宫中所有细作铲除了干净,命人暗中保护沈姝宁,没让她受到半点损伤。

这一晃眼,都大半辈子过去了。

他和她生育了三个孩子,也添了好几个孙辈了,他们的血脉将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但……

陆盛景尚且不曾明白,他和沈姝宁之间的“缘分”到底是几时开启的?

仿佛是在无比遥远的千年之前。

但他也只是梦见过几次。

没有任何的确凿证据。

美人就躺在身侧。

花颜娇憨。

在陆盛景看来,沈姝宁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她,指尖把玩着美人墨发,突然觉得,这一世走过了这一程,那些诡谲的梦境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恰在这时,沈姝宁仿佛被惊醒。

她突然睁开眼,眼中恐慌之色一闪而逝,“君侯。”

陆盛景一僵,“宁儿……你、你方才喊朕什么?”

沈姝宁刚刚从梦中醒来,人还有些恍惚,“皇上,你怎么不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陆盛景眸光幽暗,一时间疑心更重。

从这一天之后,陆盛景几乎是整日十分关注着沈姝宁。

但她再也没喊出“君侯”二字,仿佛那一夜只是一个错觉。

***

日子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际。

转瞬就到了耳顺之年。

沈姝宁精神头极好。

除却头发花白了之外,皮肤与气质上佳。

陆盛景这些年走访了无数高人,但无一人能替他解惑。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如今逐渐开始相信前生后世。

他只是很担心……

在那个千年之前的世界里,他让沈姝宁受过伤。

不然,曾会每每响起,都会心头酸涩呢。

这一晚,沈姝宁从温泉池沐了浴,她出现在了陆盛景面前时,着一身大红.色.睡.裙,一头银发倾泻,如梦.如幻。

她眼神明亮,比此前还要有精神。

陆盛景眼神一痴。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觉得,世间如何的姝色,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腔发出,没有老态龙钟,中气十足,“小妖精。”

每回.情.浓.时,他都会这样唤她。

沈姝宁朝着他走来,今晚的话格外少。

上了榻,落下幔帐。

镂空银球里面的幽香.荡.漾。

外面射入的光线,若.隐.若.现。

她眼中仿佛映着星子,娇小如她,往陆盛景怀中蹭了蹭,脸贴入他的脖颈间,今晚十分古怪。

他们的重孙都大了,陆盛景还是习惯性地哄她,“怎么了?又在伤感容颜老去?朕不是说过么?你在朕心中是最好的。”

怀中人没说话。

两个人就那样相拥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陆盛景几乎睡下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君侯,妾在心里真的是最好的么?”

陆盛景猛然睁眼。

透过微暗的光线,他对上了沈姝宁的眼,那眼中润泪,仿佛藏着千年的心事。

“宁儿?”

沈姝宁重新闭上了眼,又往陆盛景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下是真的沉睡了下去。

次日,陆盛景发现,沈姝宁一切如常。

瞧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一个月后,太皇太后突然暴毙,一夜之间,人就没了。

但,这是喜丧。

陆盛景只在宫里待了七日,太皇太后头七过后,他带着太皇太后的信物,消失在了京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唯有重孙记得,太爷爷走的那日,唇角是含笑的,说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他的太奶奶……

可太奶奶已经去了天上,太爷爷又到底去了哪儿寻人?

***

陆盛景睁开眼。

入目是十分陌生的环境。

但其实也是熟悉的。

因为他已经梦见过数次。

没想到白明珠此前给他留下的穿梭时空的秘密是真的!

他知道,这里是大晋。

而他则就是晋国国君。

他马上就能见到他的宁儿了。

他们在那个世界永别,又即将在这里相逢。

这无疑是刺激的。

他正躺在软塌上。

陆盛景能够感觉到,这具身子的活力与健硕。

年轻真好!

穿着广袖的阉奴走上前,“君侯,楚姬在外面求见。”

竟是这个时机么?!

陆盛景回忆着那些梦境。

耳边传来阉奴与寺人的声音。

“那楚姬乃天下第一美人,如今君侯坐拥半壁天下,正好楚王将其送上门,君侯不如直接取而用之。”

“待他日腻了,再将这天下第一美人弃了!”

“君侯是何等英明之人,如何会用美人计?!”

“……”

纷纷扰扰之中,陆盛景回过神。

他记得,在梦中之时,他便直接将宁儿抱上了榻……

实在是.急.色.又.粗.鲁!

如今,他当然不可能那样对待她!

“都给孤闭嘴!”陆盛景低喝一声,“宣楚姬入殿。”

***

楚姬手脚冰凉,心中很慌。

她久闻晋侯残暴无情,且又城府甚深。

怎会看不出美人计呢。

可亡国在即,她没得选择。

就怕晋侯不中计。

得到通传,她自我安抚了片刻,就跟着寺人入殿。

楚姬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双眼水润灵动。

她.半.敛.眸,不敢直视王座上的人。

直至王座上有道磁性的男子声音传来,“你过来。”

这嗓音很是轻柔。

不像外界所传的那般凶残。

楚姬抬头,就对上了陆盛景含笑的眼。

要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呢?

这男人着实俊朗,如皎皎明月、四月春风……

她竟心跳突然加速,呆了一呆。

晋侯难道看不出美人计?

亦或是他想要将计就计?

但无论如何,楚姬都很清楚的知道,她不能违背晋侯的意思。

楚姬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入晋王宫之前,她就已经打算将自己献出去了。

亡国在即,她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一靠近晋侯,对方就突然伸手,将她拦腰抱在了身上。

“啊——”

楚姬吓了一跳。

陆盛景难免懊恼。

他太心急了。

但如今他与宁儿都回到年少时候,这无疑又是令人亢奋的。

年轻的身体总有着不可言说的奇妙。

尤其是,他又找到了她的小妖精。

男人的心思,并没有因为已经活了一世而发生任何改变。

可惜了,陆盛景不能直接来横的。

他得给宁儿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宁儿……孤,甚是欢喜。”陆盛景的好心情无以言表。

楚姬愣住,“君、君侯如何会知晓妾的小名?”

这个关键时候,陆盛景抓住就会表露衷肠,“孤仰慕你已久,自是知晓关乎你的一切。”

寺人们,“……”

不是!

君侯昨日还在宴席上痛恨红颜祸水。

这又是几时仰慕了楚国公主?!

楚姬自己也愣住了。

她听闻,老晋侯是死于.酒.色.之中,故此,如今的晋侯对美.色.深恶痛绝,更是对她这样的美人不屑一顾的。

怎么?

美人计这样顺利?!

陆盛景拥着美人在怀。

他自己恢复了年轻康健的体魄,怀中搂着.温.香.软.玉,男人的某种.原.始.欲.望.不受控制的冒了上来。

陆盛景真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但……

他在这个世界,与宁儿初次见面,如何能表现的那般急.色?

“你们都退下吧。”陆盛景对寺人们下令。

很快,殿内众人皆鱼贯而出。

再无旁人时,气氛就更尴尬了。

但陆盛景带着所有的记忆,于他而言,怀中人就是他最熟悉的妖精。

他伸手摘下美人脸上面纱。

楚姬面色一红,眼神躲闪。

陆盛景看着心爱之人年轻的面庞,心头痒痒。

真想亲一口!

但他按捺着没动作。

君子形象不能毁了!

“孤以后就唤你宁儿,你觉得好么?”陆盛景再世为人,上辈子活了一世,如今虽然风华正茂,但终归是少了戾气。

有种岁月沉淀带来的底蕴。

楚姬的脸更红了。

这位晋侯,一会说爱慕自己,一会又喊她小名,这让她很是不安呐。

今日难得得到机会,楚姬心一横,一双藕臂圈住了男人脖颈,水眸莹润,“请君怜惜!”

陆盛景,“……”

他刚刚压下去的.欲.念,又突然冒了上来。

年轻的身子……可真是经不住一点点.诱.惑!

陆盛景记得梦中那些无法善终的画面。

他能够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栗。

他于心不忍。

若是无法弥补宁儿这辈子,那他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陆盛景喉结滚动,强行忍住,但娇软喷香的身子在怀,他又舍不得放开。

起身,将人抱上了榻。

见美人紧闭着双眼,粉唇轻颤,陆盛景拉了薄衾给她盖好,“宁儿,你从楚国一路奔波而来,路途遥远,想必是乏了,今日就好生歇息,孤明日再领你四处转转。”

楚姬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睁开眼,果然就看见晋侯远离了床榻数步。

不免更是诧异。

晋国难道是礼仪之邦?

以至于君王如此守礼?!

陆盛景担心宁儿过分惧怕他,只能暂时离开了内殿。

眼下,一切的视野、感官、心情,都是无比刺激的。

楚姬躺在榻上,许久才真正睡下。

她不知道的是,陆盛景又折返了,在床头呆呆看了她许久。

***

次日,陆盛景与士大夫们聊完政事,便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直接提出异议:

“君上万不可中美人计啊!”

“楚王其心可诛,竟是安排了那么一个红颜祸水接近君上!”

“君上可切莫忘记老君侯是如何过世的!”

“……”

嗡嗡嗡,一早上吵个不停。

陆盛景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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