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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法学院,唐绵拿上电脑,提着包,就往海达赶,一刻不敢耽搁。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

当降下的士的车窗,风贴着她的脸颊,唐绵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所有的朋友当中,似乎确实是她和“纠结”的交情最深。

不过此时此刻,她和刘女士将所有话说明白之后,这一份该有的纠结并不存在,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想到最后刘平拉着自己说话的表情,她的心又是空荡荡的。

这种空荡荡,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而是有种因子在她的世界里浮动,带着些许她不能够掌握的不安。

恍然间,想到那晚在蓉城,黎靖炜对刘女士的恭谨态度,唐绵心里一阵酸楚。

她好想抽上一支烟。

可是到了海达,她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午后时分,港岛的阳光正好,视线不错。

手机有未读信息。

是刘女士发来的,只有几个字。

【绵绵,对不起。】

看着手机屏幕,她的鼻子泛酸,眼角也湿润了。

过了良久,那边又来微信。

【你做的决定,我尊重。但作为母亲,我并不愿意看到我的女儿受伤害。】

唐绵看着这则信息,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她闭了闭眼睛,脑海里还有刚刚的对话,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刘女士作为母亲,从来没对自己讲过这样的话。

通常情况下,或者说在唐绵的记忆里,母亲是强势的,不会跟任何人服软,以往母女间有什么矛盾,都是让时间来淡化,过了不知道不久,谁先买个小礼物、请吃一顿饭,就算是缓和了,也就一直很平淡。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唐绵看到来电显示,她抽了两张纸巾,拿着手机离开办公区。

无人的楼梯间,唐绵吸鼻子,用纸巾擦掉眼泪,确定没异样后才接电话,她开始没说话,听得那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忙?”

“还好,刚才在洗手间。”唐绵胡诌了个理由。

黎靖炜顿了顿,开腔问:“嗓子怎么回事,感冒了?”

“只是有点不舒服,过会儿就好。”

那边倒没了声音。

过了会儿,黎靖炜说:“去忙吧。”

直到挂了电话,唐绵才想起,自己没问他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

她重新回到办公区,心情不像之前,打开邮箱,拉出同事发给自己的邮件,深呼吸了下,开始专心处理工作。

良久过去,唐绵的办公屏风前倚上一道身影。

她只当项目组同事过来瞧自己在干什么,现在正忙,没多加理会,自顾自地在理其中的关系。

那人却伸出手,拿起笔筒里的一支签字笔把玩,刚好她要用笔修改一下逻辑图,抬头说:“我先用——”

看到黎靖炜要笑不笑的俊脸,唐绵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唐绵真的没想到是他。

大脑有短暂空白,回过神,她第一时间四下看了看。

下午,所上没什么人,她在海达香港早就没有固定工位,她选的位置靠里,这会儿没人注意这边。

唐绵收回视线,望向靠着屏风的男人。

那支签字笔,被他修长的手指拿着娴熟转动了下。

这个动作很多人都会,但被他做起来,自有一番风流稳重的韵味。

唐绵瞥过视线,没再继续坐着,脸上有来不及收起的羞涩,她低声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出口后又觉这话不对,海达是宏盛的常法,他过来这里,似乎没什么问题。

“有点事。”黎靖炜说。

他修长的身体慢慢离开屏风,一手抄袋,又把签字笔递过来。

唐绵刚握住笔端,小办公室里出来两个同事,像是有所感应,她们朝这边望过来。

想到之前那些流言蜚蜚,不想出什么幺蛾子,唐绵立即对黎靖炜说:“tom跟terrence都刚出去,材料应该还在办公室,我带你过去。”

黎靖炜瞧她眨眨眼睛瞎扯,知道身后一定有人。

他的表情略玩味,却煞有介事地点头,丢下一个字“行”就自己往外走去。

唐绵赶紧跟上。

那俩同事看到黎靖炜走过来,赶紧打招呼。

唐绵想着他刚才说的话,不想落人口舌,只能跑一趟办公室。

秘书小姐那里关于宏盛的材料很多,却不知哪一份是黎生要的,犹豫着要不要去问,又怕到时候受责难,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力衰退,忘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唐绵看她又问助理,心知拿文件是黎靖炜随口说的,便指着桌上一份文件说:“好像就是这份,我先拿过去,如果不对,我再来换。”

“那也行。”秘书小姐点点头。

她本打算自己送的,现在听唐绵这么说,简直求之不得。

这样一来,即便真送错了,她也能把责任推干净。

等唐绵拿着文件离开,总助才对秘书小姐摇头:“人家都说一个公司最滑头的就是秘书和助理,你看看我俩——宏盛老板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把人训哭,看怎么收场。”

秘书小姐直呼冤枉,眼珠一转,趴在助理桌边说:“之前不是都传,我们不是正好看看……”

“传什么,我不知呢。”

秘书小姐识趣地闭上嘴。

唐绵从办公室回来,拿着文件走去会客室。

会客室关着门,百叶窗也拉得很牢,只有她和他。

唐绵晓得立柜里有茶叶,翻箱找柜寻出来,又去洗了杯子,再回来准备泡茶。

刚往杯子里放了一小撮茶叶,腰上多出男人骨骼分明的大手,黎靖炜从后轻轻地抱住她。

唐绵手上动作放慢,背脊贴上男人坚实的胸膛,即便隔着衣衫,即便过了这么久,仍旧让她心跳加快。

“刚才哭了?”黎靖炜询问的声音很沉稳。

唐绵知道他刚刚肯定听出了些什么,但没想到他人会来。

现在心里感动的同时,心中又在纠结是否应该让他掺合自己和刘女士的事情,想着想着,话脱口就变成:“刚才在理那篇报告的逻辑,怎么理都理不清。忽然就想起以前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主任就是教语文的,她很不喜欢我,有次自习我向同学借钢笔,她经过教室刚好看到,把我叫去门口,当着全班的面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我这么下去,下次月考肯定进不了前五,自己不思上进还拖累同学。”

这件事是真的,发生在初二时候。

其实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长到这么大,唐绵已经大概猜到当时的班主任为什么会那么不喜欢她,但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是真实的原因。

如果说是为她好,她从没过叛逆的行为,成绩也稳定。

黎靖炜笑了笑:“班主任一定是女的。”

的确是女的。

从他讥诮的语气里,唐绵已经听出潜台词,正是她心中所想。

这些在学校所受的委屈,她从没向人倾诉过,父母都忙,从未管她的学习。

等到长大,对于这些小时候的事,更是没有了回顾或是分享的欲望。

这时,两人都感受到手机震动。

黎靖炜放开怀里的唐绵,他走到窗前,接起电话。

通话寥寥几句结束,黎靖炜转身刚想说话,唐绵倒是先开腔:“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有点难过,过会儿就没事了……”

黎靖炜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关心道:“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去做事?”

唐绵听了这句话,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和母亲的对话,还有的是过往那些她和他的岁月。

“别哭,”黎靖炜擦干她的泪水,将她再次拥入怀里,“你对我讲的那么些话,我都放在心里。不管发生什么,怎么到你自己这儿,还哭鼻子?”

“我给你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带着哭腔,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跺脚,在他面前,唐绵现在已经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

“好好好,什么都没说过。”黎靖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顺着她的背。

也抹顺了唐绵原本很烦躁的心。

黎靖炜实在是忙,没在海达待多久,便离开了。

当然,他也不能在海达待多久。

不管有再多的情愫在,他确实像charlie说的那样,像一阵风——

当然,于现在的唐绵而言,这样的风,紧紧将她包裹。

在走廊抽了一支烟,再回到位置,刚坐下,手机屏幕亮了,然后震动,进来一则微信。

【晚上一起吃饭】

唐绵回了个“好”字,外加一个笑脸。

微信上,charlie恰巧在找唐绵。

“晚上请你吃寿司。然后去做指甲哇咔咔!”

她紧接着发来了餐厅信息,是非常不好预定的一家,他们两人之前说过好几次要去吃了。

唐绵答应了黎靖炜,尽管有好几天未见自己这位好友,也只能够回绝。

charlie回信息的速度很快:“这餐厅最先是你说要去的呢,现在居然不去,约了谁?”

不等唐绵回复,对话框里又弹出叁个字:“黎靖炜?”

“算了算了——拜拜!”

唐绵忍不住发了串省略号过去。

和charlie简单聊了会儿,唐绵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5点半左右,前台lily捧着束玫瑰过来,一进工区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花很香,数量也很足,不多不少,刚好99朵。

唐绵正在调整报告格式,冷不防眼皮底下多出一束玫瑰,有吓到。

“ceci,有追求者哦。”lily冲她眨了眨眼。

唐绵看着那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害羞脸红。

“啧啧,够烂漫的。”有男同事经过喟叹。

唐绵:“……”

从lily手里接过花,她注意到花上有张卡片,打开,里面用英文写着:“致美丽的你。”

看着这话,心里略微觉得奇怪,愣着了一下,想说是谁。

正想着,手机响,是陌生号码。

她接起,那边是philip吊儿郎当的声音:“喜欢吗?”

唐绵看了看桌上那束玫瑰,结合philip这句问话,明白过来花是他送的。

philip在电话那头懒懒地说:“本来打算送99朵蓝色妖姬,可惜店里数量不够,老板娘说99朵红玫瑰代表forever,天长地久,寓意不错,我看将就着也行,就没再费劲往别处跑。”

不过一会儿,同事们纷纷围过来观赏那捧红玫瑰。

唐绵只好走到角落讲电话。

philip这个举动反常得很,她感觉得出来,philip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喜欢她,但他做的事都在宣告“我要跟你在一起”这个信息。

唐绵突然很想问他,最近有没有不小心磕到脑袋?

philip见她没反应,喂喂了两声:“你不说话,几个意思?”

“你让人来把花取走。”唐绵淡淡地说。

philip不以为然:“不就送你束花,干嘛这样一板一眼,你要是真不喜欢,直接丢垃圾桶。”

唐绵知道跟他说不通,直接挂了机。

她走回位置,看着那束花,在众目睽睽下,拿起来直接塞进走廊上的垃圾桶。

5点50分,唐绵检查了一遍报告,准备去个洗手间后离开。

lily又出现在办公区门口。

她用手轻轻叩了叩门,像在卖关子,等众人齐齐看向口,她笑着往旁边让了让。

看到philip的时候,唐绵皱眉。

philip却径直朝这边走来,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位置:“等会儿想去哪儿吃饭?我请客!”

philip往唐绵的办公桌边缘一坐,他摘掉墨镜把玩在手里,穿着黑色长款大衣,里面是t恤跟牛仔裤,麂皮短靴恰巧踩在唐绵的椅子杠上,整个人又高又瘦,还把右胳臂搭在屏风上,嘴边噙着笑,模样帅气迷人。

他常年在国外生活,海达这边,几乎没人见过他,也没人认识他。

lily会带他进来,也是因为他报了唐绵的名字。

而且,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女人,对帅哥总是没有抵抗能力。

唐绵合上电脑,淡淡地说:“我没说要跟你吃饭。”

有个同事从洗手间回来,笑着说:“cc,你男友来接你下班啦?”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唐绵心里烦躁。

同事有刹那的尴尬。

philip笑笑:“确实不是男朋友,我是她的未婚夫。”

同事立马露出恍然的表情,点点头:“未婚夫好未婚夫好,结婚时可要让大家知哦!”

唐绵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不想理会这个公子哥,唐绵转身回办公区拿出包,philip见她要走,伸手阻拦:“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调,我都过来找你了,你好歹给我留一点面子。”

唐绵深呼吸,却仍旧不耐烦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吃饭?——还有,不要乱说话给我惹麻烦,我跟你只见过两次面,无冤无仇。”

“不需要你答应我,我现在不是在接你了?走吧,另外我还有事跟你讲。”

“有事直接说,不用吃饭。”

“可我想吃饭。”philip边说边拉她的手臂。

唐绵避开他的触碰:“有什么事先说吧,我约了人,没时间跟你吃饭。”

“不行,那事在这里没法说。”philip皱了皱眉,有不耐烦,强行把人拖走。

唐绵敌不过philip的力气,又像那天在a大一样,被他拽出写字楼。

在写字楼下,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时,唐绵的脚步停顿。

philip见她不动,皱眉催促,他注意力都在唐绵身上,没有留意到那辆被埃尔法挡着的黑色卡宴。

上了车,唐绵偏头看向反光镜,视线里又只有那辆白色埃尔法。

在香港这样的城市,开卡宴的不止黎靖炜,再加上那辆埃尔法挡着驾驶座,她也没有看清车里有没有人。

philip发动跑车,唐绵却忍不住又看反光镜。

“想好没,吃什么?”philip侧头问。

唐绵不想搭理他,拿出手机给黎靖炜发短信,大概讲了下事情经过,为爽约道歉,让他别等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要陪philip折腾到几点。

对方没说什么,只问她能够处理吗?

唐绵说:【可以。】

十来分钟后,跑车停在湾仔富豪饭店外。

她被philip半强迫地拉进饭店。

从电梯出来,philip不经意的瞥眼,愣了愣,自言自语:“我姑父怎么也在这里?”

唐绵回过头,果然看到黎靖炜。

他单手抄着裤袋,另一手里拿着车钥匙,走过来。

作为晚辈,philip立刻打招呼:“姑父,你今天在这里有应酬?”

“嗯。”

黎靖炜回得随意,视线停在philip跟唐绵交握的双手上。

唐绵挣扎,philip生怕她溜走,不肯放手:“那,姑父,我们先进去了。”

黎靖炜瞅了眼唐绵,目光平静,转脸看着philip问:“你这样出来,跟着你的保镖呢?”

“姑父你别提,我嫲嫲这请的都什么人,我绕了大半个中环才甩掉他们。”

“还没吃饭?”黎靖炜问他。

philip笑,举起跟唐绵紧紧扣着的手:“这不正打算去嘛。”

黎靖炜点头,先行离开。

唐绵深深舒了一口气,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跟正面一般笔挺。

philip要了间包厢,坐下后,他直接把菜单扔给唐绵,唐绵心里不愿意吃这顿饭,所以没翻菜单,philip不甚在意,他也不看菜单,随便报了几道菜名,等服务员离开后,他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茶,没忘记给唐绵也倒一杯。

“头段时间说给你10%的宏盛股份,不是开玩笑的话。”philip把茶杯推过来。

唐绵抬眸正儿八经地看他,也在想他拉自己过来的目的。

philip说:“我爷爷的遗嘱里有规定,只有等我结了婚才能接手20%的宏盛股份,到时候我对这些股份拥有绝对的行使权,就连我嫲嫲也不能干涉,婚后你也有充分自由,我不会干预你做任何事,只有一条,我们得尽快结婚。”

“为什么?”唐绵问道。

philip抿了抿唇角,他往后靠着椅背:“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呗,刚好你是我嫲嫲看上的,既然这样,那是两全其美的事,我为什么还要反对?”

唐绵要是信了他这番话才有鬼。

她隐隐能够感受到,philip对自己有排斥心理,或者说,他对女人都有排斥心理。

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跟philip接触次数越多,这种感觉越强烈。

“你找错人了。我有交往的对象。”

“嘿!你既然有男朋友,还来参加我家的迎新宴干什么?包括那次在蓉城的青城后山,你难道看不出你妈和我嫲嫲打什么主意?”说着,philip斜眼瞅向唐绵:“还是说,你在骗我?”

唐绵被他这种语气激怒,但又碍于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我不想扯这么多,大家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理由。你嫲嫲之前提的协议,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而且现在东西,已经物归原主,也跟你嫲嫲说清楚了,看来你们之间的信息沟通存在延误。我从来不认为我跟你之间有需要我交代清楚的关系,但现在你既然拉我出来,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我对你没兴趣,包括你的股份、你嫲嫲的股份,我都没兴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幼稚的事,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很忙。”

philip眉头一皱,露出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哟~口气这么大?看来是找了个有钱人?可再有钱,会有钱过我?会有我大方?你先分了吧,我不介意你的心在哪儿!婚后我们也可以保持开放式关系,我无所谓的,先把婚结了,你想干嘛,我都ok的!只要,我们在我嫲嫲那儿看得过去就行。”

唐绵冷笑一声,恰在这时,手机响了。

“你那个了不起的男友打来的?”philip晃了晃长腿:“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他说分手,我可以帮你。”

唐绵道:“不用。”

说完她也没避着philip,接了电话。

“已经在吃了?”黎靖炜在那边问她。

他的声音隔着线路传来,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深厚。

唐绵说还没,她把手机从右侧换到左侧,终归是不愿让philip听出给她打电话的是他姑父。

刚才那瞬间的赌气心理消失,如果philip有所察觉从而闹大,就像刘女士说的那样,对黎靖炜和对她来说,都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黎靖炜道:“什么时候差不多了,回电话给我。”

唐绵收起手机,听到philip在旁开腔:“我嫲嫲许诺你20%宏盛股份,我再给你10%,到时候在董事会上,只要我跟我表妹不吱声,你想坐主席的位置都行。你高兴哪天把我嫲嫲开了,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一点儿意见都没。”

“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讲。”唐绵抿了口茶,没什么表情。

philip用“你傻了吧”的眼神看她,只不过这次不等他再说什么,包厢的门开了,进来两个穿黑西装的魁梧男人。

男孩看到他们,脸色骤变,低声骂了句脏话,不管不顾地想跑,刚站起来就被保镖按在椅子上。

唐绵看出这是来逮人的,直接说:“走之前记得结账,他刚才点了不少菜。”

结账的时候,philip还在反抗。

两个保镖非常默契,从服务员那里拿回信用卡,可能是怕人中途逃跑,各搀philip一条胳臂把他架出包厢。

离开前,唐绵看着没动过筷的菜,对服务员说:“帮我打包吧。”

唐绵从包厢里出来,包里手机响,她一手拎打包盒,一手拿出手机。

她看到号码,是黎靖炜。

手里东西太多,本来打算离开饭店上出租车再打给他。

唐绵先说:“刚从包厢出来——你吃过饭没?”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唐绵以为是信号出问题,她拿过手机看屏幕,正常通话中,对着话筒说:“我听不到声音,要不发短信吧。”

只顾着讲电话,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走过来。

男人的皮鞋踩在祥云图腾的红色地毯上,他不疾不徐地走近,旁边包厢的小厨房门口站着服务员,恰巧看到西装革履、气质成熟的男人走到背对着他的女孩身后,他从裤袋里拿出手,轻轻揉了下女孩的头发。

唐绵冷不防被人摸头,心生厌烦,转身看到同样把手机搁耳边的黎靖炜,除去惊讶,还有欣喜和心动。

两人几乎同时挂掉电话,唐绵轻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前后都能掐这么准时地出现在饭店,唐绵潜意识里觉得不像巧合。

想起在海达底下看到的车,当时在路上,她也有看向反光镜,却没瞧见那辆卡宴跟着。

黎靖炜把手机揣回裤兜,注意到唐绵手中那两个印着饭店logo的纸袋。

唐绵举起纸袋:“这些菜没动过筷,干脆打包带走。”

黎靖炜接过,笑道:“会过日子。”

女孩挽住他的胳臂,小声嘀咕一句:“那是当然!”

两人进电梯下楼。

上了车,唐绵边扯过安全带,边说刚刚同philip的谈话。

“你说——他这出是什么意思?”

“philip一直有比较稳定的对象,但这样的对象,李家是肯定不会接受的。也因着这事,年前他和他嫲嫲吵了一架,就一直被留在家里,这两天他吵着要和对方出国,当然又激化了矛盾,他可能现在待不住了,跑出来透透风。”

唐绵点点头,看来自己之前猜的内容,比较准确。

suv行驶在路上。

唐绵想起什么,转头问:“你刚在那儿有没有吃过晚饭?”

黎靖炜边开车边反问:“你觉得呢?”

“……”

“那就在附近找家餐厅吧。”唐绵扭头看着窗外闪过的一家家店面。

黎靖炜却说:“你打包的这些菜不准备吃掉?”

唐绵听出他的话中意,她稍稍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要吃的话,得找个地方。”

车子停下等红灯。

这里右转过去不久就是刘女士才买的公寓,唐绵说:“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

“这会儿家里有人吗?”

“没有人,有狗——我妈去越南了,丁丁妹儿在。”

黎靖炜点点头,黄灯跳绿灯,朝右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向波老道。

philip嘴巴叼,点的几道菜都是名品,唐绵只用微波炉了叁菜一汤。

冰箱里还有点剩饭,她打算弄个炒饭,出去问他这个想法怎么样,却见他正站阳台上打电话。

唐绵听到一句“你要是不放心,过两天再去一趟雅加达”,又见他语气严肃,想来是公事电话。

正准备回厨房,黎靖炜已经瞅见她。

他没挂电话,直接问:“怎么了?”

“现在煮饭来不及,想问你吃炒饭怎么样?”

唐绵怕打扰他,尽快说完。

黎靖炜说:“你看着办。”

等唐绵转身进厨房,他才继续跟电话那边的人讲话。

那边已经听到他身边有女人,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黎靖炜很短促的笑了笑,点头:“对,上次同他们一起吃过饭。嗯,回台北有时间聚。”

唐绵把炒饭端上桌,黎靖炜也打完了电话。

同样的饭菜,换了地点来吃,嚼在嘴里多了些家常的味道,也更适口。

吃饭途中,唐绵接到tom那边的电话,让她晚上再去海达一趟。

黎靖炜听到了,说等下送她过去。

饭后,黎靖炜拿着一次性杯子去卫生间漱口。

唐绵收拾好餐桌,倒掉叁道剩菜,把基本没动过的脆皮烧腩仔覆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关上冰箱又把两副碗筷洗了。

用纸巾擦了手,从厨房出来,唐绵看到黎靖炜正交腿坐在沙发上逗弄趴他身边的丁丁妹儿。

这只懒狗跟着她到香港好几天了,不过还没适应这座对它陌生的城市,再加之以前被刘女士宠得不像话,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窝在阳台上睡觉,很难得会主动这么亲近客人。

黎靖炜嘴里叼了根烟,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它的背。

丁丁妹儿圆碌碌的黑眼睛半眯着,看起来舒服极了。

瞥见唐绵出来,他似笑非笑地说:“它还挺懂得享受,小型犬胖成这样,当心叁高。”

在家里对上他的笑容,唐绵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妈是想给它减肥,只不过施行起来没那么简单,晚饭后带它出去散步,没走两步就趴地上,我妈看不得它受委屈,最后的结果就是,牵着出去抱着回来,我妈的手臂已经快练出二头肌。”

虽然话语轻快,但说到刘女士,唐绵的心还是沉了沉。

“今天中午,我妈看到我们在学校门口了……”唐绵抬头看他。

“所以是因为这个?”

“嗯,对。她有点反对,不过——不过,我是成年人了,我也有跟她讲清楚,她也说尊重我。”

“这个怪我。等你母亲从新加坡回来,看她的时间,你安排我们一起坐坐?”

“我妈说话不好听。”

“丈母娘看女婿不是越看越爱?”

“看样子,是你很自信欸~”

“不是自信,我是相信任何事情,真心与努力一定会有回报和结果。”

给丁丁妹儿喂了点狗粮,他们才离开波老道21号。

在玄关换鞋时,唐绵突然想起这次被她专门带到香港挂在自己房间里的男士西装以及围巾。

“等我一下。”说完,她转身又回了房内。

再出来,唐绵拎着大大的袋子,里面是折迭好的西装和围巾。

“西装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干洗过了。”

黎靖炜望了眼那日特意留在剧院的藏青色西装,抬头看她:“还留着?”

唐绵脸发红:“又不是不能穿,为什么不留着?”

“多久带过来的?”

“就这次。不晓得在香港待多久,行李箱装得下,就拿着了。”

“你也不嫌麻烦。”

“这件西装这两天你还可以穿一穿,再过段时间太热了,就得放箱子里了。”

黎靖炜不置可否,在薄雾里,他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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