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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来不及犹豫,店博士一咬牙,决定这票干了!他连忙让店中另一名伙计帮他替值,谎称腹痛借口跑出去最近的药堂中,将里面原先装的香草倒出去劝扔了,再装满了一香囊的堕胎药放入其中。
半个时辰之后,在他焦急的等待之中,门前慢慢地停下了一辆华丽的油壁车。
帏帘一挑,适才那位容貌美丽的夫人在一众婢女的搀扶拥簇下朝着店内走来。
店博士赶紧背过身去,压下心内的狂喜与忐忑,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转过身去,惊喜道:“夫人又回来了,可是觉得小店饮子味道不错,还要再买几盏?”
春杏说道:“我家夫人的香囊丢了,是一只水粉色,上面用金银二线滚边绣着折枝桃花……”
一语未落店博士便极殷勤地将香囊捧了过来,直接捧到沈漪漪面前,笑着问:“夫人说的是这只香囊罢?适才小人就在想这只香囊是不是夫人落下的,看来果然是如此!夫人拿好,下次可别落下喽!”
给沈漪漪使了个眼色,沈漪漪瞬间松了口气,将香囊接过来在手中捏了捏,果然感觉重量比先前重了许多,不是虚虚地将香囊撑起来。
“赏银。”她打开向里面扫了几眼,眼看春杏要望了过来,又装作不慌不忙地样子拉上,对春杏道。
春杏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准备随意赏几两银子便算了,哪知沈漪漪从她手中夺过荷包便扔到了那店博士怀里,“全给你了,多谢。”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春杏瞪大双眼,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姑娘也太……大方了些罢?
她顶多在心里嘀咕两句,就跟了过去。
丹云心中也犯嘀咕,她一向心细如发,否则魏玹也不会专门派她来保护沈漪漪,因此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至于哪儿不对,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纪乾见她不走,就停下来问她道:“怎么?”
丹云摇摇头,回头看了那店博士一眼。
好巧不巧,两人四目相对。
店博士到底是做贼心虚,原先还满面堆笑,此刻见丹云眼神凌厉且探究地望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地飞快低下头去避开丹云的目光。
丹云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心中自有了计较。
“无事,我们也走罢。”
待这一行富贵人家走远了,店博士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时,另一位同伴走过来满脸错愕说道:“你怎么用墨水来擦桌子,你是疯了不成?!”
店博士低头一看,惊呆了。
*
回了王府,沈漪漪一个人进了房中,借口自己累了想歇一歇,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将门窗紧闭。
拉开香囊,里面果然装了七八种混合的草药,并不是原先的香草。
崔夫人会医术,沈漪漪未出阁时时常帮着崔夫人晒药,耳濡目染也认识几种草药,她将当中的草药翻开检了检,有红花,生草乌和当归,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药。
那位店博士,应当没有糊弄她。
至于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香囊中的药煎成汤水服下。
这几日,沈漪漪总是感觉很疲倦,说实话,她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现在有了身孕。
因为前些时日府上的医师正巧给她请过平安脉,倘若她已有身孕,为何医师却看不出来?
自从两人确定婚期之后,每次行房她都会喝避子汤,避子汤的味道也没尝着变过。
她不知道是不是魏玹使了手段将避子汤换掉又不改变其味道,但记忆犹新的是,在离开云阳的那一晚,他在客船上不知节制地要了她好多次。
她原想着第二日一早就让人下船去买避子药,可早晨时又被他勾着稀里糊涂地弄了几回,最后实在太累沉沉睡起,一直到下晌才起来。
那时他才吩咐人去买避子药,等她喝上药的时候,时辰已经将近傍晚。
而算算时日,距离那日正巧过去一个多月……
沈漪漪靠在美人榻上,一时思绪纷杂。
堕掉这个孩子之后呢,如今婚期不足一月,姨母和陈家都会来人,魏玹会放她离开吗?
倘若她是罪臣之女,阿煦便是罪臣之子,如果她去认他,又将他置于何地?
退一万步讲,即使两人成功相认,阿煦还是个孩子,会认她这个曾经做过奴婢的姐姐么?
可笑的是,这竟然是个死局,她斗不过魏玹,死穴尽在他手中。
唯一的生路,竟只能求助于太子。
太子对她说,毒死魏玹,他会再帮她除掉齐王,只要父子两人一死,他会立即还她自由。
自由……到那时,她真的还可以拥有自由,而不是被太子灭口吗?
眼皮越来越重,漪漪捏着手中的香囊,本想站起来,可是疲倦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躺在美人榻上就这般睡了过去。
……
等她倏然惊醒之时,耳畔传来男人异常温柔的声线,“醒了?”
沈漪漪睁开眼,入目却是魏玹略带几分憔悴的面容,他一向智珠在握,从未有过疏漏,她便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疲惫的神态,心内不由得一紧。
“可是陛下……陛下身子如何了?”
“你不必担心,没有什么大碍。”魏玹微微笑了笑,伸手将她两侧凌乱的发丝拨开,十分认真地端详着她的眉眼。
“怎么了?”沈漪漪被他看得略有几分不自在,别开自己的目光。
“没什么。”
顿了顿,魏玹又举起一物,似若无其事道:“那这是什么?”
沈漪漪抬起眼皮看过去,却见魏玹手中举着一只金银二线滚边绣成折枝桃花的香囊……
刹那间,沈漪漪瞳孔骤然一缩,呼吸停滞,脑中一片空白,紧紧揪住身下的锦被。
“这是什么?”
魏玹扫过她曲起到泛白的十指,又问她一遍。
“一只香囊而已。”
沈漪漪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只觉后背一身冷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温婉的浅笑,“你若喜欢,我下次也给你做一只?”
魏玹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是没再说什么,将香囊重新系在她的裙上,“好,别累着自己。”
修长的手指极有耐心地替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樱,低低地问:“漪漪,你当真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能有什么可说的呢,沈漪漪想,你我走到今日,早已无话可说,不过虚与委蛇而已。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疑。
魏玹替她系着带子的手微微一颤。
闭了闭眼,他终究是将手中的这根带子打完,像负责的工匠在雕琢手中价值连城的珍宝。
而后脱了靴,头枕到她的腿上,握住她一双柔荑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重新阖上眼眸。
他没说什么,但沈漪漪知道他的意思,以往他疲惫的时候,都会像这般躺在她的腿上,让她帮忙解乏。
沈漪漪将手指抵住他的太阳穴,垂眸看着他清隽秀美的眉眼,轻柔地按压了下去。
大明宫。
圣人躺在榻上小憩,梁文则服侍着圣人饮下慧远先前留下的药方煎制而成的药,替圣人掖好被角。
然而过了约莫也就几息的功夫,榻上的圣人突然脸色惨白,赤红的凤眸痛苦地睁开,喉咙一咯,“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喷溅在眼前的梁文身上。
梁文大惊,紧接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颤抖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叫太医!!”
……………………………………
太子跪在病榻前肝肠寸断地哭道:“父皇!父皇你若有事,你要儿臣怎么办啊!你要儿臣怎么办啊!”
梁文在一旁劝道:“殿下,陛下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
“闭嘴,你这阉货!”
太子突然发难,一扭头就朝着梁文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旋即破口大骂道:“就是你这阉人没人照顾好父皇!你每日都在父皇病榻前守着,父皇怎会突然中毒?父皇中毒时就是因为喝了你喂的汤药,你敢说你清白无辜!?来人!”
一语未落便从殿门外走进来了两个卫士。
太子指着下首喝道:“立即将梁文下狱,给孤好生审问!决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奴婢冤枉啊!殿下,冤枉啊!”
梁文被扇倒在地,还在懵着,卫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内将他拖了出去。
谁人不知梁文是圣人的左膀右臂,从年轻时便跟随在侧,可谓忠心耿耿,自从圣人病倒后,也是梁文日夜守护在侧,侍奉汤水,倘若说是梁文毒害了圣人,那整个蓬莱殿只怕没有几个人相信。
一时之间宫殿内的奴婢们纷纷人心惶惶。
梁文被带离时行过魏玹身边,哀求地望向身侧高大沉稳的郎君。
魏玹紧抿薄唇,神色冷峻不语。
太子若有所指地扫过来,目光如锥地盯着魏玹道:“堂兄,你可知父皇是因何中毒?”
魏玹淡淡道:“不知,还请殿下解惑。”
太子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厉声喝道:“来人,将郭岐带上来!”
郭奉御被太子侍卫捆绑着给推搡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位身着绯袍医者,那医者跪倒在太子面前道:“臣曹籍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曹奉御,你来说说,你在父皇每日饮下的汤药中发现了什么?”太子说道。
曹籍便说道:“先前陛下的身子久治不愈,臣便一直心生疑窦,怎奈陛下被奸诈小人所欺瞒,信任郭岐,所进奉汤药每回皆由郭岐督查,令人不能插手分毫。”
“后来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尚药局轮番讨论,依旧是郭岐拍板决定为陛下进奉何类汤药,臣多次劝说无果,再加上担忧龙体,故而铤而走险,趁郭岐不备,将陛下喝剩的药渣偷偷带走后细细查看,竟发现这汤药中有一味剧毒的毒药‘荪苓草’!”
“荪灵草晒干碾碎之后无色无味,形如调和之药甘草,喝下之后却会让人在一段时间之内身体百般疑难杂症呈现有所好转之相,可若长期服用,无异于饮鸩止渴,待毒素深入骨髓,便会出现高烧,咯血,昏迷不醒的症状,长此以往,只怕……只怕……”
高烧,咯血,昏迷不醒,每一样都对应了圣人眼下的症状。
“曹籍,你血口喷人!”
郭奉御勃然大怒,“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在陛下的汤药中下毒?我为陛下医治多年,感念圣人恩德,报答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对陛下痛下杀手!曹籍,你为报一己私仇,竟然冤枉无辜,你好歹毒的心肠!”
对太子悲痛大呼道:“殿下,此人挑拨离间,其心可诛,殿下勿要听信此小人谗言啊!”
太子冷笑不语,这时,一名内侍从殿外匆匆赶过来,对着太子耳语几句,继而递上一物。
太子翻看之后,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一把将手中册子甩到郭奉御脸上。
“好你个郭岐,你还百般谗言,妄图为自己脱罪!四年前的内廷贪墨案,你分明已被撤职查办,收监关押,谁令你在短短三天之内起死回生,竟从狱中被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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