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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可以,景梵挑眉道,这盏灯没了,为师会为你做新的。

不过他顿了顿,你给的花同为师的相比,欠了点诚意。

景梵微微俯下身,做出等待的姿势。

云殊华笑了笑,眸光一闪,从衣襟里摸出几张纸,道:那就以功抵过,怎么样?

师尊过目。

这其中记录着清虚门与玉逍宫共同掌控的消息传达之地,是我这些天一路走来的所有收获,如今全交由师尊。

景梵视线下移,看着云殊华手中的纸张,眸色深深。

做得不错,可这是一会要办的公事。

他包裹住云殊华的手,将那几页宣纸揉在一起,一字一句道:假公济私,当罚。

第78章 斗转参横

云殊华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说:按师尊的说法,应当是你背公徇私才是,更何况今夜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所言极是,景梵挑眉,不过,自从小华接了这任务,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了,这可如何是好。

事关卫惝行踪,这等要紧的事定然要上心一些,云殊华垂下头,不知怎地有些心不在焉,师尊,我们快些去吧。

景梵无声笑了笑,没有答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徒弟的后脑,牵着他继续在街上逛起来。

两人仿佛这郜城中一对平凡普通的爱侣一般,走走停停,观灯赏月。

直至月上中天,游人四散而去,云殊华手中的灯盏也不再明亮,景梵这才将他领至一条小巷中。

云殊华向四下看去,略不解道:师尊,我们这是

跟着他。

景梵眸光落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壮硕男人的背影上,轻声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黑暗狭窄的巷陌之中,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手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贴着墙走。

云殊华转过头和景梵对视一眼,默契藏在不言中。

他放轻脚步,跟上前去,悄悄和景梵拉开距离。

那微醺的男人走到一处隐秘的宅院停下来,对着紧闭的大门叩了三下,门开了,露出另一张男人的脸。

两人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交谈起来。云殊华贴在墙边拐角一侧,对面则是静立着的景梵。

付五,今日观灯节又出去喝酒了,交代给你的事可办妥了?

这是自然,门主大人今夜可在?嗝男人打着酒嗝,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方才去客栈与老板接应时,他曾说,今夜递交的这块是最后一片图样,可算是齐了

行了!站在门边的人皱着眉打断他的话,隔墙有耳,这道理知不知道?还不赶紧进来!今夜门主大人与傅大人有要事相商,恐怕你见不到他。

那人一把将醉汉拽进去,大门快速闭阖,不久又恢复成往先那般寂静的样子。

云殊华抱臂偏过头打量了几眼,二话不说开始卷自己的袖口。

他方要寻个隐蔽的墙角翻进去,手臂却被人拉住。

小华,景梵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此行有些凶险,万事安稳为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当即与我报信。

不必担心,云殊华宽慰道,师尊何时变得这般小心了,偷东西这事本来就是有风险的。

他挣脱开景梵的手,缓缓拍了拍示作安抚:师尊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好,待我拿到完整的图样,我们就离开郜城。

说罢,云殊华没有多做停留,足下一点,飞身跃上墙檐,摸索着向庭院中的屋堂走去。

偌大的宅院仅余一间书房点着烛火,屋内,两名黑衣男人正伏在案前拼凑着些什么。

这便是当年卫湛在东域开辟的全部密道?此前听闻这其中有三条密道直通清坞山,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卫湛大人当年是东域域主,此事还能有假?

既是真的,那清虚门拿下东域岂不是指日可待了,门主又为何要与那傅徇合谋?我看傅徇虚与委蛇,野心极大,应当不是什么善茬。

门主有他的考虑,你专心将这些拓到一起便是,其余不必再置喙了。

门外的云殊华蹑手蹑脚靠近窗边,眸光在院中逡巡一圈,心中渐渐有了大概。

他绕到书房后堂屋紧挨着的小轩窗,双手扶住窗柩,口中念着法诀,数道流光隐现,手中的实木在他倏然加大的压力之下变得抽条腐朽。

云殊华费了好大些力气才将这些木条一根根取下来,旋即灵巧地翻跃进去。

衣料与窗边的木桌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云殊华当即停下步子,呼吸一紧,不再动弹。

傅徇过几日

门主何时

云殊华悄悄遛到屏风后,透过朦胧的虚影看着烛火旁密谈的两人,其中一人正在书桌前描摹图纸,另一人则正对着窗前,向外打量。

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哪里有奇怪的声音,真是草木皆兵。

云殊华隐匿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静静听着二人谈话。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伏在桌案前的男人终于直起了腰板,将拓印好的图纸举起来吹了吹。

云殊华眼疾手快绕到他身后,快速抄上男人脖颈,下了死力劈在后脑,这才将男人软下来的身体放在地上。

窗边的男人警觉地转过身,只见房中一少年正拉满长弓对着他,桌上拓印好的图早已不见踪影。

你,你是

别出声,云殊华将攥紧手中的箭,否则我就放箭了。

熟料那男人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云殊华劈来。

云殊华矫捷地连连后退,摘星隐没在空气中,他赤手空拳迎上去,不过三两下便打掉男人手中的剑,一击擒住他的脖颈。

男人眉目间露出痛苦的神色,心中却在暗暗吃惊。

面前的少年修为不低,行事霸道狠辣,究竟师从何门?

云殊华五指使力,沉声道:若是不想死,便回答我一个问题。

男人感到少年渐渐升腾而起的杀意,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说

傅徇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云殊华唇角勾起,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放心,傅徇是我舅舅,清虚门与玉逍宫有合作,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到这话,男人松了口气,道:原来,原来,咳咳是,是小公子啊,既然想问傅宫主的行踪,为何为何不亲自问?

你管的,未免有点多了吧,云殊华低声威胁,我数三下,如果你还是不说,我就要送你去见阎王了。

三云殊华手下用力,男人双眸暴突。

我说,我说,男人咳道,小公子饶命。

此时已接近夜半三更。

街巷响起阵阵更漏击铜,打更人摇摇晃晃地喊着小心火烛。

书房倏然有人破门而出,随后大开的堂室之内,火光燎遍整个书房。

一个男人扯着沙哑的嗓音吼道:追上那个小子!他将门主的密道图盗走了!

霎那间,数道黑影自院中冲出,直奔墙上飞檐走壁的云殊华而去。

本不想要他们的命,谁知这下给自己惹了大祸,云殊华足下生风,灵巧地躲过身后人的追击,快步踩在墙砖上行走。

明月高悬,照亮巷中一角。

云殊华循着记忆奔向熟悉的地方,忽听见一道沉稳的嗓音在不远处唤他。

小华,这里。

听到这四个字,少年偏过头去,一眼望见景梵如松柏一般的身影。

师尊!

云殊华张开双臂,奋力一跳,闭上了双眼。

他的衣袂像蝴蝶一样舒展飞动,如同一朵脆弱的昙花稳稳落在景梵怀中。

景梵拉着他的手,催动体内法力,远处传来一声剑啸,问月破空而来,劈中跟在他们身后的暗影。

追上来的清虚门门徒似乎无穷无尽,有黑暗的地方就能催生出无数追兵。

云殊华的手被景梵紧紧握住,呼啸的风刮过耳侧,胸腔里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们向着郜城郊野走,迎着月光与露水,身后是吵闹的人言喧哗声。

不知走了多久,等到云殊华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快要因心脏狂跳而亡时,景梵终于放开了他。

师尊云殊华喘息着从袖中抽出一叠宣纸,这是卫惝命人搜寻出的密道图纸,其余并无其他的线索。

景梵的侧脸映在皎洁的白光之下,面色虽颇沉稳,呼吸节奏较之寻常还是快了些:进去这么久,可有人为难你?

云殊华摇了摇头,道:怪徒儿手软,未能及时将人灭口,否则师尊小心!

刀刃泛出的冷光印在他的瞳孔之中,云殊华一个利落地转身挡在景梵面前便唤出一只冷箭射了过去。

远处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发出闷哼,跪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过□□速,云殊华有些怔愣,看着那具尚处在温热的尸体,忽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方才还说自己不肯杀人,谁知这么快便破了戒?

云殊华垂眸看着手中的长弓化成火烬一般消失在手中,尚不能回过神来。

师尊

景梵拉起云殊华的手,眸中淬着幽深的冷焰,深深地看着他。

云殊华张开唇,话阻塞在喉咙中。

景梵忽然用力将他扯在怀里,俯身吻了上来。密集的吻如狂风骤雨一般让人招架不住,云殊华节节败退,后背抵在道旁一棵树干上。

男人的力道像是要把他狠狠揉碎一般,双臂如同溺水之人锁住云殊华逃离的所有可能。

他们刚刚结束一场刺激的追逐,便在月下接吻,拥抱,紧贴,融为一体。

第79章 暗绿稀红

到了第二日,云殊华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身在某间陌生的客栈。

他扶着额走下床,余光瞟见桌上压着一张展开的字条。

其上字迹遒劲凌厉,是景梵写下的。

今夜戌时三刻,城东十里秋园旁涤音寺相见。

晚上云殊华喃喃自语,歪过头看了眼大亮的天色,莫非今日又有要事去办?

自北域有战事以来,景梵分身乏术,常常抽出大把时间去处理前线战事,今晨两人还没见面便留下字条走了,想必是有了要紧的事。

云殊华将字条收在身上,略作思忖,转身去梳洗。

待出了房间的门,他寻到店小二稍作打听。

您说的那位公子已离开不久了,不过他走之前吩咐小的,要叮嘱客官吃些早食呢。

现在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吧,云殊华啧了一声,这些就不必给我弄了,只需告诉我此地是哪里,这秋园又是何处?若我要最快赶到,大约要多久?

店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认真答了:此处是絜城,约莫在郜城二十里以南,江城十七里以西。至于小公子所说的秋园乃是絜城久负盛名的私家园林,出了客栈向东南方骑马驶去两柱香时间便能抵达。

听到絜城二字,云殊华心中一喜,反复确认道:絜城,乃是书中所言众百工通商之地?

正是。

云殊华匆匆道谢,旋即拂袖下了楼,快步走出客栈。

絜城距中域、南域极近,道路四通八达,商贾往来繁盛,最重要的是傅徇恰好在絜城城郊某处小院落脚。

云殊华站在客栈门口,遥遥向东南方望去,他就近找了地方赁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向东赶去。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渐渐出现秋园的一角,云殊华勒马停下,踌躇在原地,面容有些迟疑。

这时,身后忽有一股劲风袭来。

云殊华迅速向前倾身,发丝随风吹荡开来,他单手唤出佩剑,转身向那股杀意回击,一剑刺中来人的肩膀。

那人杀意顿失,闷哼一声摔落在地上,跪坐在云殊华马下。

小公子饶命。

一听到这个称呼,云殊华便知道来人的身份,他没答话,吹了吹剑刃上的血,眸光掠过四周,开口道:都别躲了,出来吧。

受了伤的人听罢,头垂得更低。

小公子,主上还在等您回去,还请小公子不要让属下难做。

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刻,云殊华将剑收起,冷笑道:你们的主子真是锲而不舍,这些天派江澍晚与我递了多少次消息?看来,不与我见一面是不会罢休了。

若不是景梵忙于战事,恐怕早就发现江澍晚同他暗中有联系了。

走吧,此事速战速决,别误了我其他的事。

云殊华淡淡撂下这一句,偏过头遥遥看了秋园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傅徇的人离开了城东。

絜城城郊青山绿水,良田沃野千里。

林中小院清幽且僻静,云殊华双手抱臂随人进了门,迎面便见傅徇正穿着一席青衫,擦拭手上的玉笛。

主上,小公子带到了。

云殊华面无表情看着傅徇的背影,并不开口。

舅甥许久未见,双方陷入一阵僵持。

过了半晌,傅徇无声勾唇笑了笑,将玉笛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这是云殊华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吹笛,原以为那笛子只是个看着好看的玩意儿,却不料还是支货真价值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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