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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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狗其实也没有什么乱来的本领，他自己对这一点倒是心知肚明，眼下他和师兄两只加起来也不一定是道士的对手，就是冲上前去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好一边心急火燎，一边强自忍耐。

只是就这么眼巴巴地干看着，着实不太好受。

之前的黑熊也好猩猩也罢，两只死状甚惨，一只被道人抽得血肉模糊，然而它们本身就是向来凶残的兽类，二来又吃亏在卖相不佳。小天狗这点年岁和见识，暂且还停留在与貌取兽的境界，乍见之下就只顾得上惊怕了，没有心思去细琢磨他们是不是也可怜。

然而小狐狸就不一样，这种外形漂亮又柔软的小动物，本来很容易就让人心生怜惜，更何况还和小天狗有那么一层老乡的因缘在内。

小天狗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士的一举一动，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忧心忡忡地向玄泸道：“师兄，它能干什么坏事啊？最多就是偷只鸡……他、他还这么小只，连偷鸡也偷不了的吧……”

玄泸心说面前这些妖怪无论是那一只，在这道人眼里只怕连只鸡也不如，鸡自个吃虫下蛋的也没见招谁惹谁，可人想吃鸡就杀鸡，管你犯不犯错呢。

但这么说只怕晏旷难以接受，又没有时间仔细安慰他。玄泸只得翻出已然扫过几次地面的大师兄威严，拍拍灰继续端起来，肃然道

：“不要吵，先看看。”

晏旷眨巴着眼，左右看看，大约也是瞧出了他这师兄束手无策的困窘，当下无可奈何，难得老实安静下来。

他不再作声，玄泸反而有点不习惯，心里疑神疑鬼，总觉得晏旷这是看穿了自己色厉内荏的本质，只好一边打量场中情形，琢磨着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此地，最好还能把那只小狐狸救出来。一边没话找话，试图引开小天狗的注意力。

玄泸抬爪子点了点石壁，问小天狗道：“师弟，你觉得这影壁是怎么回事？”

晏旷现在不太有心思关心这个，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说：“……是师兄你念念不忘的师父藏私房钱的地方？可咱们师父没什么钱吧？要么是条升仙的捷径，师父故意藏起来不让人知道。可是咱们师父守着这个，他自己都还没有成仙呢……”

玄泸对他这个‘咱们师父很穷’的偏见嗤之以鼻，至于得道成仙若是有捷径，想来有不少掌教啊护法啊长老啊早已携徒子徒孙并门下鸡犬一同升天，祸害得仙界处处人满为患，比初一十五十里八乡齐聚一堂赶庙会的场面还热闹。那黑雾诡异飘渺，鬼气森森，说是仙途，看着像鬼道还差不多。

不过此时话头是他挑起来的，玄泸难得不嫌他唠叨幼稚，此时不便对着师弟反唇相讥，玄泸耐着性子对晏旷道：“师弟，你不是听过道人捉妖的故事，那么多的妖怪捉回去了，不一定全杀了，有些就得弄个锁妖塔镇妖楼之类的先关一关，这石壁或许就是这样的地方。”

玄泸越说越觉得大概是这么回事。他们上次抬到后院后来连跟骨头都没见着的活人，也许还真是被晏还暖拿来喂了里头的妖物。那猩猩被道人抽得皮开肉绽，却抵死也不敢靠近石壁，大体上也就说得通了。想来妖怪们但凡脑子没有被狗啃去半个，就不会有谁是乐意欢蹦乱跳地住锁妖塔里窜的。

这狗显然不吃同类，小天狗的脑子在玄泸看来有点不太好使，但好歹是整囫囵个的还在的，显然他对此也不能理解，指了指对面：“……那他们是想把它关进去？”

“对付这种人形也不会化的小妖不必这样麻烦。”玄泸自己也是还没化形的小妖，说起这话来难免有些不自在，稍稍沉吟了一下，说：“不，他们也许是想把里头的妖怪放出来？”

晏旷听得一头雾水，说：“把大大大、大妖怪放、放出来，干什么？”

“这两人或许是魔道，里头有他们的同伙，又或许是想要妖怪的内丹，拿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妖性命来换，倒也不亏。”玄泸随口道，瞧见晏旷的脸色，惊觉自己失言，忙道：“这只是我猜的，也不一定是这样……有了！这石壁后面过去不远就是引水的沟渠，也许能顺着水道出去。这障眼法也不知道何时会失效，万一出点意外，躲在池子里也比呆在外面安全。”

至于冷不冷的，那里还顾得上。

玄泸于是领着小天狗，小心翼翼地围着画法阵法的空地边沿，试图绕到石壁背后去。

两只都走得战战兢兢，不敢碰到地上的符篆。

他们走得离石壁越近，寒气越发碜人。玄泸呼吸微微急促，晏旷冷得牙齿咯咯打颤，一面忧心小狐，忍不住地朝石壁那边张望。

小狐狸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只是显然没有什么力气，软趴趴地任人拎着，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那只猩猩砰砰地磕得额头上见血，跪在地上冲着两个道人比比划划，呜呜只叫。

那道士不为所动，只是神色渐渐不耐烦起来，捏着鞭子的手微微一抬。

“木师兄。”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年轻些的道士却是抬手拦了一下，道：“师兄且慢，咱们带出来的兽仆死得只剩这一只，一会还有要用到他的地方，回去的路上也得有这么个东西效犬马之劳……不妨好好劝劝。”

他声音绵软清亮，尾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听上去极为悦耳。晏旷呆呆地抬头，不巧和他打了个照面，对方长相斯文，一脸微笑如同春风拂面。

晏旷却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说来也奇怪，在他没什么见识的短促妖生里，晏还暖动不动就翻脸，刁钻古怪地捉弄过他不知多少次，他都对笑里藏刀没什么深刻的感触，却在看见这人和颜悦色的笑脸之时，凭着本能模模糊糊地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人心险恶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们从来没害过人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我们放了你家少主人。”年轻道士和和气气的，对着地上的猩猩道：“这很好啊。青云宗镇守此壁的白泽是上古仁兽，能明辨是非，从不轻易滥杀无辜，正好你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那还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