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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刹那,那圆环从兽头的嘴里掉落了出来。胡悦倒吸一口气,几乎扭动着腰身,侧身去接圆环。

就在胡悦拿到圆环的同时,他却没办法在此稳定自己的重心,就在胡悦要滚落下去时,一只有力得手拦住了侧身摔倒的胡悦。

胡悦回头一看,依然是秋愁客。秋愁客说:“你为什么要如此冒险?”

胡悦笑说:“因为我不想要永远被困在此处。”

秋愁客说:“其实只要你想要离开,随时都能离开。”

胡悦看了他一眼说:“时机未到而已。”

秋愁客轻笑一声,放开了胡悦。胡悦微微欠身,他说:“现在我可以继续走了。”

秋愁客笑着往楼下走去。但是只走了两层,他便犹如云雾一般地消失了。

胡悦捏着手中的圆环,果不其然他没有走多少路就发现了一扇门。而门上缺少了一个门环,胡悦把圆环挂了上去,随后门便打开了。

第61章 镜中塔 (三)

大门一开忽然喧闹声便响起,锣鼓声响,还有各种吆喝声,楼上居然是一个酒楼。

胡悦推门而进便发现酒楼中都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酒博士端着茶点,手里提着刚热过的酒壶。一脸憨厚,但是身手敏捷地穿梭在客人之间。

空地上熟悉的歌妓唱着小曲儿,眉眼风流婉转。边上的乐师是个老者,胡悦也是认识的。

但是他们都没有看到胡悦,胡悦在这些人群中穿梭,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胡悦想要找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他一直都坐在那个位置上和楚珏饮酒。但是如今这个地方原本却不见了,反而多出了一个屏风。

屏风和周围的酒店风格毫不相干,而画面却让人显得不寒而栗,有一条河贯穿整个屏风,而河水上只有一艘小舟。就和胡悦之前一模一样,于是乎在河的对岸就有一座高耸的塔楼,而塔楼高耸,立山而建。但是塔楼的的地下却是另一番摸样,地下有许多的冤魂恶鬼,想要往楼上爬去。但是却无法爬到,而是被这座塔给严严实实地压制住。

而原本应该悬挂这铃铛的塔铃却变成了一具一具悬挂的尸体。这一栋塔楼出处透着死气和摇摇欲坠的感觉。

胡悦有些迷惑,忽然身边有人高呵一声:“开筹令啦,来啊,谁能赢了赏好酒一斛!”

所有人都涌到了一张巨大的席子前,跪坐在席上的乃是三个人,一老一少和一位浓艳妖媚的歌妓。

三人面前放着一只玳瑁筒,里面插着用上好的檀木所制的酒令签子。一老一少掌管着各种酒具,还有好几摊子的未开封的酒坛。周围的人或蹲或站或坐或靠,一番热闹悠闲的场景。

众人盯着三人,等了一会,歌姬这才在千呼万唤之下,端起面前的酒杯风情万种地一饮而尽,随后朱唇微启,俏笑道:“筹令如军檄,如今我来开令,诸位视我如大司马!违令者罚酒。”

歌姬语毕,众人喝彩,随后她开口说:“每人可说一句古绝,但这诗中开头一句必要有一种花卉但不可有花草二字。而最后则必须是一个花字结尾。”

众人又是一番喧闹,有人叫好,有人倒彩,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了一句“春迟斜落李杏飞,奈何汀洲人未归,细雨寄柳青头岸,不送客下无情花。”

胡悦暗叹道:“好啊!好个不送客下无情花,这句也算的妙了。”

歌姬微微一笑,伸手抵上了签筒,随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长相有些像是玄冥子,但是却一番王孙公子的紫衣打扮,气度非凡,自是贵气。他微微作揖,随后伸手拿过签筒,摇了摇,所抽签字中有一句诗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劝饮屠苏一盅。”

那人见此签,倒是暗暗一笑,便仰头饮尽,随后便退回席下。不再多言。

此时又有人念道:“一池菡萏映晚照,几声钟鼓听雨催。夏满芒夏暑相连,碧塘玉舟采莲花。”

那人不等歌姬递上签筒,自信满满地拿起了签筒,抽出一支,有诗一句:贪看年少信舟流,劝饮碧荷露一盏。

歌姬也不怪此人傲狂无礼,任然笑着递上一盏泛有绿色光泽的酒,酒盏是一只精巧的荷叶玉杯。

那人大笑着喝下了酒,也退了出去。

胡悦回头看了看,但过了数刻依然无人再出句,便开口道:“正到黄英落庭前,驻足赋情忆故年。他乡新雨淋旧笺,凭栏深剪烛中花。”

他念完这句诗,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歌姬微微笑出了声,她地上了签筒,胡悦刚想要抽签,一只木签就落了出来,胡悦笑着捡起来,发现木笺做工也甚是考究,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目前,上面錾刻着一朵黄菊,又有题诗一句,道:一场愁梦酒醒时,处黄粱一尊。

胡悦看着木签发呆,随后酒香就飘散开,歌姬端着一尊酒,闻了这酒就让人想要昏昏欲睡。胡悦来此便不曾喝酒,闻此香气更是不耐,毫不客气,一口而尽。但本是热酒下肚,却让胡悦泛起寒意,他浑身一颤,酒樽掉在了地上。人也往后倒退数步。

而此时身后之人念道:“月笼疏影寒梅坠,冷山彤云轻衣裘。昨夜弄笛随风散,似奏胡笳塞上花。”

胡悦微微侧头,那最后一首诗的人,却开不清长相,在人群中胡悦找寻着他,而他的声音却让胡悦分外的熟悉。当他出现胡悦却睁大了眼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只是这个人虽然和胡悦一模一样,但是却一脸的清冷孤傲,但却让人觉得此人心性开阔。可以说和胡悦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他拿过签筒,抽住一支。上面写道:天涯霜雪霁寒宵,自饮古梅酒一瓢。那人取酒一饮,便一拜而别。胡悦连忙跟着他往别处走去,转过那个古怪的屏风,而后面则出现了塔楼的楼梯。那人则站在楼梯口等着胡悦。

他回头看着胡悦,拱手道:“阁下那一句一场愁梦酒醒时。可是这酒令中最妙的一句。”

胡悦不习惯这人的长相,心中有着莫名的抵触,他说:“是啊,何事不是大梦一场万事休呢?”

他指了指屏风后说:“你再回头看看。”

胡悦顺势回头,发现那原先的酒肆早就变得破败不堪,那些熟人也成了白骨,白骨套着那些腐朽的衣服倒靠在桌椅上,桌上的精美食物也成了一滩滩发黑的腐物。

而原先在席上正跪的三人,分别是三尊石雕,雕刻的栩栩如生,而石雕的额头却都有用云字所写的咒符。

胡悦心中一紧,心想终于找到关于云的线索了。

胡悦再回头那人也变成了一座石雕,而再石雕的心口却少了一块。慢慢地石雕由内而外的碎裂,胡悦避闪不及。被石雕的爆裂所震开,一块巨大的石头敲中了他的心口。他顿时捂胸,口中一甜,顿时吐出了血,他踉跄地继续往塔楼上方爬去。而身后的石像碎片却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头颅又变成了胡悦的头,他睁着眼睛依然露出淡冷的表情道:“你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吗?”

而就在胡悦受伤艰难地往上爬的时候,守在塌边的虹翘发现原本安静入静睡一般的胡悦,突然口中流出了鲜血。她惊地站了起来,她不敢触碰胡悦,只能捏紧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还未清醒的胡悦。

胡悦捂着胸口,继续往上攀登,那石头砸中了他的胸口,胡悦微微掀开自己的衣服,让他惊吓的是,他的胸口处居然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但是他除了微微感觉空落落的却并没有什么疼痛感。此事秋愁客又一次出现,他说:“你喝了酒?”

胡悦说:“正是。”

秋愁客看着他的胸口,他说:“那你回不去了。”

胡悦脸色虽然非常的难看,但是却依然镇定,他反驳道:“那也未必。”

胡悦伸手举着手里的木签说:“关键在此。”

秋愁客脸色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他说:“你可以往上一层,去探知更深的秘密,但是如若再上去你回去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如果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胡悦把衣服遮住,他笑着说:“那我就更上一层楼吧。”

胡悦不理他,继续往上走。楼梯依然非常的狭窄,胡悦越走越觉得疲累,那份空落落,但是却有沉重无比的感觉压制着他。他全凭自己的意志往前走,他也有念一些稳定心性的周文,但皆没有任何的作用。

在此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非常无力却处在重重危险中的普通人。

就在他感觉举步维艰,已经很难再网上攀爬的时候,忽然胡悦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哭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胡悦转了一个弯之后就发现了第二道门。

这道门上有一把锁,胡悦看了看手中的木签,随后放入锁中,果然这木签便是这把锁的钥匙,瞬间门被他打开。

映入眼前的乃是一出灵堂,一位妇人哭的肝肠寸断,但是奇怪的是灵堂上居然没有棺材,四周拜访了各种纸扎的仙山和仙鹤,两个纸扎人偶被掉在了灵位的两边。妇人披麻带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胡悦想要上前一步去看灵位的名字。

突然那个妇人看到了胡悦,她抬起了头。不再哭泣,眼神充满了淡漠,妇人的容貌清丽娟秀,十分秀美。特别是一双眼睛冷俏非凡。但她说:“你来此做什么?”

胡悦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妇人冷哼道:“果然为了他来的吗?”

胡悦说:“他?”

妇人站了起来,但是胡悦发现她站起来之后居然是脚尖向地,垂直而站,距离地面有两寸的距离。

妇人说:“亡者?难道不就是你吗?”

妇人抱起灵台上的牌位,胡悦定睛一看,上面写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胡悦往后退了一步,他警惕道:“夫人开玩笑了,我怎么是死的呢?”

妇人摇头道:“对,你死不掉。所以有很多人会因为你而丧命。”

不知为何胡悦在经历过之前那么多诡异的事件之后,居然对这个妇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他额头都开始冒出了冷汗,妇人依然抱着灵位,她把侧脸蹭在灵位上,随后抬头看着胡悦说:“你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胡悦捏紧拳头,咬着牙问道:“夫人可知……云究竟是什么?”

妇人听到云,她猛然抬起头,手上的灵位落在地上。她说:“那是一个诅咒,一个会害死所有人的诅咒,而下咒之人就是你!”

胡悦往后退去。但是身后的路却被封死。妇人说:“云咒因你而起,你难道不愧疚吗?哈哈哈哈。你这个没有心的人。”

胡悦喃喃道;“云咒……那究竟是何物?我曾经下过这等诅咒?”

忽然胡悦只感觉额头一阵刺疼,他捂着头,忽然女人已经在他的身边,她手里拿着一根白绳,绳子套在了胡悦的脖子上,她说:“或许如果你一直留在这里,就是解开咒的方法呢?”

说完女人用力一拉,胡悦整个人就被吊了起来。但是胡悦并没有感觉窒息,只是觉得头疼欲裂,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头居然流出了血。

胡悦说:“到底如何我自有判断,如果真的我是源头,也该由我自行解决,轮不到他人越俎代庖。”

女人飘到了半空,和他面对面,此时的女人已经七孔流血,她睁着眼靠靠近胡悦,慢慢张开了嘴,从口中突出了一股黑烟。胡悦闻到那股黑烟就觉得浑身一阵寒流,思考也变得像是冻结一样。

就在他变得僵硬无比的时候,女人这才放下了胡悦,胡悦身体无法动弹,女人趴在了胡悦的身上,她说:“你留在这里就好了。不需要回去,这样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而我则不用在孤苦无依了。你说好不好?”

胡悦回答不出话,但是他却看着女人,女人抬起了胡悦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胡悦只觉得自己像是枕在了冰上似地。

女人低头看着胡悦,脸上的血滴落在了胡悦的脸上,两人身上都是血液。女人说:“你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现在只是恢复了原状而已。”

说完她伸出手想要覆盖在胡悦的眼睛上,就在她的手即将要接触到胡悦的时候。原本已经消失的门又出现了,门口站着手拿箫管的秋愁客,秋愁客并没有上前搭救,他只是冷冰冰地开口说:“你就准备在此结束一切吗?这就是你来此的目的?”

胡悦忽然双手一握,猛然推开了女人,胡悦撑起身体。看着女人说:“早就死掉的人是你,不是我,师妹你早就死了。难道你还要纠缠下去吗?”

女人脸上早就流满了血,已经看不清五官了。她说:“那又如何?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没有死,我活在你的恐惧中,活在你的生命里。这就足够了。”

胡悦站起来,踉跄的想要往外走。秋愁客站在门口,看着胡悦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怜悯,但是却又充满了鄙视。

胡悦看了他一眼,朝着门外走去。秋愁客说:“这一关你可没有过啊。”

胡悦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也不再转头,笔直往前走。说是逃离也不为过。慢慢地他又看到了楼梯,但是此时他已经精疲力竭,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之前那个女人满脸是血的样子,胡悦喘着粗气,滑落在楼梯上。

他抬头看着上头,这次并不是永无止境的楼梯,在上一层仿佛就是塔楼的顶部,只要他再走过这一段便能看到。

他撑起身体,拖着几乎已经没有力气的脚网上爬去。每走一步他就能听到楼下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当做听不见,继续网上。终于爬到了最高一层。胡悦已经面无人色,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过往的冷静,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决绝。最后一扇门没有上锁,胡悦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了门。

大门打开之后,只听到呼啸的风声。而四周的温度也已经非常低了。

迎面便是狂风乱雪,胡悦连退三步,这才站稳。

而门的里面则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丝毫没有人烟生气。最上一层尽然是这番摸样。

从打开门的那一刻开始,胡悦就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像是灌了几十斤的铅铜一般沉重。但是他没有退路了,因为回头看去哪里还有楼梯,完全就是一个断层绝壁,而底下深不见底。

胡悦悲叹一声,点了身上几处要穴,用自己中指的血在自己的额头点了一个符,蹒跚地踏入了这白茫茫的一片之中。

而踏入之后胡悦发现这白雪并非是雪,而是白色的纸片,如此多的纸片从天上落下,胡悦想要伸手去抓一些,但是风速实在太快。到手马上就消失无踪。

那些纸片落在地上堆积成一堆一堆的只对山岗,胡悦艰难地蹲下身子,捡起一片,上面居然还有字。而这些字清一色都是云。

胡悦干脆坐下,慢慢检查着这些纸片,忽然他在一个纸堆中好像发现了有什么东西。胡悦刨开那些纸张,在这纸堆之下居然埋着一口漆黑棺材。而棺材的四周描绘了各种非常细致却有抽象难懂的图案。

第62章 镜中塔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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