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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弗丝毫没有被孟雁行这个样子吓到,她反驳道:“我从来没有想嫁给谢文钊,是你们做主为我定下这门亲事,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

站在门口的孟瑜听到这话,赶紧端着茶水走到孟雁行的身边,安抚他说:“爹,你先消消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与姐夫只是一时吵架罢了。”

谢文钊听到孟瑜这话,目光不由得一黯。

孟瑜紧接着又来到孟弗面前,对孟弗道:“姐姐你也真是的,爹本来就在生气,你还这样说话,爹也是为了你好啊。”

孟雁行气恼道:“你不用为她说话,若不是她自己有意,怎么会有那些风言风语传到我耳朵里!”

孟弗没有接孟雁行的话,她看着眼前的孟瑜,轻声问她:“阿瑜,既然当年你与谢文钊情投意合,在知道父母要将我许配给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孟瑜低下头,似有些羞愧地说:“我……我以为姐姐你喜欢他,我想姐姐能幸福,对不起。”

“是吗?”孟弗轻笑了一声,其实很多事稍一串联起来就全都明白了,她问道,“母亲说,有下人在我房间看到一只臂钏,是谢文钊买下的,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谢文钊猛地转头看向孟瑜,那只臂钏是他当年花了高价专门被孟瑜订做的,旁人戴着多半是不合适的,而在他与孟弗成亲后,他还见过孟瑜戴着那只臂钏。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孟瑜的身上,孟瑜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她咬了咬唇,说:“可能是下人拿错了吧。”

“真的吗?”孟弗也不在意孟瑜是否愿意实话,只是当年的种种今日总要说个分明,她继续问道,“母亲还说,有下人看到我与谢侯爷私会,现在当着他的面,你们可以问问他,那时我是否与他私下见过面?”

没有人开口询问谢文钊,谢文钊脸色阴沉,比起孟雁行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年是孟瑜在他的面前说孟弗有多么喜欢他,请他看在她是她姐姐的份上,不要拒绝这门亲事。

如今看来,不过是孟瑜一面之词。

她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谢文钊疑惑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颗真心到底值不值。

孟弗轻声问孟瑜:“阿瑜你说,下人看到的到底是谁呢?”

孟瑜头低得更沉了,小声说:“姐姐,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你心里清楚,”孟弗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怜爱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妹妹,她问她:“阿瑜,能为自己打算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为何要拉姐姐一起呢?”

孟瑜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她装傻道:“姐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孟弗还想再说两句,只是孟夫人突然走过来,她护着孟瑜说:“阿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当初若不是嫁到了侯府,现在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孟弗点点头,承认道:“是没有意义了,只是很多事总要说个明白的。”

另一边的孟雁行咳了一声,他道:“不管从前怎么样,你要是敢与谢文钊和离,便不是我孟雁行的女儿!”

孟弗转过头,目光从这一张张面孔上扫过,他们或怒或悲,就是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没有人愿意为当年的这桩亲事表达一点歉意,甚至到现在都没人问她为什么想要和离,只有一句不能和离。

孟雁行在意的只有他的脸面,孟家的脸面。

于是孟弗轻轻笑了起来,她对孟雁行说:“您又何曾将我当过您的女儿呢?您只将我当做您的一件作品罢了。”

一件随时拿出去可以炫耀的作品,而一旦这件作品有了瑕疵,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可以将它毁去,扔出家门。

孟雁行登时恼羞成怒,他喝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是一定要与谢文钊和离的。”孟弗平静道。

孟雁行脸色无比难看,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威胁孟弗说:“我说过了,你若是要和离,就再也别进孟家的门了。”

这个结果在孟弗的预料之中,此时真听孟雁行说出来,还是会有一点失意,她对孟雁行说:“请您落笔吧。”

孟雁行几乎要被孟弗气昏了头,他怒极反笑,拍着桌子吼道:“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儿去!”

他迅速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一挥,对下人道:“送客!”

这是孟弗第一次在众人的反对下为自己争取一样东西,现在她争取到了,这里也没什么需要她留恋的。

她踏出孟府,秋风吹拂起她的衣袖,她像是一直展翅飞翔的鸟儿。

接下来谢文钊就要将这份和离书送去官府,此后他们二人婚姻嫁娶,各不相干,谢文钊想到自己昨晚的猜测,他将手中的和离书握紧了些,虽说孟瑜可能骗了他,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下这个人,且即便没有这桩事,他要娶的人也从来都不是孟弗。

然谢文钊犹豫再三,他还是对孟弗道:“孟弗,你可要想明白了,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户,没有人会要一个嫁过人的女人。”

孟弗不解谢文钊怎么突然这样说,随后她抿唇轻轻笑了起来,她说:“他们要不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完转身先一步离开,走进这蒙蒙雨雾之中。

街上行人寥寥,步伐匆匆,无数枯死的叶子落进两侧的水渠里,铺满了水面,石板间隙里还剩下一点秋风没有带走的绿意。

孟弗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行走,她还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是找个茶馆坐一坐,还是去找间房子。

她就这样摆脱了所有的一切,从此孑然一身,无室无家。

斜风细雨,天色昏沉。

忽然间,一把三十二骨的纸伞落在她的头上,为她遮蔽了这漫天的风雨。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下雨还不打伞,你是要气死我呀!”

第62章

孟弗闻声转过头去,果然见着陛下站在自己身后,他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上面有些织金的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了另外的颜色。

阴沉的天空仿佛在这一刻云销雨霁,倾下万丈光华。

“陛下?”孟弗叫道,她歪了歪头,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李钺嗯了一声,上前一步,将孟弗整个人都纳入他的伞下,孟弗仍是在看他,目光有些发呆,过了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她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问他:“您怎么来了?您现在不应该在桾山围猎吗?”

昨天早上孟弗离开不久,参加围猎的其他人马也就到了,李钺作为皇帝,在这种时候多少还是得主持一些事宜的,只是他记挂孟弗,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在林间也没射到什么猎物,还被唐明启笑了好半天。

晚上回到帐子里,外面热热闹闹的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李钺却是一点加入他们的兴趣都没有,高喜从外面端了几盘烤肉进来,他没吃上几口就放到一边去,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陛下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像快乐都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这实在是不应该。

陛下很不习惯自己有这样忧郁的时候。

他立即决定得快点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既然放心不下,何不亲眼去看看,所以今天早上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桾山,返回帝都。

在刚听到暗卫说孟弗和谢文钊一起到了孟家,李钺就向孟家这边赶来了,还没到孟府,他就抓到这个在雨天不打伞的小姑娘。

李钺哼了一声,对孟弗道:“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你下雨不打伞?”

孟弗辩解说:“雨下得不大,不打伞没事的。”

李钺看了眼孟弗额前那几缕湿漉漉的发丝,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将手中的伞往孟弗的方向又移了些,这样他自己几乎是整个人都站在雨里了。

起初的时候孟弗没太注意到,直到转弯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纸伞,这把伞很大,上面画着两条墨色的鲤鱼,随着雨伞的微微晃动好似活过来一般,孟弗看了李钺,出声提醒道:“陛下,伞太靠我这边了,您的衣服都湿了。”

李钺没有看她,只气哼哼道:“你不是说雨下得不大,不打伞没事吗?我也这么觉得。”

孟弗:“……”

她刚刚说过的话还没等转过弯来就被陛下给还了回来,谁说陛下没有心机的!

“我错了,”孟弗忙认了错,她转头看向李钺的侧脸,有许多颗小小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孟弗一边将帕子递到李钺的手里,一边跟他保证说,“我下次不会了,下次雨天我一定记得带伞。”

李钺这才将伞往自己这边挪了少许,确定孟弗不被雨淋到,他问孟弗:“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的?身边的人呢?今天为什么要去孟家?孟雁行没说你吧?他那本《男德》写得怎么样了?做人有没有点长进?”

陛下的问题实在太多,孟弗等到说完后,直接回答道:“我与谢文钊和离了。”

李钺还要唠唠叨叨的话一下子全停住嘴边,他猛地转过头,直直看向身边的孟弗,他完全没想到会从孟弗口中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他问道:“和离了?”

孟弗点点头。

李钺张了张唇,却忘记自己原本是要说什么的,昨天在桾山上的那些忧郁瞬间一扫而空,他昨日没有得到的快乐现在加倍奔涌过来,其实李钺也不大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这么高兴,手脚好像都有点不知道该放哪里,不过他倒是记得自己不能在孟弗面前失了态。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想要问一些重要的问题,可最后只蹦出来一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声?”

孟弗侧头看着李钺,虽然陛下在极力掩饰,但是他眼角眉梢洋溢的喜悦实在太难让人忽略了,是自己和离了,可陛下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兴,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猫,即便是朝中那些眼神不大好的老大人,也能一眼看出陛下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孟弗笑道:“现在也不晚吧,除了谢家与孟家的人,您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李钺纠正道:“不是,和离之前怎么不先与我说一声?”

“不用吧,”孟弗又侧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问他,“您难道是想反对?”

李钺义正严词道:“反对什么?我可以过来给你镇个场子。”

孟弗:“……”

倒也不必如此。

李钺见孟弗不说话了,他抿了抿唇,又问道:“孟雁行也同意了?”

孟弗嗯了一声:“同意了。”

李钺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到孟府时孟雁行那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模样,还有他后来暗算自己把自己关进院子里抄《女诫》,觉得孟雁行应该不会轻易同意这件事的,难不成他写《男德》写出点进步来了?

李钺不放心问:“他没叨逼叨些其他的?”

孟弗道:“倒是没说太多,只是把我赶出孟家了。”

“赶出孟家?孟雁行是真的行啊!”这的确是孟雁行能做出来的事,顾及到孟雁行怎么说也是孟弗的亲生父亲,有些话李钺其实是不便在她面前说的,他忍了又忍,问孟弗:“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抱太多的期待,所以对此事孟弗其实也不怎么难过,而且她这一离开孟府就遇见了陛下,更没有难过的机会了,对于李钺的这个问题,她可以很客观地说:“无非就是为了点面子。”

对于孟雁行这群老顽固们,李钺早有了解,之前他回孟家的时候也已经感受到孟雁行对孟弗根本没有几分真心,现在听到孟弗这样说陛下还是好气,他道:“等我今天回去就看看他《男德》里都写了什么玩意儿。”

孟弗轻轻叹气,她对李钺道:“陛下,您就别气了好不好?您再生气,我要哭了。”

“知道啦,”李钺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头对孟弗道:“不管怎么说,能和离就是喜事,等下我们找个馆子庆祝庆祝?再帮你想想以后要做什么。”

孟弗点头道:“也行,陛下想吃什么?我请客吧。”

李钺看了她一眼,问:“你带钱了吗?”

孟弗从宣平侯府出来身上还是带着一点钱的,要请陛下吃顿饭是足够的,她担心陛下还记挂着她被赶出孟府的事,便玩笑道:“要是没带,就把您押在那里吧,可以吗?”

李钺啧了一声,抗议道:“还想押我?是你什么人啊就押我?人家掌柜的能同意吗?”

孟弗微低下头,将自己额前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笑着问李钺:“那您同意吗?”

李钺能有什么不同意呢?

他道:“押吧押吧,要是一个不够,把暗卫们押上也行。”

暗卫刚从后面跟上来就听到陛下的这句话。

陛下跟这位夫人搞小情趣,能不能不要带上他们啊,好累的。

更让暗卫心累的是,紧接着陛下还补充了一句:“别忘了赎就行,赎不过来就把暗卫们留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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