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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势……”
他欲言又止,语气尽力抑得平静无波,甚至开始有些不确定她究竟是否受了伤。
谢扶玉的高热因这温泉水渐渐褪去,恢复了些体力。
她微微撑起眼皮,见他衣衫尽湿,陪着她站在汤池里。
氤氲的水汽令她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情, 但他泛红的耳廓似乎在无声暗示着什么。
他的视线虽锁在她身上,可却不敢擅自挪动半分。
“我的伤……”
她下意识抬起小臂,牵连起一串水珠, 落在池中时, 泛起了圈圈涟漪。
光洁如新, 并无一丝灼烧的痕迹。
她蹙了蹙眉, 有些疑惑:“怎会如此?”
妖阵里,火凤落在她身上,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那锥心的灼热和刺痛也并非是假,怎么如今却毫无伤痕?
他捉住她的手腕, 指尖贴着她湿漉漉的肌肤, 仓促地寻到脉搏跳动处。
一切如常。
甚至更为有力了一些。
“阿姐……”他撇开总是不自觉落向她的目光, “你试试运转灵力。”
“好。”
谢扶玉轻轻应下, 抽了抽手,他却纹丝不动。
她无奈轻笑:
“你放手啊, 你不放开,我怎么运功?”
“哦……”
江陵的眸底闪过一丝无措, 手忙脚乱地松开手,转身朝岸上走。
“我……我去给你寻一身衣裳。”
她没有拦他,只隔着水雾,凝着他的背影。
他的衣衫服帖地勾画出好看的肩背线条,流畅地恰到好处。
只是……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好狼狈啊。
怎么好像她才是那只狐狸精。
她平心静气闭上双眸,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
奇怪,怎么感觉自己的灵力反倒更加充沛了些——
她蓦然想起妖阵之中自己遭受的第一击。
以江山月的心智,若想取她性命,第一招不该去袭她的肩膀,应当直接用火凤打向心脉才是。
可她只是让她丢了剑。
接着,所有袭来的火凤都是避开了她的要害,反倒打入了她身上的脉络。
江山月并没想杀自己?
反倒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在掌心聚起一团淡蓝的灵光,却见江陵拿了一套干净衣裳折返回来,将它放在一块干燥的石上。
“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物,只有我自己的。这是新做的衣料,我还未来得及穿,阿姐你先……将就将就。”
说罢,他便转身欲往外走。
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敢吗?
她顿时起了捉弄他的念头。
“等等!”她站在水中,唤住他,“干嘛走得这么急啊?”
伴着水花四起的声音,他顿住脚步,却并没回头。
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颤着双睫闭了眼。
“我就在洞外面等你,你好了出来便是。”
依旧是轻轻哑哑的声音。
“不行。”
她踏出水面,走回岸边,水滴洒落在石头上,如雨落一般,发出淅沥声响。
“我感觉我还是不大舒服,万一我晕了,摔在这池子里,不就淹死了?你得在这儿守着我呀。”
她捡起石头上放着的白锻里衣。
明明可以捏一个净身决了事,可她偏要用衣裳一点一点擦去身上的水珠。
他听着身后衣料与肌肤摩挲的声音与自己如雷的心跳,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
她一边擦拭着,一边看他袖下紧紧攥着的手,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玩够了,对着新衣施了个净身决,旋即套在身上。
“好了,你转过来吧。”
他听话转身,却见她正系着腰封。
湿漉漉的黑发随意散着,原先的发带正是拂华他亲手散下的,光滑柔软的白缎松松地搭在她身上,药香混杂着体香袅袅地飘进他心里。
“你这衣裳有点大,我穿不牢。”
她一边低头系住腰带,一边朝他走来。
她身上的香气越发浓烈,宽大的衣襟隐隐透着肌肤的底色,走至他身前时,他当即替她拉了拉衣领。
“我已经嘱咐过赤羽了,明日便有新的穿。”
他仍躲着她的目光,低低道,
“怎么不擦头发,外面很冷,出去是会结冰的。”
“我用不出灵力,只能你给我亲手擦啊。”
她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用不出吗?
他眸中闪过一瞬错愕。
方才把脉明明没有问题。
见他不语,她识相地打了个哆嗦。
“好。”
他乖乖垂下眸子,拉着她坐在了岸边,拿出一方巾帕,细细地拂去她发丝上的水珠。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灼热的吐息呵在她的耳畔。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一样东西吗?”
“嗯。”他轻轻应着,“待会儿就带你去。”
“要抱着去,我没力气走。”
江陵:……
“好不好嘛?小狐狸?”
见他不应,她又问道。
他依旧没应声,只隔着药池升腾起的水雾替她擦干了水珠,而后忽地一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勾住他的脖颈,听着他散乱的心跳,暗暗偷笑了笑。
欺负狐狸可真有意思啊。
他抱着她绕过药池,往洞穴深处走去,而后将她轻轻放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自己蹲下/身来,挖出花丛旁的一抔土。
“藏的什么?”
她晃着腿问,像很久很久前在荒山赏月的那个夜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连对待这片土地都颇有耐心,碎发散在额前,神色专注,像是在挖掘什么宝贝。
良久,他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拂却上面的尘土,递到了她的手中。
盒面上雕着一个女孩,仰头看着屋顶上坐着的狐狸。
她太阳穴猛地一跳,敛了唇边的调笑。
她缓缓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画纸。
“都是你画的?”
她抬起头来,见他默默颔首,展开一张,却见又是一人一狐,坐在龟壳船中。
再下一张,是女孩在竹林中与飞鸟练剑,狐狸坐在竹屋顶上。
她越翻看越觉得画面颇为眼熟,而头疼得越发厉害,蹙紧了一双眉眼。
“阿姐,这是我们曾经的故事。”
一旁的江陵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一贯清越的嗓音透着些轻颤。
“我知道你忘了,我曾经也给忘了。但索性命运眷顾我们,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与你重逢。那时我便立誓,再也不会将你丢在记忆之中。”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听赤羽说,有个仙门初出茅庐的小剑修,拔了他的尾羽。我好奇是谁有这样捉弄人的本领,便去你寝殿的房檐上等着,却恰逢你灰头土脸地回来,呲牙咧嘴地望着我……”
他说起的不是画卷中零散的故事,而是他们真正的从前。
谢扶玉随着他的讲述一页一页看过画纸,眸中溢上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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