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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片刻之后, 一阵异香在屋内弥漫开来,香味不是很浓郁,蓁蓁还未提起戒备心,就再度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眼看着到了夫人起身的时候,杨嬷嬷便领着丫鬟往前院的侧房去了, 让丫鬟们在堂屋候着, 杨嬷嬷才照例放轻动作, 手脚极为利索地进了主子的内室。

她见帷帐外踏脚上还放着蓁蓁柔软的寝鞋, 便低声道,“夫人,该起了”,然后一边去将帷幔来开。

然而以往总是卧着人的榻上, 如今却是空无一人, 杨嬷嬷当即便觉得出事了,慌得不行, 在内室扫了一圈, 依旧没瞧见半个人影,便立即出了内室,吩咐丫鬟去寻小主子过来, 然后又命婆子按住了昨夜里守夜的丫鬟,等着主子过来问话。

将昨夜伺候的人全都控制住,杨嬷嬷便立即吩咐下人将前院整个团团围住,尤其是昨日才住进来的沈氏和沈茉娘那里,更是不声不响就命人把人看住了。

覃承勋很快便过来,而杨嬷嬷这边早已里里外外寻了一遍了,除却草丛里捡到的帕子,和后窗那处的脚印,其余却是毫无收获,她心里慌得不行,也立即上来请罪。

覃承勋平日里待母亲身边的人,皆是十分温和,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既然是在母亲身边得用的下人,与情面上,他也会宽容几分,然而今日,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嬷嬷,覃承勋却是一言不发,冷了脸走进娘失踪前歇息的内室。

内室内依旧一切如常,好似主人还正在好眠一般,窗户因着刚才的寻人已经大大敞开着,冷冽的风从窗户中吹进来,冲散了覃承勋心中的焦郁。

他稳下心神,娘素来与人为善,与京中诸位贵妇皆无龃龉,来人必是冲着父亲来的。这种时候,他更要稳住,绝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既然能混进覃府,那便不可能悄无声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覃承勋派人守住了幼弟温哥儿的西苑,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其余的却都被派到府中各处盘查,尤其是新入府的丫鬟,和前来探亲的舅舅一家。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沈氏身边的丫鬟今晨便不见踪影的事情,很快传入覃承勋耳中。

再联系到昨日沈茉娘落水一事,覃承勋便立即认定了,娘失踪的事情,必定与沈氏有关,至于舅舅沈阳是否知情,覃承勋却是顾不上去猜了,他也赌不起,冒不起这个险。

“把别苑守住,不许任何人进出,直至父亲归家。”覃承勋冷着脸,平日里温和的脸,如今却散发着与其父覃九寒如出一辙的冷冽之意,让人看了不经心内生寒,他又嘱咐侍卫送信给正在路上的与大军同行的父亲,随即便甩了袖子,打算去会一会沈氏。

厢房内,沈氏心中慌乱不已,方才院中一阵骚动,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发现厢房的门已经被锁死了,透过窗纱看出去,还能看见门外守着的奴仆。她便多少有些猜到,阿葒定是惹事了。

她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厢房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进来了个面容冷冽的少年,正是前几日还温和唤她一声舅母的覃承勋。

沈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强笑道,“这是怎么了?”

覃承勋侧头,“舅母不妨猜猜?”

……

这边府里上上下下皆戒严,那厢蓁蓁却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说的准确些,是从昏睡中醒来。但她的处境,其实比覃承勋想象的要好上不少。

蓁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的厢房布置得颇为干净,这个“干净”,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除却必备的物品,屋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连个装花的罐子也无,实在简单得有些过分了。

蓁蓁从榻上下来,发觉脚边踏脚上便是双干净柔软的寝鞋,穿上鞋,她才在屋内略走动了片刻,推开窗户无果的时候,厢房外边有人推门进来了。

蓁蓁吓了一跳,然而仔细一看,却只是个模样淳朴的婆子,见她似有逃脱的意图,那婆子也未曾慌乱,而是上前来,扶着她在软垫上坐下。

蓁蓁想看看她的来意,便没有逆着她的意思,坐稳后,那婆子却是径直从食匣子里取了吃食出来。

蓁蓁腹中虽有些许饿意,却并不敢随意用这些吃食,那婆子倒是也不催促,另取了一双筷子出来,每个盘子里皆夹了一筷子到旁边多余的一个小碗里,然后一次性将那些吃食都用下,然后便收拾好食匣子,起身,出门,然后厢房的门又被锁上了。

蓁蓁坐了片刻,又起身去推那窗户,结果看似薄弱的窗户居然纹丝不动,不由让蓁蓁怀疑起来,是不是她怀孕之后,真的便得手无缚鸡之力了。

努力无果,蓁蓁也不气馁,倒是被桌上摆的吃食勾起了馋意来,她腹中尚有个小的,正是不经饿的时候,寻常这个时候,一天之中的第二顿都下肚了。

对于被抓的事情,蓁蓁觉得一头雾水,但看方才那婆子的态度,和屋内的布置,瞧着也不像要她命的,尤其是,抓她的人似乎是怕她寻死一般,连被褥都是用的极结实的面料,装菜的盘子都是木质的,磨得平滑无比。

蓁蓁干脆坐下,安安心心用起吃食来,她的性子说娇也娇,毕竟是覃九寒宠了那么多年的,但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般娇气的,就如同现在,比起一般的官家夫人,她显然要沉稳许多,哪怕她如今在外人眼里是个再娇气不过的孕妇。

接下来的几日,蓁蓁照例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但凡那婆子试过没毒的,她便不去揣测那些有的没的。

看守的人似乎是见她乖巧,也松动了几分,渐渐允她来院子里稍微逛一逛。毕竟,她如今怀了身孕,她便和那负责照料她起居的婆子商议,说是孕妇不好成日在屋里闷着,恐怕到了生产的时候,要没力气使的。

婆子当时没有许诺,但到了第二日,用过膳后,婆子便陪着她出去,在院子里逛了半个时辰,便又送她回房间了。

这么一来,蓁蓁便有些琢磨出来了,将她关在这儿的那人,似乎是真的很在意她的安危,方才去逛院子,院子里居然连雪都扫得一干二净,瞧着似乎就怕她滑到了一般,还有那婆子,亦是半步不离跟着。

蓁蓁便安下心来坐胎,不去做什么试图逃脱的无谓举动,一来她大腹便便,连走动都是晃晃悠悠的,恐怕没走出这院子,便被逮回来了,指不定还会惹怒抓她的人。再者,看守她的人也着实看得很紧,前脚跟后脚的,她也实在没什么机会逃。

蓁蓁这边安下心来坐胎了,覃府里却是人人胆战心惊的。覃承勋看着悄悄寻了几日,却没有任何结果的手下,眉头一蹙。

阿修和阿齐皆是心头一叹,这事搁谁谁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主子素来纯孝,待主母敬重万分,想到冒雪在外搜寻多日的私人护卫们,年长些的阿修又是心里发愁起来,这人都是大人留下来的,按说主子不能这般随意责罚的,只是把人看丢了这事,无论如何也得重罚。

覃承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在屋内来回转了片刻,叫来阿齐,让他把信送进宫里去了。

说起来,父亲留给他的也都是些精兵,武功高强,打探消息,无一不通,然而就是这般也只是查出那阿葒身上装□□的玉瓶,后来遗落在丫鬟房内的,乃是舒玉斋所制。

覃承勋遣人去查了舒玉斋的账本,才算摸到点眉目,将有嫌疑的府上都排查了个遍,一方面是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则是寻不到任何理由。除却太子妃娘家和新入京的谦王,账本上其余的人家与覃家没有半分过节,更别提要到绑人这种程度的仇怨。

但无论是太子妃的娘家,还是谦王,都不是覃承勋手里这点兵力能动的,父亲又还未归京,覃承勋只能寄希望于宫中的三殿下梁玢。

梁玢倒是十分仗义,或者说,十分有眼力见,他自知自己,明面上是天潢贵胄,但实则远离皇位,若是要在太子兄长和二哥的争斗中生存下来,必须依附于强者。然而,无论是太子,还是谦王,都不是那种能容人的性情,从前太子还略好些,如今却也是丁点不能容忍他们这些做兄弟的。

梁玢得了覃承勋寄进宫里的消息,便当即孤身一人出了宫。

他赌的是覃夫人在自家谦王兄长手里。在他看来,太子似乎还是十分看重覃九寒这个肱骨之臣,应当不会轻易对覃夫人动手。反倒是谦王,虽然瞧着没什么动手的理由,但他莫名觉得,这个谦王二哥,自从被驱逐出京城之后,回京后便着实有些不折手段的感觉。

好在他与谦王二哥,在太庙为父皇祈福之时,还有了些许的交情,故而借着这点情面,他还是成功进了谦王暂住的府邸。

梁玢在两位兄长面前是习惯卖乖的,毕竟,这两位皆是手握重权的,心眼也小的很,他若是不小心些,成了两人的眼中钉,那他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谦王姗姗来迟,梁玢也没有半分被怠慢的愤怒,还拱手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二哥,弟弟冒然打扰,还望二哥见谅。”

谦王待这个弟弟倒是没太大的恶感,先前梁玢得了梁帝青睐的时候,谦王心中还对他不喜过,等后来看他也被梁帝冷落了,与他一道被丢进太庙祈福,倒是有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觉,因此也道,“说什么客套话,你愿意来,二哥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比不得太子殿下那般,父皇离不开太子殿下,你我二人却是可以兄弟多聚聚。”

这话,一开口便戳人家肺管子,好在梁玢在宫里冷言冷语听习惯了,倒是没多大感慨,还十分沉稳地试探着谦王,时不时卖个惨。

他这位二哥也是十分好笑,最喜欢听的便是他如何被太子大哥欺负,似乎他朝着他这么一抱怨,便与他站在统一战线上一般。梁玢如今也机灵了许多,礼部可是最锻炼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方,他与谦王谈了片刻,便让谦王觉得,他这个宫中的小透明是如何受到太子的压榨和虐待。

实际上,太子的确不如何瞧得上他这个三弟,但要说虐待,那也确实没有。他好歹还是个皇子呢,还不至于被虐待。

谦王似乎是想着拉拢他,闻言便叫人摆酒,说要与他饮酒畅谈。

梁玢自是推脱一番,道,宫中有夜禁,他可不能在二哥府上久留,今日只是想出宫透透气,宫外又无好友,便只能来叨扰二哥。

听他这般说,谦王反而放下来疑心,拉着他不放手,又是酒水又是美人的,似乎打定主意要哄一哄他这个没见识的“宫中乡巴佬”了。

第210章 ...

室内, 酒香浓郁,谦王身边两个貌美歌姬早就快要趴上去了,梁玢略不自在的推开了趴在他膝盖上, 仿佛柔弱无骨的妙龄女子。

已有几分醉意的谦王, 似乎是被这一幕惹笑了, 醉态地拍拍梁玢的肩,“三弟,你都快要大婚的年纪了,怎的还似个未开荤的一般。”

梁玢听得脸一红,不自在地撇开头去, 倒是让谦王来了兴致了, 推开怀里的歌姬, 搂着他的肩, “不会真的还未开荤吧?你可是我们梁家的种啊,父皇未曾替你安排?”

梁玢脸一白,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一言不发。

谦王这才收起笑意, 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 “也是,父皇心中只有太子, 哪里顾得上咱们这些不肖子。”说罢, 又一副大哥模样拍拍梁玢的肩,“二哥没你大哥有用,但照拂照拂你还是可以的。今日便留在府里吧, 二哥替你安排人。父皇那里,二哥替你说。”

梁玢对貌美女子可真没多大兴趣,但能留在谦王二哥的府上,这却是他一开始便盘算好的事情。既然谦王提了出来,那他也省去了装醉赖在府上的功夫。

兄弟二人气氛融洽喝了许久,直喝到梁玢醉的起不了身,谦王这才搁下酒杯,搂了歌姬的腰进了内室。

堂屋很快进来了人,梁玢其实并未醉了个彻底,但仍旧放松身子,由着来人半抬半扶,将他扶出正院。

被安置在床榻上,梁玢仍旧微微阖着眼,听着奴仆们渐行渐远的谈话声。

“沉得不行。”

“郡王方才可是安排了人去伺候三殿下?西苑的雪娘?还是霏娘?”

“管你屁事,自有管事会安排。你不会还惦记着西苑的云娘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才癞□□!”

“行了……”

谈话声渐渐远去,梁玢才半醉睁开眼,发现屋内暂时还没人伺候着,不由摇头。

他这位二哥从前好歹也是皇后嫡子,尊贵无匹,如今也落得这般地步,府里连待客都如此随便。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方便。

梁玢起身,等了片刻,果然有女子来伺候了,一进门,他便扼住了来人的喉咙。

他的武功很一般,毕竟是天潢贵胄,谁还会亲自去把自己练成个武夫,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歌姬,却又是绰绰有余的。

“噤声。”梁玢朝那女子厉声道,然后同她商量,“等会儿我松开手,你便叫。你伺候谦王时是如何的,如今便如何。我不想要你的命,你也最好配合些。”

女子含泪点头,等梁玢一松开手,那女子便娇娥婉转地若有似无,登时勾的屋外送她过来的管事一个激灵。

“三殿下,那老奴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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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办事,哪有下人跟着听墙角的,尤其是梁玢年纪还轻,那管事兴许是自个儿怕他脸皮薄,又或是得了谦王的吩咐,说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管事离开之后,梁玢又问了那歌姬话,才道,“你若是乖,我便向你主子要了你,事后允你脱奴籍。”

威逼利诱,对于个小小歌姬而言自然是顶用的,歌姬很快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梁玢也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将那歌姬缚好,塞住了嘴,随即从窗户中跳了出来。

按他原先的设想,今日不过是来探探情况,毕竟,若是人真的在谦王府上,那守卫也必定森严。结果,他是真的相当走运,刚进了方才那歌姬所说的,最近戒备很森严的东苑梅阁,便当真隔着幢幢的树影间的缝隙,瞧见了正在院子里散步的覃夫人。

蓁蓁此时正照旧在院子里逛,许是换了地方的缘故,腹中的胎儿也不大老实起来,孕期自然而来带来的小腿抽筋也令她难以入眠。照料她的婆子便扶了她来院中逛,院中灯火通明,蓁蓁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披风,严密无缝的。

婆子看了看天色,又见东北风刮来,冷风吹得树梢来回晃动,便要送蓁蓁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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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一般来说是很配合的,便由着婆子扶她进屋,刚在屋内坐稳,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声。她转头,状若好奇询问道,“外头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又哑巴了一般,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伺候她坐稳,便去旁边拧帕子了。

婆子拧帕子的功夫,屋外的动静已经越发吵闹了,隔着窗棂和窗纱,似乎能瞧见不远处的火光,以及奴仆们惊慌失措的喊声,“走水了。藏书阁走水了!”

蓁蓁心头一动,不动声色捂住肚子,咬唇慌乱道,“外头走水了,会不会烧到这里来。”

那婆子这才回头,一见她抱着肚子,倒是有些慌了,忙安抚道,“怎么了?怎么了?”

蓁蓁将唇瓣咬得发红,“艰难”道,“肚子疼。”

那婆子一瞧,也是心头一跳,脸色大变,“莫不是发动了?可是觉着腹中坠坠?”

蓁蓁抓着婆子的手,深深蹙眉,一副忍耐的模样,“我不知道。疼……嬷嬷,好疼啊!”

婆子登时便急了,当即将蓁蓁扶到榻上,然后慌乱推门出去,对着屋外留下守门的侍卫道,“要生产了。快把产婆叫来!”

守门的侍卫一脸莫名,“不是说了还没到吗?怎么忽然就要生了?!”

婆子也是一脸懊恼,“还不是被吓得,孕妇娇贵,那么一吓,可不就被吓得早产了!你快去啊,这女人生孩子可是过鬼门关,主子可是说了的,大的小的都要保住的!”

侍卫和婆子其实也不知道屋内产妇的身份,隐隐约约还猜测,这是自家郡王在外头搞大了正经人家姑娘的肚子,人家不乐意,这才绑了回来看守,故而压根不敢怠慢。此时见人要出事,都慌了,那侍卫便立即跑出院子,去请产婆去。

婆子见侍卫跑远了,才急匆匆转身,打算回屋瞧瞧产妇的情况,结果刚回身,后脑便被人猛的一砸,还未反应过来的功夫,眼前一黑,已然晕过去了。

蓁蓁正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便见个靛蓝色的身影进了屋子,她抬眼一瞧,亦是没想到,来救她的居然是三殿下梁玢,正欲开口说话。梁玢三两步上前了,扶着她起身,“覃夫人,覃大人留给我的人在王府外,我送你出去,他们会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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