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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我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两步想要制止他。
他看了我一眼,直接将花盆拿了起来:“怎么,这草很重要吗?或者,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
我怕他乱来,立时刹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不,不重要。”
“不重要吗?”他眉眼冷冽,语带嘲讽,“那为什么前几天宋墨打翻这盆不重要的草时,你那么生气呢?”
“因为……”我嗫嚅着,视线紧盯他手上的花盆,一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他。
因为这是我儿子的骨灰?
“宋墨今天下午偷偷跑了出去,进了林子。”他旋转着手里的花盆,打量上面的纹路,似乎兴致盎然,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惊肉跳,“九嫂找到他的时候,他摔到了山坡底下,伤得很重。手里抓着一朵花,说是要赔给你的。”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去一下午宋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原来这些天,宋墨并不是因为怕我才躲着我。他只是觉得歉疚,弄坏了我的东西,不敢面对我。
他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我,我却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异常,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
我该早些同他解释的……
“他……墨墨现在怎么样了?”我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严重吗?有没有,有没有生命危险?”
宋柏劳看向我:“在医院,身上多处骨折,头也摔破了。”
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脚步踉跄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缓了会儿,几秒后那股晕眩感又不见了。
“为了这盆破草,你差点害死了我的儿子。”他悠闲地单手捧着花盆,朝我走近。大概两米的距离,他停下来,当着我的面将花盆举到眼前,再骤然松手。
花盆被我换成了树脂的,这次倒是没有破,只是泥土翻倒出来,落到地毯上,形成一块黑漆漆的脏污。
“既然不重要,死了也没关系吧。”他抬起脚,狠狠碾上那株萎靡的含羞草,彻底将它碾进土里。
啊……
我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奇怪声音,像是脱口而出的嘶喊尖叫全都被软骨堵住,逆流回胸口,撕裂心脏。
不要……
不要这样对他……
想让宋柏劳停止,想推开他,身体却像是生了锈,完全被这幕冻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的灵魂在这一刻像是湮灭了,空留一具躯壳,呆愣地看着他施暴,看着他将我在乎的东西一点点碾碎,毫无办法。
最后,宋柏劳似乎满足了,抬起鞋底,在一旁干净的地毯上蹭去泥土。
“你到底……是怕你的儿子没了,还是怕你合理掌控夏盛的金钥匙没了?”我听到有个声音在问,语气仿若一只死气沉沉的幽灵,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原来是我自己。
宋柏劳抬起头,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我当年设计你恶心,说我欺骗你恶心,你自己还不是为了权利金钱和继兄生孩子?宋墨怎么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他被我揭穿丑行,怔然不已,脸都白了:“谁告诉你的……”
“宋柏劳,你才是真的恶心。你不仅恶心,你还虚伪。”我我直视着他,声音割着喉咙,嗓子眼冒出腥甜,“求你了,跟我离婚吧,我再也不想和你这种人维持婚姻关系。”
他疾步向我走来,我以为他盛怒下要打我,整个往后缩了缩。
他一下子顿住,距我一臂左右,死死盯着我,眼里都要迸出血丝。
“你想都别想。”他磨着牙,食指指着我,似要将我啖肉挖骨,“这辈子你都别想。”
说完他怒气冲冲擦着我离去,没多会儿,楼下传来震天的关门声。
我望着地上那滩土,缓慢的,不怎么利索地靠过去,跪在地毯上,一点一点将它们用手再次盛回花盆里。
含羞草皱皱巴巴零落成好几个部分,与泥土混为一体,这次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我一点点慢慢地清理着地毯上的泥土,趴在那里,尽可能多的将它们收集起来,盛回花盆。
“宁先生……”九嫂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口,显得有些不安,“方才先生回来时赶走了所有佣人,不让我们进主屋。您……您没事吧?”
我吸了吸鼻子,捧着花盆站起来,头晕地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九嫂连忙过来扶住我:“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挣脱她的搀扶:“没事。准备车,我想去看看墨墨。”
九嫂没说什么,安静地离开了。
宋墨受伤后,被立即送往山下的医院。还好发现及时,他虽然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额头也破了,但并不危及生命。
我去到病房时,他正在睡觉。头上裹着层层绷带,露在被子外的左手打着石膏,右脚脚下垫着一只枕头,小腿到足尖也打了石膏。
我出门前还做了杯子蛋糕,想要回家哄他吃的,现在看来只能坏在冰箱里了。
让陪护的佣人先离开,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牵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握进掌心,他可能感觉到了,悠悠睁开了眼睛。
“妈妈……”
“嗯,你疼吗?”
“对不起妈妈。”他声音虚弱,像只病怏怏的小奶猫,“我只是想带它去晒太阳……我没有要弄坏它。我知道,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小王子的花就是,妈妈的花肯定也是……我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就想找一朵最漂亮的赔给你……可我,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头摔破了,花也没了……”他小声抽泣起来,“对不起妈妈,你能原谅我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长的一句话,却是为了求得我的原谅。
我一直想做个好父亲,可我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再也忍耐不住,额头抵在手背上,颤抖着双肩,无声痛哭起来。我努力克制自己,仍不能阻止那些痛苦负疚的眼泪越流越凶。
“对不起……对不起……”我哽咽着不断重复这三个字,对我的两个孩子,也对我的两朵玫瑰。
作者有话说:玫瑰花梗来自小王子,小王子有朵独一无二的玫瑰,他很爱她,就算玫瑰园的玫瑰很像他的那朵,但都不是他的玫瑰。
第四十二章
【今天我做的一炉清水蛋糕因为糖加少了而被客户投诉了,可是明明吃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第二次来到清风观,木门如上次一般大开着,中年道士正在院子里洒扫,阳光透过茂密的银杏叶层层洒落下来,在深蓝色的道袍上晕开模糊的光斑,显出几分出尘的气质。
“欸,施主你又来了?是不是回心转意,要找我算命?”道士见到我,立时停下手里洒扫的动作。杵着竹扫帚,他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笑得有些市侩,那几分出尘便也荡然无存了。
我捧着怀里的东西进到院子,到他面前站住:“我想问问道长,你们这里有没有供奉牌位之类的服务?”
“牌位?”道士挑眉,“长生位、往生位都是佛教寺庙里的套路,道家没有这些的。”
我失落地垂下眼:“打扰了。”转身就要走。
“不过!”他忽地拔高尾音,“我们可以做道场,祈福道场,度亡道场,其实效果也是一样的。而且很便宜,一次性全包服务,只要三千块。”
“度亡道场,做了这个道场,来生是不是就能投个好胎?”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望着手里的布包,手指紧了紧,转回去将它递到了对方面前。
“那就麻烦您,替我孩子做个道场吧。”
道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被薄外套紧缚着的布包,小心问我:“这是?”
我解开包在外面的运动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花盆和泥土。
“我的孩子,没有出世便夭折了。这是他的……骨灰。”
“什,什么?!”
“啪”地一声,扫帚落地。
道士连忙伸手接过花盆,上下查看一番,招我进屋坐下聊。
观里就两间破破烂烂的瓦房,进到里面就觉得眼前一暗,要隔稍许才能适应里边昏暗的光线。屋里摆设家具都十分简朴,可能因为采光不好的关系,透着若有似无的霉味。房间一角是一张单人小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维景道人将花盆稳稳放到桌上,请我坐下,给我倒了杯凉茶。
“我这里只有这个,你将就着喝。”说着他拎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口便喝干了。
他一抹嘴,干咳着道:“你别怪我多问,我做道场前要了解下情况。这孩子,是几个月时没的?”
我捧着杯子,盯着其中沉浮的茶梗道:“五个月。”
“什么时候没的?”
“七年前。”
他掐指一算,报出个年份,问我对不对。
“是,就是这一年。在冬天……”我回忆片刻,给了个确切的日期。
那一年冬天香潭很冷,记忆里从来没有那样冷过。常年在零度徘徊的气温,一下子跌破零下七度,冷到不可思议,外边转一圈,仿佛骨子里都结成了冰,血液也要凝滞。
维景道人站起来,走到床边,矮身抽出床头柜抽屉,翻出一支有些年代感的白色钢笔,和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他舔着笔尖往回走:“那个,你知不知道孩子的性别?”
“ab血男孩。”
他一一记下,又问了我的姓名出生年月等等信息,最后笔盖一扣,仔细检查了遍纸上的信息,递给我:“你看看,没问题就按这上面的布置道场了。咱们同住一座山,都是邻居,也算有些渊源。这样,我打个折,你给两千八就行。”
我点点头,直接二话没说掏钱夹付了现金。
“爽快!我准备好了马上联系你。”道士接过钱仔细数了一遍,随后卷成一卷贴身收入怀里
拍了拍胸口,他视线重新落到我身上,脸上笑意退去一些:“小友,你脸色比上次来时更差了啊。我让你不要忧思过重,你怎么不听呢?你这样是会短命的。”
指尖碰触脸面,我最近不是没照过镜子,脸色的确不好看,灰暗苍白,瞧着非常憔悴,眼窝都像是更深了。
“谢谢,我会注意的。”
维景道人盯着我看了半晌,摇摇头道:“你就是嘴上应得快,其实根本不会注意。罢了,我原本也不想提以前那些凡尘俗事,可你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了,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他开始一本正经说起书来,以“从前有个omega”开头,给我讲了一个唏嘘又遗憾,悲伤也温情的故事。
从前有个omega,自小顺风顺水,家境优渥。他出色、漂亮,还很聪明,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他喜欢的也都喜欢他。十八岁那年,他遇到了自己心仪的alpha,虽然对方出生没那样显赫,只是律师的孩子,但他一眼就爱上了对方,决定要与对方共度一生。
家族反对又如何?他做事洒脱果决,不留余地,在家人都没醒过神的时候,就和自己的alpha互相标记了。
两人至此再不可分离,哪怕死亡亦无法解除他们的羁绊。omega的家人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咬牙应下这桩婚事。
他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五年,与心爱的人结成伴侣,拥有了两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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