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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你便步步高升,成为尚药局五品奉御,就连陛下往日汤药都出自你手,究竟是在谁其中运作,郭奉御,你还要替那人隐瞒到什么时候!你说啊!”

太子巨怒之下,上前拎着郭奉御的衣襟便是一顿怒吼。

郭奉御上了年纪,招架不住气势狠厉的太子,涨得一张圆脸通红。

“够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而插了进来。

太子冷笑着扔了手中的郭奉御,瞪向一侧的魏玹道:“堂兄,你这是终于憋不住了?”

“慧远乃你所举荐,四年前是你与刑部侍郎蔡彦在暗中运作,免了郭奉御的牢狱之灾,又是你将他通过梁文安插到父皇身边,监视父皇用药,那个什么慧远仙师的神药,根本就是个幌子罢?若非吃了那药,至今父皇说不定龙体尚安!”

“这么多年来父皇对你视若己出,你却在暗地里一直谋划弑君,你对得起父皇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养育之恩吗?!”

太子说着,眼中透露出既愤怒且痛心的神色,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最希望能在他这位昔日最为强劲的对手脸上发现丝毫的慌乱。

可惜了,魏玹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比他还要冷静地提醒道:“不论真相如何,陛下适才既然吐过血,殿下首先最应该做的,是去请医师来诊治,而非顾此失彼,先寻找什么下毒的元凶。”

“你”太子脸涨得通红。

在场的婢女与几位天子近臣议论纷纷,当中宰相裴襄提议道:“殿下,齐王世子所言极是,不如咱们到偏殿去议定此事,先寻御医来为陛下看病?”

太子心中大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懊恼的模样,“裴相所言极是,曹奉御,你既知晓此毒,必定懂得如何解毒,赶紧过来给陛下诊脉。”又命人再取请几位医师过来。

几人去了偏殿之中,太子神色方才恢复如常,沉声对魏玹道:“曹奉御适才说父皇每日所进奉的汤药都是由郭奉御亲自督查,而药方乃是由堂兄你的举荐的道士慧远所供,郭奉御与堂兄是何关系,堂兄你可能说清清白白?”

“父皇龙体安康与否连孤这个亲生儿子都因避讳尚且不能时时体察,堂兄,别告诉我你与郭奉御暗中私通勾连,只是为了父皇龙体!”

太子锐利的目光看向裴襄,“裴相,你看这事情该如何?”

裴襄迟疑。

这……谁不知素日里圣人最为宠爱齐王世子,况魏玹出将为官多年,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儒将,人又十分地识时务,不久之前宁王景王谋反一案,他已是辞官赋闲,莫非这圣人中毒一事,当真是他一手策划?还是仅仅只是一场误会?

但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了魏玹,裴襄纵然有心帮扶,心中却也存了疑虑,迟疑不语。

太子一党的侍中孟安见状便趁机建议道:“不如殿下先将世子押入狱中,等事情调查清楚……”

“慢着,”忽有一人打断道:“孟侍中,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为何要将齐王世子押入狱中?”

众人心内皆是一惊,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位颇为丰腴的美妇人被一众扈从簇拥着缓步从殿门外踏了进来。

安国公主。

“阿姊,你来做甚?”太子皱眉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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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安国公主撩了撩鬓发的碎发, 淡淡道:“怎么, 我不能来?我来探望父皇,父皇病倒了,竟无一人通知于我,若非今日我凑巧入宫, 阿弟你准备何时记起我这位阿姊?”

话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厉色, 安国公主美眸毫不畏惧地与太子对上,气势不怒自威, 丝毫不输圣人。

太子语塞,不敢出一言。

论身份, 他虽是太子,却为庶出。

可这位安国姊姊,乃是孝静皇后嫡出公主, 圣人长女,多少年来都备受宠爱。

“毒药是郭奉御所下, 还是出自那位仙师的药方, 抑或是有人暗度陈仓,浑水摸鱼,至今尚无定论,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就将人收押狱中,齐王世子不是寻常庶民,乃是凤子皇孙, 蒙得父皇爱重, 待父皇醒来之后倘若发现你们冤枉了好人,到时候孟侍中准备如何同父皇交代!”

安国公主气势沉稳,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孟安怎好反驳圣人爱女, 只好讪讪道:“殿下所言有理,是臣疏忽。”

太子却不甘心就这么简单地放过魏玹,咬牙切齿道:“那阿姊准备拿他如何?”

“先禁足王府,皇弟以为如何?”

事已至此,太子又能说什么?

禁足就禁足,总之他这次,是不可能再放过魏玹!

……

从宫中出来,安国公主与魏玹并肩而行,命心腹婢女左右看守,“云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可能与我说个明白?”

魏玹道:“是我令公主为难了。”

顿了顿,又正色道:“但公主可以信我,从始至终,云卿绝无贰心。”

安国公主无奈一笑,“倘若我不信你,今日也不会来帮你了,我可能为你做些什么?”

*

魏玹被禁足于齐王府中,太子下令大理寺联合刑部彻查圣人中毒一事。

安国公主派人从宫中传信过来,说圣人的病情眼下暂且控制住了,尚药局正在研制解药,却一无所获,太子派遣了一支足有百人的禁卫军正满天下缉捕慧远。

太子这态度,明显已经将慧远认为下毒之人。

偌大的齐王府人心惶惶。

齐王从湛露榭出来之时,神色怒不可遏,再一次拂袖而去。

沈漪漪也能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氛围。

但她不过一介柔弱女子,帮不上魏玹分毫,干脆每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副万事都不过心上的模样。

魏玹沉默了许多。

有时他在房中看书,眼神却时常一语不发地落在沈漪漪身上。

有时候他会出着神望向窗外,神情不辨喜怒,没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他好像并不担心太子会拿他怎么样。

有时他干脆不在。

沈漪漪喜欢他不在的时候,每次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她便总有种魏玹又在算计她感觉,会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精神紧绷,后背直冒冷汗,仿佛他知道了她偷偷藏堕胎药的事情。

夜里,他将她搂在怀中,平静地问她,“漪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如何?”

他这话,仿佛只是在与她闲聊。

无意问起,对于答案,也不甚在意,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吭声。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之时,她突然开了口。

“不会如何。”

她声音淡淡地道:“你若现在死了,我立刻就改嫁,改嫁一个比你更有权势,更英俊年轻的男人。”

她说这话,似乎像赌气,又似乎很是冷血。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死了,她竟能不谈任何悲伤牵挂。

魏玹唇一扬,笑了。

他抚着她瓷白的面庞叹息道:“漪漪,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不怕我了?”

沈漪漪面无表情地躺在温暖的怀抱中,一声不吭。

“漪漪,你真是贪心,有了夫君一个还不够,还念念不忘着其他男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过了片刻,魏玹笑声慢慢停止。

大手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小腹处,眼底慢慢涌上一股寒意,犹如两支淬了毒的利刃,目光决然,狠厉,连带着俊美的脸庞上青筋抽动。

随即,他开了口,然而如情人般温和的语调中却透着他惯有的阴沉冷酷,一字一句,极温柔地在她耳旁道:“放心,漪漪,就算有朝一日我死了,我也一定会在临死之前,先杀了你给我陪葬。”

“如此黄泉路上,我们二人结成夫妻,倒也不算孤单。”

“漪漪,你记住了生你是我魏云卿的人,死了你别妄想逃开,做我魏家的鬼!”

说完这话他紧紧地,一点点地收紧臂膀,像蚕蛹一般将她裹挟怀中,令她不能动弹分毫。

一直到感受到她恐惧地颤抖,他嘴角才慢慢地勾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

太子将魏玹禁足之后,当务之急便是找出魏玹下毒暗害圣人的证据。

一则是对郭奉御屈打成招,不过此人骨头太硬,再加上狱中有安国公主安插之人看着,根本无从无从下手。

太子急得如同蒸锅上的蚂蚁,在东宫中转来转去。

夜长梦多,他可不想给魏玹翻身的机会。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一击即中,斩草除根,只要拔除了齐王府这个祸患,那他便能永远地坐稳这太子之位!

终于,在转了十几个来回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终南山的方向。

据说那个术士平日最爱游山玩水,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找到此人,只怕得上费好一番气力。

可眼下太子亦别无计策。

重金悬赏,广帖榜文,宫内禁卫与民间百姓四处搜寻慧远的下落。

好巧不巧,禁卫军上了终南山太清宫,太清宫的一个老道顶不住压力,招了。

“慧远早年落下病根,腿脚不便,每年的十月都会回骊山养伤,算算时日,估摸着他也快要回来了!”

太子听了禁卫奏报,大喜,立即命人在长安城郊外附近的所有邸店、破庙中严阵以待。

终于在三日之后,果真被他寻到了慧远的踪迹。

终南山下,胡家村村西十里破庙。

说是破庙,当真是破庙,墙角半人高的草丛,断井残垣,蜘蛛广结,灰尘遍布,再过几年恐怕要倒塌的那种危庙。

太子嫌弃地掩住口鼻走进去,心想这成精的老道当真是性情古怪,放着好好的邸店不住偏偏要跑到这破庙里面凑合,莫不是脑子有什么病?

太子的禁卫军早已将破庙包围的水泄不通。

庙中残破黯淡无光的法相面前盘膝而坐了一人,此人身着青布道袍,头戴兜帽,放眼望去,背影竟是十分干净且精神。

太子原先的贴身内侍张永因被查出与宁王有染连坐处死,太子记恨至今,当初张永得罪过魏玹,是以他坚信张永就是因此才会被魏玹污蔑至死。

如今换了的这位内侍嗓音依旧尖细,十分卖力地喊道:“兀那术士,你好生狂妄,见了咱们太子殿下竟不赶紧过来行礼!”

太子冷冷地瞪了那内侍一眼,“闭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孤亲自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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