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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徐氏及时赶到,只怕那日她真就要死在阮妤的手中。

可活着的境况实在也没有好多少。

杀人的事被揭露后,她又被徐之恒知晓当日两人睡在一起的真相,徐之恒本就不喜她,那之后更是厌弃了她,当日就驱马离开了长安。

萧氏心中愤恨她以这样的手段进了王府,害了她的儿子,对她动了一顿家法给了她一纸休书,把她赶出王府不说还四处散播谣言。

从前人人钦羡的忠义王妃就这样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想回家,可徐氏那会被她气病了,整日昏昏沉沉,根本管不了事,阮东山怕开罪徐家和霍青行更是不敢让她回家,她刚到家门口,下人就把门关上了。

至于她那位好弟弟就更加不用说了。

他一向只知道为阮妤奔前走后,哪里记得她才是他的亲生姐姐,知道是她害死祖母,又是她屡次陷害阮妤,阮靖驰差点没把她掐死。

到底是怕徐氏知晓后病情更加严重,勉强留了她一命,却让人把她送进清水庵中,不准她离开一步。

说是思过,实为禁闭。

起初清水庵的人念在她的身份对她还算客气。

可时日一长,发现根本没有人来看她,便知她是被家族抛弃了,那些平日口口声声唤着慈悲道着佛号的人一个个立刻变了面孔,使唤她做这做那不说,动辄还一顿打骂。

她在那清水庵中还没待上一年,就被人活活折磨死。

似乎还记得死前藤条打在身上的疼痛,阮云舒双目微沉,握着帕子的手也一点点收紧,红唇也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

此时夜幕降临,头顶那片艳丽的晚霞也终于被黑夜所取代,银河迢迢,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亮光,甚至于两旁的灯笼对她而言也恍如鬼火一般。

死过一次的人终究是不怕这些的。

阮云舒在原地闭目一会,再睁开眼时,双目就变得平静了许多,脚下步子依旧不紧不慢,唇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

她知道阮妤和她一样。

怪不得这一世她怎么都比不过她。

不过没事,如今她回来了,她曾经遭受过的那些痛苦、屈辱,这一次,她要让阮妤也一一体会一遍!

想到今日堪破的那桩秘闻,阮云舒目光微闪。

阮东山尤在怀疑。

她却因为曾经做了几年的忠义王妃,知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闻。

怪不得上辈子萧氏这样惧怕霍青行,每每瞧见都会梦魇,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上一世她未曾多想的事,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阮云舒红唇微翘,因为落水还没有彻底将养好的脸色在夹道两旁灯笼的照映下,犹如破土而出的亡魂,惨白骇人。

夜路很长。

她却心情很好的踩着那诡谲的灯火,两片红唇微张,竟还轻轻唱起了歌谣,伴随着她腰间的那串铃铛,在这空无一人的院子,实在是吓人的很。

……

“阮东山刚刚看到你了?”认亲之后,一向矜贵自持的阮老夫人大哭了一场,这会由言嬷嬷扶着进去梳洗,阮妤便在外头陪着霍青行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猜想一番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霍青行也没瞒她,点点头,若是阮家其余人,他倒是不担心,只这位阮大人,他曾听庄相批他“无才无德还心高气傲”,还叮嘱他少与他来往。

也不知他猜到后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相较霍青行的担心,阮妤是一点都不担心,笑着宽慰道:“不用担心他,回头祖母会交代他的。”

这人虽然没多少本事,却是最知道趋利避害,谁的利益最大,就跟着谁,他若知晓霍青行的身份,只怕奉承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得罪他?

她担心的是另一个人——

刚刚和岁秋出去时,她问了不少关于阮云舒的事,知她落水之后便一直养在房中,与从前并无什么差别,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时候阮云舒看过来的目光,黑漆漆的,沉得像是永堕地狱的人,使她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压抑。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可阮妤还是牢牢记住了。

若只是她眼花多想,也就罢了。

可如果不是,有些人还真是不能轻易放过了。

这辈子她对阮云舒放之任之,不过是因为阮云舒还没做什么,但如果阮云舒和她一样,有些事情就不是这般算了。

阮妤本想趁着今日在阮府让阮云舒过来一道吃饭,也好趁机打探一番,但念及今日是祖母与霍青行团聚的日子,想了想,还是作罢。

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乱了这番祥和。

何况便是阮云舒真的重生,她也不怕,这一世她拥有的东西比上一世多多了。

“怎么了?”

霍青行见她垂眸拧眉,轻声发问。

阮妤本想如往常一般说“无事”,但见他拧眉担忧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没打算隐瞒,只是外头传来阮靖驰的声音,这才低语一句,“回去再说。”

霍青行也没意见,轻轻应了声好,在阮靖驰进来时和阮妤一道站了起来。

第173章

等吃完饭。

阮老夫人留了霍青行在里头说话, 姐弟俩就站在外头看月亮,余光瞥见阮靖驰时不时往身后看,阮妤不由好笑出声,“看什么呢?”

“你都没觉得奇怪吗?”

阮靖驰被她问得转过头, 从前张扬跋扈的少年郎因为年岁和经历的缘故, 那张英气的脸上也渐渐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沉稳,此时却紧拧着眉, 嘀咕道:“我怎么觉得祖母对霍青行格外好?”

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给霍青行夹菜, 让他多吃点, 还说什么以后喜欢就常来。

虽然祖母也给他们夹了,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阮妤被他说得目光一闪,开口的时候, 却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只抱着胳膊笑他,“怎么,我未婚夫得祖母喜欢, 你吃醋了?”

“你胡说什么!”

阮靖驰当即就跟炸毛的猫似的, 两只眼睛都睁大了,一脸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重重哼道:“我会嫉妒他?他就是一个外人, 我才是祖母的嫡亲孙子!”

年纪小就是好骗。

刚刚还皱着眉一脸深沉, 被阮妤一激, 就只记得生气了。

阮妤对他一向有办法,见他生气又笑着开始摸他的脑袋顺起毛, “对对对,我们小驰怎么会嫉妒呢?”

阮靖驰抱着胳膊仰着下巴哼一声,待察觉到阮妤的动作又咕哝道:“你说话归说话, 别总是动手动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似乎是觉得他大少爷的面子都被她抹没了,但到底贪恋这一份温暖,没从她的手心挣脱,还悄悄低下头方便她省力,脸上却始终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目光还一直觑着旁边,生怕那些丫鬟婆子转头瞧见损了他平日的威风。

可阮妤收回手的时候,他又觉得不舍,只是不好开口,只能臭着脸站在一旁,很是臭屁的模样。

“你前阵子一直陪着阮云舒?”想到岁秋先前说的,阮妤随口问阮靖驰。

阮靖驰听她说起阮云舒,莫名有种被抓包的不适感,脸上臭屁的表情一僵,怕她误会,忙道:“之前阮东山骂了她一顿,母亲就让我多陪陪她,省得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看他这副着急解释的模样,阮妤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便抿唇笑道:“没说你,她本就是你姐姐,你陪着她是应该的。我只是听说她前阵子落水了,今日看着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不同吗?”

阮靖驰一愣,“我没觉得不同啊,她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每天就是看书绣花,性子也还是一样的怯懦,和丫鬟说话都不敢大声,要不是母亲让他多陪着,他实在是不想去。

“……这样啊。”

阮妤若有所思般呢喃一句。

和以前一样才是最大的不同,被徐之恒拒绝,又被阮东山训斥……泥人都还有三分性子,更何况阮云舒本就多思敏感,即使不敢恨,只怕也得哭上个几天,不敢见人,像如今这样神色平静出来实在奇怪。只是不清楚阮云舒究竟是和她一样,还是和上辈子似的开始知道掩藏避讳了?

“怎么了?”阮靖驰问她。

阮妤抬头一笑,“没事。”余光瞥见霍青行出来,又和阮靖驰交待一句,“这阵子你有时间就多陪陪祖母。”

这哪里要她说?

可阮靖驰还是认认真真答了一句,“好。”

瞧见走过来的霍青行又抱着胳膊哼一声,恢复成之前的臭屁模样,撇过头,对阮妤说,“不送你了啊,我去看祖母。”等阮妤颌首,就自顾自与霍青行擦肩而过,一句话都不同他说,自己掀了帘子进去。

“真是孩子脾气。”

阮妤看着他的身影,好笑般摇了摇头,虽不怕霍青行生气,却还是解释了一句,“他就这样的性子,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若是真不喜欢他,也不会比他还关心两次科考的成绩,更不会在外人面前维护他了。

倒是和她很像。

嘴硬心软。

想到这,霍青行不由抿唇一笑。

头顶星河迢迢,四月末的时节,晚风都是暖的,阮妤看着面前的男人,星河与月色毫不吝啬地在他身上泻下银光,让他看起来比白日还要多一层恬静的祥和,仿佛这世间纷扰都不会令他改变初衷。

“笑什么?”她挑眉。

“没什么。”

霍青行仍是眉目含笑的模样,抬手替她捋了额前碎发,“走吧。”

阮妤颌首,见小丫鬟要跟过来,却伸手,“不用跟了,我们自己出去就是。”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这位阮小姐从前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脾性,还是低头应是,把手中灯笼递过去。

灯笼却没过阮妤的手,被霍青行接住了,“走吧。”

阮妤笑着颌首,等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怎么?”霍青行只当她有事,也跟着停下步子,却见身旁少女朝他伸手,昏暗的夜,纱罩灯照出的灯火也不算明亮,而她的手白皙如玉,在这昏沉的夜里仿佛白玉珠一般。

他看着一怔,等瞧见她眼中的笑意,便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霍青行没说话,眉眼却越渐温和,他一手擎着纱罩灯,一手轻轻包拢住她的手心,而后才领着她一道往外走。

上了马车。

霍青行揽着阮妤坐着,想起之前未完的话,问她,“现在能说了?”

阮妤自然也没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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