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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生看着那只冰糖山楂的老虎,他在手里转着糖人,好久都舍不得尝一口。
另外两只老虎被沈怀霜和钟煜拿在手里。
“咔”地一声。
沈怀霜咬了一口:“这个糖是用麦芽做的,有点黏。”
钟煜也咬了一口,笑道:“都吃一天糖了,还吃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牵住了另一只空余的手。
人流涌动,忘生和平生在前面走,长龙般的灯火在他们头顶上点燃,如火树银花般明亮。
沈怀霜和钟煜在后面慢慢地走,他们的手藏在袖子下,扣在一起,又反扣住了指节,这一握就握得很紧。地上烟火燃烧的时候,头顶上又砰砰炸开了一片如白昼般的绚烂。
忘生把平生抱了起来,抬手指着天际。
沈怀霜回过头,就撞进了钟煜的目光,他们互相望着彼此,在人潮涌动、烟火重重时,只要一个回首就能望见对方。
“你看那个像不像你在崐仑养的小狼?”钟煜抱住了身前的沈怀霜,他开口时,心跳很快,也不知道是被那些烟火声炸出来的,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他竟也明白了白天沈怀霜说的那句一切都好像不是真的。
他们互相走向了彼此,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的。
“像老虎吧。”沈怀霜回答道,他扣了扣钟煜的手指,一直没放开两人的手,他又在短暂的间隙声中开口道,“子渊,你看明年春节,我们还是回大赵一起过,好不好?”
周围人太多了,钟煜心跳分明已经快到不行,但他还是忍住了想吻沈怀霜的冲动,贴了贴他的额头:“好啊,我本来一直在想这件事。”
沈怀霜的手都被钟煜捂热了,他没舍得松开,又道:“平生没看过雪,忘生正好想走到北方去看看。雪天我们一起在地上烧个地龙,再吃一顿铜炉。”
这天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平生已经在钟煜怀里睡着了,她放缓呼吸,入了一场憨梦。忘生一直在抱着怀里的小黄鸡玩,夜深了,他好像也不知道困,又给小鸡喂了两粒米粒。
钟煜一直没舍得松开沈怀霜的手,他们上山回去的时候,肩膀都碰在一起,走路其实没那么方便,有时候步子也得迈得一样大才行。
夜里,沈怀霜要送平生和忘生回去休息,钟煜也有门派的事情要处理。钟煜又一次生出了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丢下的想法,只想先陪沈怀霜好好待在一起,等他们待够了,再去料理这些琐事。
沈怀霜抱着平生朝前走了两步,又回首对钟煜道:“忙完了,我们好早点相见。”
沈怀霜又转过头去了,在他身后,钟煜还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直到他的眼前再看不见沈怀霜的身影。
忘生年纪大了,就寝很规律,今日难得有只小黄鸡在,他又抱着小黄鸡一起入眠。
平生早就做了好几场大梦,门人帮她洗漱之后,她却是醒了,这一醒,她就精神到不行,靠在沈怀霜膝盖上,听他讲故事,床头所有的绘本都讲完了,连同今天下山新买的绘本都被沈怀霜讲了两遍。
平生缩在被子里,眨巴眼睛,望着沈怀霜,又问他:“爹爹,能不能再给我讲两个。”
沈怀霜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又绞尽脑汁地给她讲了两个,这两个讲完,他觉得自己辞藻匮乏,好像再不会说任何事,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忽然问平生:“平生,要不要听听我讲道家的书。”
沈怀霜无意冒犯祖师,门人能听得进那些典故,小孩子却不一定行。
他清了清嗓子,真的开始给平生念起道德经,反正平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半炷香后,平生攥着布老虎陷入了昏睡。
沈怀霜无声笑了笑,给平生掖好了被角,他洗漱完再从房间里出来,天边明月高挂,不觉间,时辰都过了一个时辰,他转向了钟煜的房间,还没走到门口,屋子前像流淌了一条暖色的河流。
窗户前亮起了昏黄的烛火,像是在等谁回家。
沈怀霜快步走了上去,他先是望了眼那个故意躺回床上的背影,又走到烛台前,用银勺熄灭了那盏灯。满室昏暗时,他就着月光找到了床前。
被褥窸窣两声,沈怀霜伸手,从被褥里摸索到了钟煜的腰侧,青年身上压根就没有盖上被子的温度,他身上也全然没脱下外衣。
“你多大了?还装睡。”沈怀霜才伸手,又被钟煜握着指节,翻身压到了里床。
“哄完了平生和忘生,是不是也该哄哄我?”钟煜压在沈怀霜肩上,低声道,“我等了你好久。”
沈怀霜腰上揽了双手,又缓缓收紧。
“哄完一个两个不够,还要哄你,我累不累?”说着,沈怀霜摩挲过钟煜的手,如他们所习惯的很多次那样,他又覆盖着那只手,放在了自己面庞上。
发丝勾缠过两人的指节。
沈怀霜对着钟煜轻笑了一下:“你说要怎么哄。”
被褥窸窣声中,钟煜揽着沈怀霜的后背,抬起头,闭上眼,贴了贴他的嘴唇。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当然不够。
他挪到沈怀霜嘴角上,两人亲着亲着,衣带缠绕在了一起。
这会儿可就不是哄平生那种方法了。
钟煜压着他,手还没触及到沈怀霜的腰,他被沈怀霜摁着胸膛,压在了榻上。
夜色里,钟煜被沈怀霜倾压在身下,他像浸润在混黑的夜光里,鼻梁英挺,眉眼深邃,眸色沉了又亮。
钟煜身上压着个人,还能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手扶着沈怀霜的腰,指节轻点了两下:“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手在沈怀霜后腰上摩挲着,又顺着脊背往上,那几下摸得沈怀霜很受用,他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掌下的紧绷和颤栗。
沈怀霜手指交缠,挑开了自己的衣带,撑在钟煜身上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在上面试试么?我这次在上面试试。”
钟煜抬手,就着夜色,触摸过去,掌下是日月山丘,还润着沐浴后的淡香和膏泽。
自下而上看沈怀霜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沈怀霜抬眸时,满头墨发披散而下,像是玉琢的人,他会专注地凝望着自己,情事不知,白纸一张。怎么样都由着他去书写。
钟煜揽着沈怀霜,又把他压在了身下,在他耳边低语:“等一会儿再让你到上面。”
沈怀霜低声笑道:“你就没想过一会儿我就不答应了?”
过一会儿,沈怀霜闷哼两声,微启口,又变成了压在喉头的沉默。
笑意变成了喟叹。
钟煜在沈怀霜耳边低声道:“你不答应我。”
“我总会一直——”
“想办法让你愿意为止。”
……
那一次,沈怀霜深刻地体会到了从云端跌落的浪潮。
太过于汹涌,太过于疯狂。
他在浪潮中起起伏伏,从骨缝里头冒出苏痒,他又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变成了天地间的一株草,否则他怎么会那么渴求水源,生机与新意不断地从骨缝里冒出来。
沈怀霜以前都会把那些声音压下去,可时至今日,他松开紧咬的唇畔,透明的结界封住了那要了命的低`吟。
好难形容钟煜听到那声音时的感觉。
那声音独属于他,沈怀霜不自觉攀着他的背,紧抱着、依赖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缠绕在钟煜头脑里,聚焦成了灭顶,从头到尾彻底浇灌了他。
原来他要他情愿竟是这种感觉。
原来世间的爱意是情愿,而不是作茧自缚。
青年紧绷的背肌理流畅,肌肉收紧,又放松,起起伏伏。他吻了沈怀霜好久,期待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下绽开、释放,那双清透的眸子从聚焦到失神,再到紧紧地拥住了他。
那是钟煜曾经最虚妄、最隐秘的梦境。
可到了今日,一切却都成了真。
汗水混在一起,钟煜贴着沈怀霜耳根道:“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诱哄般的语气,又是那样,沈怀霜迷迷糊糊地捧住了钟煜:“我好像……不行。”
钟煜埋头吻了上去:“你慢一点。”
沈怀霜自然而然地触上了钟煜的胸膛,在他掌下,淋漓的汗水汇聚,指尖下,纵横着青年的疤痕,像承载着他所有的过去。他看了好久,看得视线模糊,旋即又蒙上了水汽。
十指纠缠在一起,紧扣在枕边。
用力到极致的时候,声音也变得失控。
沙哑的。
失控的。
低诉的。
沈怀霜:“……这样可以了?”
钟煜:“你抱着我,还是我来。”
屋外水流潺潺,寒池边泛了天光,盖住了屋里的声响。
沈怀霜面上淋了汗,闭着眼,用力地反扣住钟煜的背。
“沈怀霜。”
爱这个字,好像无论哪个场合都不便于脱口,可沈怀霜的的确确听到了钟煜揽着他的背,低诉着,说爱他。
爱他,爱他。
沈怀霜眼角滑落过泪花,半仰着头,道:“ 我听到了。”
有一瞬,他找到了游离飘荡时的安定,就在他怀里,他眼前。
第136章 檀郎、檀郎
到了大礼当日,沈怀霜和钟煜一反平日的打扮。两人平时都是简衣银剑,今日他们身上都换着华贵的红衣,衣摆缀着鲛纱、明珠,簪着互相为对方选的玉冠,腰上带着同一块同心佩。
莱阳山庄的正门大开,两人齐齐从莱阳山庄跨出来。
正席分两侧,有百来阶的长阶,一侧是坐着钟煜的亲友,一侧坐着沈怀霜的自家人。
正座上,崐仑掌门面色含喜,几个老头难得没有吵架。
兰陵梳起了妇人发髻,面容还是如当年姣姣,依稀可见少女模样。早上,她在钟煜身边绕来绕去,当年钟煜怎么送她出的嫁,她就怎么送钟煜接的沈怀霜。
兰陵想到伤心处,她一抬头,就撞见了邹然给她擦眼泪,她怀里的小女孩亲了亲她的面颊,要她不要伤心。隔壁的昭成撑着额角,掀起眸子,乔装后的女帝还是挡不住天家气派,她望着钟煜,眼底有几分感怀,在钟煜走来的路上,她先朝钟煜敬满整整一杯酒。
席上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朝正座走来的两人,钟煜牵着沈怀霜的手,一直望着他,他一边走一边笑,好像尽可能想把这一刻走得再漫长一些。沈怀霜低头笑着,反扣着钟煜的指节,他把钟煜牵得很紧,替他们两人探着前路。
钟煜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先生,等跨上最后一段石阶,你就能看到前厅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沈怀霜在钟煜耳边低声说道:“我等了这些时日,总算是能看到了。”
山阶之上,他们互相牵着彼此的手,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身上红衣摇晃,拂过红鲤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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