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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鹤飞问:“忍不住什么?”
“我怕自己想挽留你。”王寅坦白地说,“当初说两清的是我,提刀杀人的也是我……说话是覆水难收,我没有立场再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也许会叫我们都很难堪。唉……你走吧。”
他说完之后微微低下了头不去看陆鹤飞,话音刚落,整个身体就跌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陆鹤飞的双臂紧紧的环着王寅,下巴压在王寅的肩膀上。他没有说话,厚重的呼吸透露了他的情绪。
不开口,怕开口是梦,不如寂静无声。
门内二人拥抱如雕塑,门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王寅赶忙推了一下陆鹤飞,两人还未完全分开,王辰就推门进来了。
十二点将将过去,幻境应当在这一刻苏醒。
三人对视之际,陆鹤飞转身挡在了王寅面前,与王辰面对面。王辰的视线穿过陆鹤飞看向王寅,问道:“哥,有客人怎么不说一声?”
王寅把陆鹤飞一拦,对王辰说:“怎么,还叫你提果篮上来?辰辰,不早了,你赶紧洗脸睡觉去吧。”
“哦。”王辰没跟王寅顶嘴,换了鞋往里走,与陆鹤飞擦肩而过时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陆鹤飞歪着头也看他。二人的视线在一个水平线上,仿佛各自带着气焰,不肯在这样无言的交锋中低头。
“等一下。”陆鹤飞忽然张口,对王辰说,“我告诉你我是来做什么的。”他反手就抓住了一旁的王寅,手掌撑着王寅的后脑勺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个吻悄然落下。
他不再小心翼翼的怜惜品尝,而是充满着占有的意味。事情来的太突然,有意加深的吻叫王寅都神经失联,僵在原地没有了动作。他的身体认得陆鹤飞的触碰,鼻子记得陆鹤飞的味道,先前惊讶的神情慢慢退去,感情上是渴望的,然而理智告诉他不应当继续下去了。
王辰也从震惊中醒来,无法克制的怒火冲破了他的理智方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陆鹤飞扑去,一拳打在了陆鹤飞脸上。
“你、你竟然敢……”王辰浑身颤抖,握紧了拳头欲要再打。王寅赶紧拦住了他,说:“好了辰辰,别闹了。”
“哥!”
王寅又对陆鹤飞说:“你也别闹了,走吧。”
陆鹤飞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打的地方,他皮肤白,被打的地方一下子就青了,王辰在他眼里始终是个病怏怏的样子,没想到拳头这么硬。不过也是,他在人家面前耀武扬威,轻薄非礼人家的亲哥哥,不下重手才怪。
王寅觉得这剧情发展的不对,这样年轻男孩子们之间的争风吃醋应该给一个妙龄少女,而不是他这样的老男人。他赶忙又推搡了一下陆鹤飞,说:“路上注意安全。”
陆鹤飞知道是自己把场面弄成了这样,也不再做过分要求,点了点头,开门就离开了。
弄走了一个神仙,家里还剩下一个。王辰阴沉着一张脸,气呼呼的盯着王寅,满脸委屈,满脸不服。
“好了。”王寅叹了口气,“赶紧睡觉去吧。”
“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王辰第一次把事情挑明,直白的问王寅。不过很显然这话他都没必要问,什么关系,刚刚再明显不过。
王寅含糊地说:“曾经在一起过。”
“那现在呢?”王辰追问,“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
“你喜欢他么?”
这话问住王寅了。
“辰辰,这种事情不重要的。”王寅解释。“喜欢”这种字眼在他看来太幼稚了,王辰这种年纪的男孩子可以挂在嘴边,但是他不能,不矜持,不体面。况且他对于陆鹤飞的感情也不单单是什么“喜欢讨厌”就可以概括的,太复杂了,爱恨都不足以形容。
“那什么重要?”王振抓着王寅的手问,“那你喜欢我么?”
王寅的神色有些闪避,默默的拂开王辰的手说:“你是我的亲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当然喜欢了。”他这句话说出来,王辰就蔫了下去,心里的爱慕被烧了个精光,如死灰一般。
他拥有与王寅最近的距离,但是却无法再近一步了,王寅对于他们的关系说的很明白,是亲人,而亲人之间是不可以滋生出别的情感来的。他对于王辰也仅仅会停留在对于弟弟的疼爱之情,也许他曾欠下王辰许多,但都不是可以用王辰所希望的感情来弥补的。
但是陆鹤飞就不同了。只消得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二人之间难舍难分的情愫,像是压抑在冰霜白雪之下的火焰,但凡有春日消融,那团火焰都会在片刻之间把枯寂的原野烧的寸草不生。
王寅不说,王辰也看的出他的哥哥对陆鹤飞的情感是特殊的,眼神里都透露着解不开的谜团,但有一种他能看明白,不就是喜欢么。他这大半年以来拖拖拉拉怎么也好不起来,无非就是心中压着一个人罢了。
王辰丧气的低头,吸了口气,挣扎地说:“可是我对你并不是……”
“你当初年纪小,分不清感情和依赖的区别。”王寅说,“那时我也真的是魔障,不择手段的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这事儿是哥不对……但是错误不应该再延续,辰辰,今日咱们把话说开了,你虽然还年轻,但也是个男人,人生之中尚有许多选择的可能性,不要把自己困在一处走不出来,更何况是为了感情,显得懦弱小气。”
“那你呢?”王辰问,“你就没有把自己困在一处走不出来了?你就不懦弱小气了?”
“我……”王寅自嘲地笑了笑,“说的是啊,我自己都是这副样子,哪儿来的底气教育你呢?”
“哥……”王辰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
王寅说:“乖,睡觉去吧,明儿起来就都忘了。”
“我不!”王辰扑进了王寅的怀里,一双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哭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做兄弟啊……我跟陆鹤飞比哪里差了,是我先喜欢你的!”
且不说血缘关系,感情若有先来后到,也就没有诸多恩怨纠葛啼笑皆非了。
听王辰这般哭诉,王寅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没办法,当断则断,他摸着王辰的头发安慰说:“你可比他省心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选我……”
“因为……”王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理由来,他是个不怕天打雷劈的人,血缘自然也仅仅是个借口。可能真的就是因为情之所至吧,他的感情终于要先于他的理智去做一个改变人生的决定。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说:“好了辰辰,这么大人了,别哭了。”
“为什么我不准哭?”王辰哭的更大声,“失恋了还不准哭么!我为什么要醒过来,死了多好……至少能停留在你爱我的时候……”
“闭嘴!说什么死不死的!”王寅呵斥。他言辞激烈了一些,把王辰震住了,王辰红着眼睛跑回了卧室里,王寅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用,只得软声软语地说:“辰辰,别吓唬哥好不好?”
王辰在里面蒙着被子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王寅深深地叹了口气,随着王辰去了。
今夜无人入眠,王辰不是个爱哭鬼,可是他太难过了,眼间总是湿润一片,朦朦胧胧的,心里的苦闷化成了泪水往外倾倒都不足以抚慰伤痕。王寅的房间在王辰隔壁,他心中倒是一片宁静,仿佛有所解脱一般,只是他走过大半人生路,第一次迷茫胆怯,不知道前方是否坦途。
后半夜时天空飘起了雪,这是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雪花轻浮如鹅毛一般密密麻麻的散落,是北京少有的大雪天气。
下雪时最为寂静无声,城市即将被覆盖,银装素裹时又是崭新的一天。
第86章
花枕流醒来时,宁姜不在自己的身边。
他慌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内仔细寻找,未见宁姜的身影,门口的衣架上已经没有了宁姜的大衣,他抓起手机给宁姜打电话,不过多时,对方接通了。
“你去哪儿了?”花枕流问,“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
宁姜慢慢回答:“我在楼下。”
“……”花枕流边穿衣服边说,“那你等一下我。”
他跑下楼,在楼下光秃秃的花园里见到了宁姜。早上是大家出门的时刻,院子里没什么人,只有道路上的积雪被工人处理了,很快又落上了薄薄的一层。花枕流踩着积雪往里走,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远处的宁姜似乎没有听到,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长椅上。
宁姜仍旧很瘦,厚重的羽绒服都没有给他的身形加宽多少,坐在天地煞白一片肃穆的雪景之中显得尤其单薄。花枕流将手里的大围巾给宁姜围上,宁姜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他。花枕流说:“怎么跑下来了,多冷啊。”
“看雪。”宁姜收了一下围巾口,叫它更贴服自己的脖子,“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雪,好好看啊。”
花枕流把宁姜一旁的位子上的雪扫干净,坐了下来,呼了一口气,说:“喜欢看雪?等我忙完了,我们去看全世界各地的雪,好不好?”
宁姜说:“风、云、雨、雪,都喜欢看。”他抬起头,细小的雪花落在他温热的皮肤上一下子就融化了,在睫毛上形成雾气,干净透明。
花枕流看着他的侧脸,心中一热,握着他的手揽进了自己的手掌之中,说:“还说不冷,手都冻红了。”
宁姜却没有回答他,口中哼了一小段旋律,调子简单,但是非常安静好听。花枕流问他是什么,他也不说,从口袋中带出来一个笔记本,默默在纸上写谱子。等把他所能想到的最后一小节写完之后,才说:“很想写情歌,不会写。”
花枕流问:“为什么要写情歌?”
“我有一个听众。”宁姜说,“从我出道,她就在听我的歌,给我写过很多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鼓励我。好多年了啊,她为了做了许多,现在她要结婚了,我想送她礼物。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写歌。”
“那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粉丝。”花枕流笑着说,“能够在结婚的时候收到偶像的礼物。”
宁姜说:“我不是什么,偶像。我……不是什么积极的人,不能给别人,起到榜样作用。我想和大家,做朋友,很平等的关系,分享我的音乐,和我想表达的东西,就可以了。”
“可能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了。”花枕流听宁姜破天荒的要给别人写情歌,心里就泛起了酸。宁姜是个非常冷情的人,感知能力也弱,他的创作欲望在于表达,表达他用语言无法描述的内心世界。而在他的仅有的情感之中,是没有一丁点留给爱情的。他从未写过情歌,如一个苦行僧一般。
他没有那样的能力,以至于当他想人为的去做一些尝试的时候,才发觉一切是都是那么的难。
花枕流是不敢在宁姜面前提什么情情爱爱的,他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的贼,无法光明正大的在失主面前聊起赃物。于是乎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不在的这些时间里,我爸有找过你麻烦么?”
宁姜回忆片刻,回答:“没有,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当年那一出着实是个闹剧,花父提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要求,他想当然得认为没有人是肯牺牲自己的一生去搭救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的,但是对方是宁姜,那么一切就都不成立。花父很气愤,因为被人驳了面子,但是再怎样恼羞成怒也不能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于是他彻底的选择了眼不见为净,与花枕流脱离了关系,从此生生死死不再想干。这样一来,自然也不会管宁姜怎么活着。
花枕流在美国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宁姜的生活其实很简单,要么在家里呆着,要么去工作室里,他住在花枕流这里,偶尔回自己的住处,他不清楚花枕流什么时候回来,心中也了无牵挂。
“他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了。”花枕流嘲笑道。他还握着宁姜的手,很难焐热,不由得叫他抓的更紧了一些。只听脚边一阵声响,不知何时一直黄白相间的野猫蹲在面前,它不怕人,似乎认识宁姜,朝着他喵喵叫。
“你饿了啦?”宁姜问猫,“我今天,没有带吃的。你的同伴呢?”
猫像是回答一样的又叫了几声,开始围着宁姜的脚边来回转圈。
花枕流问:“你喂过它?”
“嗯。”宁姜点头,“他们是去年夏天,生的一窝小猫。本来有六七只,院子里的人,很喜欢他们。但是野猫难过冬,去年冬天过去,就剩下了三只,它是其中之一。今年过去,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了。”他说完,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为眼前这只猫的生计感到忧愁。
花枕流又问:“那它对你好么?”
宁姜说:“给我叼过,死老鼠。”
花枕流笑了出来,说:“它喜欢你。”
“是么?”宁姜问,“那我,可以养它么?”
“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里是,你家。”
花枕流一滞,柔声说道:“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不想当成家也没关系……你有自由的权利。”
“好。”宁姜简单一字的回答。他的手抄进口袋里摸了摸,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还翻出来给猫看了看。而后他起身往楼前走,还朝着那只猫招了招手。猫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竟然真的跟了过去。宁姜蹲下来伸出手,猫就在他的指尖闻了闻,宁姜的手指去挠它的下巴,它的喉咙里就发出了“呼呼”的声响,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宁姜揉了它一会儿,站起了去了电梯里,对那只猫说:“你要来我家么?”
猫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朝着宁姜走。
宁姜又抬头看远处的花枕流,问道:“你不回来么?”
“啊……”花枕流应了一声,赶紧快跑两步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花枕流站在宁姜一旁,小心翼翼的去摸宁姜的手,宁姜没有拒绝,乖乖的叫他拉。
他一手牵着宁姜,一手抱着猫进了家门。宁姜在外面总是喂猫,但是没有什么养猫的经历,花枕流更是连自己都养不好的主儿。二人先是给猫洗了个澡,随后才看着网上的帖子检查了一番,小区环境封闭,这猫又从来没出去过,身上没什么虫子,耳朵也干净,洗澡时虽然很害怕的喵喵叫,但是不伸爪子也不咬人,洗干净了把毛吹蓬松了,跟家养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它突然换了环境很胆小,一下子就跑去了床底下躲着。
“上面说,要带它去医院。”宁姜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说,“做检查。”
花枕流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说道:“那我们现在去?医院应该都开门了吧,我们去顺道吃个早饭。”
宁姜指着床底下说:“可是,它不出来。”
花枕流没办法,跑去门口拿了一把长柄的雨伞,趴在地上去把猫给赶出来。宁姜在另外一头逮住了它,抄在怀里,对它说:“你不要躲,带你,去医院。”
本来一个赏雪的宁静造成被一只猫的出现弄的有点鸡飞狗跳,医院里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大厅中都是带来看病打针的宠物,有猫有狗。那只猫没见过这么多动物,躲在宁姜怀里瑟瑟发抖。去挂号时,护士问猫叫什么,这可难住了他们俩,花枕流是个理工男,对文字什么的一窍不通,要他起名,只会按照型号加数字的方式往下排。他看了看宁姜,宁姜说:“它是只花猫,就叫小花吧。”
护士噗嗤笑了出来,又相继问了一些别的情况,然后就叫他俩在一边儿等着。
宁姜抱着猫很安静,花枕流却坐的直直板板,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上去很紧张。他思付了半天,才终于小声说:“它是只公猫,你怎么叫他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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