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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难解释那位寡言的昆仑仙君,还有那位冷淡的破军星君,为何会出手了。

聂秋朝黄盛颔首,转头看向方岐生那边,与其说是争吵,倒不如说他们是在交谈,因为方岐生和常锦煜的情绪都不算激动,除却他们黑得像锅底似的脸以外,没有太大端倪。

黄盛才不管他们之间的气氛究竟如何,径直走了过去,聂秋想了想,只好跟了上去。

我都说了,常锦煜双手抱胸,眉头微微皱着,说道,我并不是贸然行事,我观察过,他们几个的攻击方式都容易波及到旁人,所以才大着胆子将小孩儿作为筹码,因为我知道他们不敢动手。只不过,我唯一没料到的是那个三青仙君竟然能够操纵我的身体。

方岐生的声音更冷:师父,你做这些事情之前,就不能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吗?

机会只有一瞬间,从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行动了。常锦煜轻轻嗤笑一声,难道我做事之前还要先对着甬道里喊一声我要动手了?这不就是打草惊蛇吗?

看来,他们争执不下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观念的差异。

方岐生是关心则乱,不想再失去常锦煜,所以才这么说;而常锦煜,他总会不择手段地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绝不肯让机会白白地溜走,所以没那个时间去顾及别人的想法。

你骂完了吗?那张豹型面具微微晃动,细碎的金光照进黄盛的眼睛里,像是被潜藏在水底的漩涡搅碎了,他的语气格外平和,先是看向了方岐生,说道,现在该我了吧?

果然,黄盛也是揣着一肚子的火,若不是方岐生捷足先登,他估计早就大发雷霆了。

方岐生被常锦煜的那番言论说得头昏脑胀,他鲜少指责自己这个独来独往的师父,常锦煜被困在昆仑将近一年的事情他都不说了,这件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听到黄盛这话之后,方岐生捏了捏眉心,抬颔示意黄盛过来,然后转身就要去找聂秋。

倒也不是说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方岐生是说累了,所以让黄盛先过来代替他。

常锦煜怔愣片刻,垂眸便瞧见黄盛去摸腰间的那根金鞭这个蛮横惯了的少年,并不打算像方岐生那样好好讲道理,他向来忤逆师道,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常锦煜下意识去取自己的剑,却抓了个空,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柄被称为惊魂的剑被扔在了昆仑。

金鞭破空而来,常锦煜无奈地叹了一声,从容地侧身避开,伸手扣住黄盛的手腕,耳垂上的坠子原本隐于发间,这么一动,就在空中旋了一圈,弧度流畅,很快就落了回去。

他从黄盛手里夺过金鞭,退后一步,像哄小孩儿一样晃了晃,说道:没收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很生气了。常锦煜说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的是,我们得赶快决定要不要回昆仑,从这里到昆仑,至少需要五天,神仙和时间可不等人啊。

第310章 、未及

我是不可能去的, 我要回黄府。

黄盛很快给出了回答,十分坚决,一如他在昆仑时所保持的态度。

上一世, 黄家付之一炬, 他也落得个烈火焚身的结局。

当方岐生恢复记忆后,便问黄盛,是不是还没有将魔教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又说, 时间拖得越长越难说出口, 然后建议黄盛早点告诉他们, 也省得以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黄盛一开始是觉得方岐生多管闲事,他那时候也确实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没在意。

直到满月来临,昆仑洞开, 他们见到了常锦煜。聂秋和方岐生将手中掌握的情报与常锦煜做了交换, 黄盛起先站在旁边听着,插不进去话, 也没打算插话, 他只觉得这三个人像是有什么毛病似的结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原来不是他们三个疯了, 而是世人被一张看不见的幕布蒙住双眼, 无法看清背后的真相, 而他黄盛,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说实话,他不在乎人间如何,也不在乎那些神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黄盛那一瞬间, 想到的是方岐生那句奇怪的忠告。既然聂秋是重生而来,而方岐生也拥有那时的记忆,他亲眼见证过一切,所以说出点预言般的话,好像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等这三个人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便将方岐生喊到了旁边,仔细询问他。

不是黄盛盲目地相信方岐生,而是方岐生所说的,字字句句,尽管是尚未发生的事情,但黄盛却能够想象。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那步,正道真的派人去黄家,亲口告诉他的双亲,他在外面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黄盛想,恐怕没有哪对父母能够接受。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神仙之间的纠葛了,只想着赶快回家。

他坦白了真相,不论他的双亲是什么反应,失望也好,愤怒也好,黄盛都不在意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常锦煜那样的好奇心,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常锦煜那样无牵无挂。对黄盛来说,他的软肋正是他的家人,除此之外,就剩下那几年里对常锦煜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固执了。年幼时,他就这么毫无顾虑地跟着常锦煜走了,而现在,他暂时不想再犯错了。

我说,让你放我走,然后你说,魔教不是我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黄盛很轻地冷笑一声,如豹一般的目光在常锦煜身上停留片刻,说道,我只是回去向他们坦白你这个无耻的骗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而我这些年又做了什么荒唐事,难道这也不行吗?

很长一段时间里,黄盛对常锦煜的恨要比喜爱更甚,他又悄然离开魔教,到哪里去眠花宿柳,惹草招风,引得刀剑宗的宗主江蓠青睐,博得落雁门的二师姐胥沉鱼嫣然一笑,人虽然不在眼前,风流事却传得人尽皆知,他那时候心思还不成熟,只觉得难受得要命。

然而,只要常锦煜对他笑一下,说点好话,做出点亲昵的举动,他又觉得喜爱更多。

在昆仑的时候,常锦煜一意孤行,将那小孩儿作为筹码来要挟那些神仙,黄盛甚至没有太大的感觉,他只是想,是的,常锦煜就是这么一个人,自私又傲慢。等到万器落下,枪声如雷,厉鬼哀嚎,站在风暴中心的常锦煜还在大笑不止时,黄盛这才方寸大乱。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脾性,以往都是抢在方岐生之前出风头,这次却没有。

他想,他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恨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更难,不过,他会渐渐习惯的。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黄盛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懵懵懂懂的,还没认清自己对常锦煜的感情,只是很想和他相处,于是就黏在常锦煜的身后,像条小尾巴;再长大一些,他也知道什么叫争风吃醋了,也见不得常锦煜对别人好,所以总是警惕地守着,寸步不离。

黄盛没有等常锦煜的回应,他走过去,从常锦煜的手里抽出金鞭,步伐却未作停留。

背对众人,黄盛将金鞭系回腰间,他在破晓之际一步步走着,颈间垂着的红玛瑙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撞在衣襟上,又落回胸口处,铛铛铛,敲钟似的在他的骨骼中回荡。

敲得他皮肉发疼,震得他牙齿发麻,吵得他心神不宁,总之,是非常能讨嫌。

黄盛的指尖勾住细绳,往外拉扯,想要将它扯断,细绳顷刻间绷紧,脖颈勒出条红痕,像是要断了,却又藕断丝连地留在那里,逼得他喘不过气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突然止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回昆仑,将那些神仙仅剩的怜悯之情也视若无睹,即使你们真的要回去那至少为魔教留一条后路吧。

黄盛向来不善于劝人,他也没打算劝,言尽于此,常锦煜心里肯定也有思量。

说罢,他也不想知道身后这三个人是什么反应,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等到黄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聂秋和方岐生才意识到他就这么离开了。

方岐生看向一言不发的常锦煜,常锦煜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有同他对视,而是抬眼望向云层间的那点破碎的光,感叹道:恐怕我得亲自去一趟黄府,他才肯回魔教了。

那么,师父的意思是,这一趟昆仑之行就不去了吗?方岐生试探道。

去,为什么不去?常锦煜眯起眼睛,说道,你们两个也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自不必多说,聂秋是肯定要去的,至于方岐生,他就不敢肯定了。

他知道黄盛的话有道理,前魔教教主和现魔教教主,至少得有一个留下来。

而方岐生肯定能够理解黄盛的意思,毕竟,像教主突然失踪这种事情,他和黄盛都已经经历过一遍了。那时候,尚且还有他在,能够赶鸭子上架,勉勉强强登上教主之位,可如果方岐生和常锦煜双双失踪,届时,魔教无人能担起教主之位,就会彻底乱套的。

就算是善赌的常锦煜也有失手的时候,这样不顾一切的豪赌,仅此一次就够了。

黄盛的话确实有道理。聂秋看着方岐生,说道,我们至少要为魔教留一条后路。

方岐生和聂秋对视了一阵,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说道:你都不会责怪我的吗?

这世上不该有孤注一掷的爱情,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舍弃所有,事事都要成为对方的附庸,那么,聂秋想,他反而会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竟会落得这种下场。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聂秋失笑,我有一定想知晓的东西,所以要去,而你也有无法舍弃的东西,所以要留下。我们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答案,不是吗?

方岐生舒展了眉眼,凝视着聂秋,说道:是的。

黄盛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到,并且,他早就做好了不回去的决定。

所以当常锦煜第一次询问的时候,他才没有立刻回答,叫黄盛抢了个先。

方岐生没有将聂秋和魔教放在同一个天秤上衡量,这两者全然不同,也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所以他在这方面从不犹豫,他犹豫的,只是因为他途径鲤河时想要寻求的答案。

如果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即将经历的也是真实的,它们和虚假又有何不同?

那时候,两世不同的记忆交叠,他时而陷入浑噩的梦境,时而跌入诱人的沼泽,于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想要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那两世,究竟是不是毫无意义的。

时至今日,他仍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聂秋,我等你告诉我答案。方岐生没有挽留,也没有表露出那点不舍的心情,而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知道,聂秋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万事小心。聂秋笑着,应了下来,毕竟当着常锦煜的面,他就只是凑过去轻轻抱了一下方岐生。

然后,他正准备松开手的时候,却被方岐生托住了下颚,非要将他的脸扳过来,聂秋怔了怔,有那么几秒钟的挣扎,发觉挣扎无果后,便只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深吻。

分开之后,聂秋莫名觉得做贼心虚,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浅浅的咬痕,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瞧方岐生他师父的反应,结果,常锦煜早就转过身去了,负手而立,抬眼望天。

常锦煜很识趣,于是方岐生又箍住聂秋的腰际,恶狠狠地亲了一口,这才就此罢休。

在方岐生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聂秋和常锦煜也去驿站寻了马匹,上路了。

聂秋心里是有几分尴尬的,不过常锦煜向来脸皮厚,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事发突然,他之前没来得及仔细问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也没问过聂秋家里的情况如何,现在闲下来了,这一路上,也没别的事情做,常锦煜顺口就问了问,他问,聂秋就答,一问一答,尴尬的氛围就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倒也算得上和睦。

不过,聂秋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和他们无关,那些神仙虽然藐视凡人,不吝杀戮,却也不会闲着没事就动手杀人。

那种不详的预感,来自徐阆所说的每一个字句,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来自聂秋在面具中看到的那些记忆可惜,那张鹿角面具被扣留了,没能和他们一起离开昆仑。

他能够感觉到,那些计划正在平稳地进行,走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人间与仙界彻底分离,世间再无天相师,再也没人陷入无尽的轮回中,按理来说,这是好事情,聂秋暗想,所以,他心中那股突突直跳的不安,究竟是因何而起的呢?

第311章 、惊鹊

日夜兼程, 饶是聂秋和常锦煜,也有些疲倦了。

在满月过后的第二夜,他们寻了处偏僻寂静的地方, 架起了篝火, 准备小憩片刻。

许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漫长,也太过厚重,直到这时候,望着眼前噼啪作响的篝火, 等待黑夜在火光中沸腾, 聂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原来,他们在昆仑只度过了一晚上。

盈盈的微光点缀在枝间,他半倚在树干旁,抬眼望去, 竟分辨不清明月与繁星。

聂秋忍不住想, 当徐阆身处凡间的时候,遥遥望向浩渺无垠的苍穹, 会想起什么?

不远处, 常锦煜面对缓慢燃烧的篝火,盘腿而坐,他取过水囊, 拧开盖子, 只听得咕咚咕咚几声, 他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将腹中那点仅剩的鱼腥味也冲刷殆尽。

前辈。他刚搁下手中的水囊,便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常锦煜抬起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聂秋的视线和他一触,后半句话就说了出来,之前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问。

得到了常锦煜的示意后,聂秋继续说道:前辈在玄圃堂时,曾说过这里是仙冢,埋藏神仙的陵墓,所谓的玄圃神君,白玄,早已陨落之类的话,前辈还告诉我,如果我心生怀疑,你可以用事实来印证这一点。谈话结束后,前辈说要带我们去看个东西,不过,那时候红鬼告诉我,有人进入了玄圃堂,所以我们未能去看那样东西,而是去寻了徐阆

之后发生的事情又太过繁杂,他来不及细想,直到这时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关于这个啊。常锦煜松开衣襟,让晚风带来丝丝的凉意,他沉思片刻,说道,你在进昆仑之前不是通过那张鹿角面具看到了我吗?你告诉我,你看见了占据整个视线的巨大石碑,听见溪流潺潺的声音,嗅到空气中潮湿、阴冷、封闭的气息,我也给了你肯定的答案,那确实是玄圃堂深处的景象。而我那时候,正是准备带你们踏入玄圃堂的更深处。

你从甬道走进玄圃堂,肯定看见了甬道两侧的壁画吧?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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